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张修远坐牛得益的桑塔纳一起到了匡国良家。匡国良看上去与生病之前差不多,眉宇间略显一丝病态,但被满脸的笑容所掩盖,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面对乡里一把手上门,匡家自然喜出望外。虽然匡芝兰昨天回家时说过牛得益可能会来,但真正来了还是让他们惊讶。匡母兴奋地招呼他们入座,匡国良高兴地掏烟,而匡芝兰羞涩地看了张修远一眼后,动作轻盈地去泡茶。
匡家兴奋之情还没有平息下来,外面又来了两台车,一台是乡长王方正和副乡长邱少奇坐的吉普车,一台是县水利局领导和专家坐的一辆小中巴车。
如果说王方正、邱少奇的到来让匡国良很高兴,乡里的党政一把手、主管全乡水利设施整治的领导一齐上门,而县水利局的领导和专家上门,让匡国良惊愕不已:张修远这家伙的活动能量这么大?
匡国良的采沙场是由两家合资的,但另一个合作伙伴是他的堂兄弟,对方也只拿了五万元,极大部分股权控制在匡国良手里。在今天这个场合,那个合资者甚至都没有露面,他带着几个工人还在工地做事,看守设备。
吃饭前,大家一起乘车去了存沙场,看到了雇请的工人正挑着一担担的沙子从船上下来,在岸上已经有几堆高高的沙山。
匡国良感觉到县里的领导不以为然的表情,指着沙堆说道:“我们已经购买了一台输送带,将来会用它来代替人工。另外我们还会增加一条挖沙船。只要你们提出数量来,我们一定能保质保量提供。”
因为全县上下对水利设施的整治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到处都需要沙石等物资,沙子一下成了紧俏物质。而且大家都预计到这种供不应求的状况可能还要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明年下半年或者后年上半年才可能缓解,这还不考虑在明年、后年有大水的情况。一旦发大水,这些物资需要的更多。
县水利局的领导和专家今天之所以过来,除了给张修远捧场外,更主要的是来考察沙子的质量和采沙场的规模。并据此来划分采沙厂的供应范围。
那个姓沈的专家对张修远笑道:“张主任,我看这沙厂除了供应你的堆场外,也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沙子运出去了。还用得着我们来看?”
这话说出来,县水利局的领导倒没有什么,只是笑了笑,可牛得益、王方正就皱起了眉头。牛得益劈头问道:“你怎么有堆场?”
张修远还没有回答,沈专家惊讶地问道:“牛书记还不知道?”
牛得益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个鬼。”说着,他转头对张修远道,“你身为堂堂的党政办主任,还搞这种揩公家油的事?”
沈专家旁边的一位水利局领导连忙笑道:“牛书记,你们误会了。他可是自己掏钱做好事呢。他认定西荷村有段大堤有险情,认为那里距离村民较远,附近又没有硬土,所以准备在那里修建一个堆场。县里考虑到资金问题,也考虑到比西荷村那段大堤更紧迫的地方很多,就没有同意他的意见。结果,我们张主任决定自己掏腰包建设。你可不要错怪了他,呵呵。”
牛得益、王方正如看怪物似地看着张修远,邱少奇之前也隐约听到过这事,以为是别人说着玩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听了县水利局的领导当面说,他也是惊讶不已,只是没有牛得益、王方正那么明显而已。
张修远笑着点头道:“好玩而已。说句你们不信的话,我是因为做了一个恶梦,所以才决定在那里修建堆场的。关于这个事,县里已经同意了,牛书记,乡里不会反对吧?”
牛得益哭笑不得地说道:“就凭一个梦就花巨资私人建一个堆场?我真是佩服你!”他转身对王方正道,“老王,你看这事?”
王方正也是哭笑不得,他也知道牛得益问他话的意思。他没有急于回答牛得益的话,转而对邱少奇道:“邱乡长,你是主管这事的,你的意见呢?”
虽然他没有明确表态,但这话的意思完全表明了态度:他是支持牛得益心里那个没有说出来的意见的。因为邱少奇以前是党政办主任,是牛得益的亲信,虽然现在他是副乡长,与政府这边的接触多了一些,像这次来匡家吃饭就是和王方正坐同一辆车来的,但谁都知道邱少奇依然还是牛得益的人。
邱少奇心里骂了王方正这个不直接表态的家伙,把所有责任往他身上推。但他又不能不明确表态,就笑了一下说道:“我对西荷村的情况比较熟悉,虽然我还是外行,但也觉得那里建一个堆场好。县里的领导是从全县的角度考虑问题的,他们觉得那里不必要。而我们站在我们乡的角度看,那里确实是应该建,那里人口稀少,硬土又不足,真要出事就是大事。对我们湖东乡就是灭顶之灾。
因此,我建议乡里把这个堆场作为一件为民办实事的工作来抓。让私人来建确实不太妥当。乡里资金再紧张也不缺这点钱,再说,不还有匡村长的支持吗?只要匡村长支持我们,乡里的困难都可以克服。匡村长,我想你不会不支持我们张主任的工作吧?呵呵。”
匡国良连忙说道:“没问题。张主任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张修远说道:“不必吧。这事是我……”
牛得益打断他的话说道:“别婆婆妈妈的了。公家的事就让公家来做。你是想沽名钓誉想出风头还是为了打我们乡政府一个耳光?匡村长,沙子你就尽管送过去,我牛得益不会让你私人吃亏。乡里欠你的钱,我们可以用税收、管理费等方式来冲减,呵呵,一年结不清就二年,二年结不清就三年。”
匡国良笑道:“牛书记见外了。谢谢领导的关心。”
县水利局的领导也笑道:“既然你们湖东乡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那我们县里也得支持一下。我们都是部门领导,远远比不上牛书记,我们水利局只能保证只要我们需要沙子,匡老板的沙子保证目前这个质量,我们就优先采购你们沙场的,而且在资金拨付方面也优先。”
匡国良心里大喜,这可比牛书记刚才的承诺好多了:有了县水利局领导的这句话,采沙场就等于有了一条稳定的销售渠道。只要自己将来会做人,平时多联系联系,发财还不是指日可待?
惊喜的他还没有说出感激的话,牛得益却笑道:“还是县里的领导说话有水平,把匡村长对你们的支持说成了你们对我们的扶植。谁不知道你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些需求量大的东西,呵呵,要真正关心我们,等下喝酒的时候多喝一点,让我们看看你们领导的诚意。”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牛得益这么说也是让各方的关系更融洽一些。水利局的领导笑道:“呵呵,牛书记,你还真是。我这点小伎俩一下被你戳穿了,你叫我好难堪。我不就是想多喝几杯酒才这么说的吗?现在匡老板知道了真相,肯定不领我的情,等下还能有好酒喝,有好菜吃?”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张修远也没有再矫情:既然领导都已经想出了具体的措施,自己再坚持的话就显得有点做作,还真容易让人产生自己是想出风头、捞政绩和名声的想法。人在官场还是不要太突出的好。俗话说“出头的檐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前之所以自己准备掏钱建,那是因为县里不准备投资建设,而他知道前世那场水灾。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自己应该那么做。
一行人说笑着看完了存沙场,看了采沙船,看吃晚饭的时间已到,就不急不慢地回到了匡国良的家。此时的匡家已经做好了饭菜,两桌散发着诱人菜香的宴席在等着他们。
饭后,所有的客人都告辞走了。王方正是坐牛得益的桑塔纳走的,而张修远则和邱少奇坐一起。在匡芝兰如水的目光下,张修远挥手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