张修远说道:“一个将要破产的企业。厂领导不作为,职工生活困苦,县里将它作为包袱扔到乡里,乡里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大家都束手无策。乡里所有领导都被这个厂搞得精疲力尽,避之如蛇蝎。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人去罐头厂消磨时间,于是就让我做这件事。”
袁妍问道:“那你怎么办?真的就去陪他们消磨时间?要不要我跟爸爸说一说,让你换一个单位?这乡政府不呆也罢。”
张修远摇头道:“没必要。这厂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到时候我就没事了。”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罐头厂在明年实在无法坚持下去就申请破产了,最后被一个生产矿泉水的厂商给收购。在此之前,有内部人员想承包一部分,但因为厂领导作梗而失败。
也就是说,他再苦再累,也就是一半左右的时间,反正罐头厂的意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老老实实地做一个传声筒,做一个认真听取下岗工人意见的人就行。
袁妍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偏向一边,眼睛一眨一眨的。
张修远牵着她的手:“走吧,别发傻了。洗完脸我们就进城,晚了你妈妈会骂我。”
袁妍笑道:“才不会呢。她知道我在你这里。对了,修远哥,你有没有办法让这个罐头厂起死回生?如果你让它起死回生了,那不可以让更多的领导注意你?”
张修远随即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那些只知道吃喝、只知道讲排场的厂领导不下,就是投最多的钱,就是找最好的市场,这个厂也一样会死。你以为我是神仙,这么多领导没办法,我一下就有办法了?”
袁妍看着他道:“那你可以请你们领导撤掉厂领导啊。”
他苦笑道:“我们领导有这个本事就好了。估计你爸,甚至是郭县长、王书记都一下子难以将他们撤掉。厂子虽破,但关系却非常复杂。”
袁妍笑道:“反正我觉得你有办法。你最聪明了。”
……
晚上,就在张修远用自行车送袁妍回县城的家时,在阳韶市市长曹卫平家里的书房了,一个和曹卫平很挂像的男子气愤不已地说道:“哥,你这次派张晋松去真是派错了。”
曹卫平没有看他,甚至连喝茶的动作都改变,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听力不好,还不知道他到底发声没发声。
那个男子说道:“哥,你不知道你这兄弟就如茅坑里的石头,软硬都不吃。开始的时候,他还随大流,法国厂商宴请的时候,大家去,他也一起接受去。当对方送些小礼物时,他也跟着一起接受。可自从他打一个电话回家,他老婆跟他说了什么以后,他就干脆死板一块了。就连厂商请他们去酒吧喝酒、去咖啡店喝咖啡都不接受。至于什么小礼物,更是一概拒绝。尤其可恶的是,他还对其他人直言相劝和当面斥骂,好像拿了一点礼物就丢了中国人的脸,岂有此理。”
曹卫平总算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气愤的男子说道:“卫东,你年纪也不小了,多少算是一家企业的老总,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难道就不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
这个男子是曹卫平的弟弟叫曹卫东,现在带外面开了一个建筑工程公司,专门承接各种公路、桥梁、大型建筑物的施工。因为他有一个当市长的哥哥罩着,所以虽然公司开的时间不长,人员规模和技术力量都不强,但他公司的利润却不低。有人曾说过,仅仅就他们公司的转包收益一年就有八百多万的收益,就远远超过市里一般公司的收益。所谓转包,就是他利用他哥哥的影响力,接受大量的工程,然后将其中那些技术含量高、风险大、资金压力大的工程转给有实力的企业建设,从中赚取差价。显然,这是一种变相的权力出租。
曹卫东一愣,问道:“哥,你知道我的脑瓜子没有你的聪明,怎么换一个角度来思考?他现在这么不合作,会坏我们大事的。”
曹卫平瞪了他一眼,说道:“记住!这是你的大事,不是我的大事。无论成不成,我都不会从中得取好处。”
曹卫东脑袋连点几下,说道:“是是,我说错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就算我是你的亲弟弟,不得好处的事你会干?你确实没有插手捞好处,可是你老婆胡小慧、你儿子曹庆国可是在我那里公开要好处,一开口就是要七成。名义上是以我为主,但方方面面考虑到,到时候我能得两成就不错。他接着说道,“哥,你还没说到底怎么换一个角度呢。”
曹卫平说道:“孤立他,让其他人的最终意见跟他相反不就行了?他不是喜欢跟那些外国人进行技术商讨吗?那就尽可能的让他去商讨,去交流。派一个稍微灵活一点的人跟着他就行。……,哎,这个当老弟的真是读书读傻了,既然如此不明事理,那就让他不明下去。我这个做干哥哥不是不想帮他,但人家不接受这份好意,那就怪不得我冷眼旁观了。”
曹卫东对哥哥虚伪的话一阵鄙视,但嘴里说道:“哥,你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一些该了断的事就该了断。上次他儿子踢伤了我侄儿,他们做父母的至今连一个道歉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不知道踢人家下身是多危险吗?……,可是,哥,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曹卫平脸色涌出一层狂怒,吼道:“滚!都已经明说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明白。你那脑袋真是猪脑子填的?一切让他去做啊,什么都不用管。等他们考察技术组出意见的时候,注意一下方式,让他先签署意见,其他人和他相反就是。”
曹卫东心里还是有疑问,但看曹卫平一脸的怒气,显然不想再谈,他只好讪笑着退了出来。等出门之后,他这才终于明白曹卫平的真实目的,身上沁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有知识的人想出的办法真是阴毒,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干兄弟,咋就这么往死里整?我这个哥哥真是笑面虎一个啊。
张修远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努力反而父亲陷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在前世的时候,父亲张晋松因为随大流不另类,而曹卫平也因为念及兄弟关系,所以只是将张晋松当棋子用,当枪使,没有陷害张晋松的主观故意。虽然最后张晋松最后因为此事而气得大病、一场几年后再病死,但严格地说,张晋松的死与曹卫平没有直接关系,是张晋松太注重自己的名声而引起的,以为进了纪委喝茶、以为被下岗工人围攻谩骂就是天塌下来了,就污了他一世清明。
可现在经过张修远痛踹曹庆国,提醒父亲在国外做圣人,结果阴差阳错地将父亲弄成了曹卫平的敌人、弄成了曹家发财的绊脚石,让曹卫平有了一种除之而后快的心理。
这可与前世大不相同!处境反而更恶劣!
……
袁妍不愿意自己搭班车回城,而固执地要求张修远用自行车送。当张修远真的用自行车将她送到县城而转身回乡下时,她又舍不得他辛苦,缠着他说了很久的话才放手。
张修远晚上十一点多钟才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