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后,李妈便没有说过一句话。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真的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我揽下了李妈的工作,又因为怕李妈留在家里没人照顾,所以还是把她带到了酒店的厨房。
厨房里的人也同情李妈的遭遇,所以也没说什么,在里面留了一个位置给她。
因为揽下了李妈的工作,我的工作量急剧增长,每每都干得直不起腰来。
今日,我如往常一样蹲在池边洗碗,打算洗完之后便去陪李妈聊聊。
只是碗还没洗好,便有人匆匆跑过来告诉我,李妈不见了。
她,不见了。
我的心猛地一惊,抓着来人的手问道:“她几时不见的?”
“我刚才还看她在那里,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Sonia是来这里兼职的学生,曾经也受过李妈的恩惠。
“Sonia,帮我个忙可以吗?我得去找李妈。”我用法文对她说道。
这段时间下来,法文也越发的熟练了,当初学法文,完全是因为尹文拓生意上的需要,却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到法国来。
“去吧,这里我来就行。”Sonia欣然接受。
我也没再所说什么,便出了厨房寻找李妈。
我和李妈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看到了她人生的起伏,从一个坚强的女人到封闭自己。
揽下照顾李妈的责任,有一部分是因为报恩,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和我一样的气息。
所以,不管如何,我都想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她。
我一路寻找,慢慢地从厨房到了前厅,嘈杂声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纠结。
躲在暗处,偷偷地往外面张望,想确定那里面有没有李妈的身影。
酒客们的醉生梦死,陪酒女的娇声媚语,那是一个奢靡的世界。
如果李妈真的走到这里的话,我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她,她和那个世界又该是怎样的格格不入。
眼扫过纸醉金迷,极力地寻找着一抹不同的身影。
没有。
只是当我发现李妈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觉得失望,还是该觉得庆幸?
如果李妈在那里,一定会被人责骂,甚至会揽货上身。
酒店的老板明确的规定厨房的人员是不可以乱闯的。
如果李妈真的不在那里,又到底会去哪里?
是出了酒店吗?
那么这么大的地方,我又该去哪里寻找她?
只是当我回过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我无意识的回头一忘,只道是酒客们喝醉酒在发酒疯。
于是转身,离开……
于是开始去别的地方寻找。
只是我还未走出一会,Sonia便焦急的追上我,“阳光,李妈在前厅。”
什么,在前厅?
我明明就没看到啊。
想到刚才的那阵吵闹,我的心底猛然窜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Sonia,我们快走。”我转身往酒店跑去,一路直冲前厅。
只是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李妈满头是血的画面。
一个一身华贵的男子,一脸的鄙夷,手中还拿着沾染着血迹的酒瓶。
而李妈瘫坐在地上,头上满是鲜血,流过面颊,滴落在了地上,只是她却依然一脸的茫然,似乎连痛都感觉不到,好像全然超脱了这一个俗世。
我急得想冲出去,可是衣服却被身边的Sonia拉住,她摇着头对我轻声道:“阳光,算了吧。别出去了,不然你会很麻烦的。”
她指着那个一身华贵的男子道:“那个人不好惹。”
我也知道Sonia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妈被人打死。
我不能……
不然我的良心一定过意不去。
“Sonia,有些事是不得不做。”我对Sonia歉意地一笑,然后再那个男子再度举起酒瓶的时候冲了出去,“住手。”
此刻,我已经不能只顾自己了。
在这个异乡,并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亲人,只要是同一个国家的都是一家人,更何况李妈还救过我。
我如何能昧着良心视而不见。
男子停住了动作,眼眸转到了我这边,一抹不悦已然浸染到了他那双宝蓝色的眼眸中。
同样是蓝色,苏默的眼神清澈,尹文拓的眼睛深邃,而眼前这个男人我只能说很浑浊。
“你叫我住手?”他一步步地朝我走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的气息,“你竟然敢叫我住手?”
看他的那种表情,那种样子便知道他是多么的狂妄。
以为这全世界的人都不能违背他一样,更不用说是命令他。
我仰头,嘴角微微上扬,勾勒着一抹嘲讽,“是又怎么样?”
只是话音未落,脑后的头发被已经被人狠狠地揪住,那种疼揪心。
那是他的手下,为了讨好他而呵斥着我,“敢这么对我们家少爷说话,不想活了。”
痛,很痛。
可是我却依然用着高傲的眼神凝着他。
我知道在武力上我根本敌不过他,但是我依旧可以鄙视他。
他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脸颊,一脸的嘲讽,“怎么?不服气吗?想要打我吗?”
“没什么好不服气的。”我对上了他的嘲讽,然后把嘲讽全部还给了他,“我鄙视你,竟然对一个老人出手。”
“我对老人出手怎么了?我还要杀了她。”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弄脏了我的衣服,就该死。”
难道就因为李妈弄脏了他的衣服,所以他就要杀她吗?
这是怎么的一个世界?
都疯了,全部疯了。
说完,他便一步步的后退,手扬起瓶子,欲再度敲上李妈的头。
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周围,一脸看戏的表情,却没有人肯伸出援手。
此刻,我们是焦点,他们是观众,可是我却有种演着独角戏的悲哀。
即便我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明明李妈就在眼前,可是我却连一步都接近不了。
此刻,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渺小,渺小得别人动一动手指头都可以把我捏死。
“不要。求求你不要。”骄傲全然崩溃,我带着哀求看着那个一脸残忍的男子,期望他可以大发慈悲。
“又要命令我吗?”一样的嘲讽,一样的不耐。
他举高手中的酒瓶,毫不留情地往下砸,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身后的人,一下子抱住了李妈,酒瓶猛然砸在了我的身上,锥心的痛,一股粘稠的液体瞬间在背部散开。
鼻尖充斥的全然是血腥味,却不知是李妈的还是我自己的。
李妈依然一眼的茫然的望着我,只是手却轻轻地举起,触上了我那微皱的眉头。
“李妈。”我不由地唤了一声。
只是下一刻她却又放下了手,恢复了茫然,就当我不存在,就当所有的人都不存在。
是自我封闭吧,是潜意识之中不想醒来吧。
只是或许这样也好,至少不用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头发又再度被揪起,疼痛再一次席卷了全身,那个男人硬是让我对上了他的眼,“你好大的胆子。”
我抓住他的衣角,苦苦地哀求,“你放了李妈吧。你打我吧。”
他一把推开了我,“你怎么学不乖,我说了没有能教我怎么做。”
我想从地上爬起,却被他的手下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然后他便在我的眼前,残忍地用瓶子砸死了李妈
我挣扎,却无力,只能不断地骂道:“你这个疯子,住手,住手。”
可是,他是魔鬼,是修罗,我越是叫,他越是兴奋,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妈被打死却无能为力。
这里,难道没有法律吗?
这里,难道没有人会管吗?
血腥味愈来愈浓重,几欲让人作呕。
“疯子,你这个疯子。”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不断地骂着他。
他猛然拉起了我,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没有人可以骂我,你这个贱人。”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烫,背上是锥心的疼,我几乎要流泪,可是却硬是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流下。
眼泪,只对在乎你的人有用。
对于不在乎你的人,那边就算你流尽眼泪,他都只会觉得好笑。
而我又怎么可以对眼前的人流泪,即便再怎样,都不能向他示弱。
他是一个疯子,彻底的疯子。
“这里的人听着,忘记今天看到的事,不然你们就等着接下修罗殿的黑牌吧。”他凝了我一眼,然后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一般对周围的人说道。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周围的人猛然点头,一脸的惊恐。
修罗殿?
他竟然说修罗殿。
我记得尹文岚曾对我说过,尹文拓便是修罗殿的少主,那么眼前的人又是谁?
为何竟是这般的嚣张。
“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今天的酒钱,本少爷请客。”他说完之后,人群便一哄而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一般,继续玩乐。
谁又会在乎,这个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人。
我望着倒在地上的李妈,心里一阵阵的心酸。
我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黑暗的一面。
“把尸体扔到海里,然后把这里清理干净,还有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那个人吩咐着手下,一点也没有杀了人的恐惧。
又或者像他这种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修罗殿,他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修罗。
等到人群散去,空荡荡地房间只余下我和他的时候,他突然笑得走向我,手捏住我的下巴,幽幽地笑道:“你是唯一一个在我面前没有流泪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人,我会好好赏赐你的。”
他明明就在笑,可是他的话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一种不详的预感猛然窜上了我的心头。
下一刻,他一挥手,酒店的老板便走出来对他哈腰道:“少爷,有何吩咐?”
“从今天起,让她陪酒,并发出通告,如果谁能让她哭,我重重有赏。”他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没权利这么做,我要辞职。”我冲着他大叫。
而他却罔若未闻,笑着对酒店的老板道:“很不错的游戏,你说呢?”
“少爷说得对,我一定办好,请少爷放心。”根本没人顾及我的意愿。
“怎么?不愿意吗?如果你现在马上向我哭着求饶,或许本少爷会考虑放过你。”他一副施恩者的模样。
我吐了他一口,骂道:“你做梦。”
“我看你能骄傲多久。”恨恨地扔下一句话之后,他便转身离开。
而我非但没救下李妈,连自己都无路可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