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下来,沈醉这才意识到:毛人凤要过河拆桥。因为唐纵已被调到内务部警察总署当署长,退出了权力之争,将来有资格和能力取代毛人凤的,只有沈醉。所以,毛人凤一上台就开始收拾对他构成威胁的人。沈醉开始非常不安,觉得自己如果不尽快离开毛人凤,迟早会是邓毅夫的下场。
可是,在总务处干了七八年,就这样引退,沈醉觉得心有不甘。一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毛人凤,毛的副官询问后回答说:“沈先生,毛局长正在打麻将,有什么事让你告诉我。”沈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声“没什么”便把电话摔了,心想: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我,你毛人凤能登上局长宝座?
第二天,沈醉直接到了毛人凤办公室,汇报完工作后,他进一步试探说:“我在局里当总务处长8年了,现在日伪财产清查工作也基本完成,很想到外面干干,不知你是否同意?”毛人凤一听,不仅没有挽留,反而很痛快地说:“好啊!外面正需要像你这样年轻又有经验的骨干。现在许多地方干部不得力,台湾、云南这两个地方都很重要,你可以在那里大显身手!”
毛人凤的话令沈醉彻底明白:他不仅想把自己挤出局本部,而且还要像充军一样发配到偏远荒僻的台湾或云南。沈醉当时又气又恨,回家后,同家里人一商量,全家人都不愿意漂洋过海到“荒蛮小岛”台湾,宁愿去云南。不久,毛人凤就痛快地任命父亲为云南站少将站长。沈醉不得不举家前往昆明。
当时,淮海、平津两大战役结束后,国民党的精锐部队损失大半。毛人凤随国民政府逃往台湾。但蒋介石不甘失败,决心要保住云南,把其作为负隅顽抗的最后据点。他一面安抚云南省主席卢汉,一面让沈醉严密监视卢汉和该地区的反蒋民主人士。毛人凤亲自督阵打电话给沈醉,命他立即除掉与卢汉关系密切并支持其反蒋的原中央陆军大学校长杨杰、云南省民革负责人陈复光、省民政厅长安思溥、省保安司令参谋长谢崇文、保安旅旅长龙泽汇5人。
沈醉这时,早已心灰意冷,对毛人凤的指令也不积极,以各种借口拖延时间。他深知,如果除掉了卢汉的亲信,卢汉决不会放过自己。他也不愿以自己妻儿老小的性命作赌注,给毛人凤卖命。毛人凤一连来了封急电,催沈醉赶快行动。最后一封急电说,蒋委员长对杨杰恨之入骨,命沈醉天内务必除掉杨杰。沈醉听说是蒋介石的命令,不敢怠慢,决定暗杀杨杰。不料,此事被自己祖母发现了,她给了杨杰逃离昆明的机会。就在杨杰逃离昆明的同一天,卢汉迫于蒋介石的压力,同意在昆明来一次大搜捕。毛人凤派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从重庆带了一批特务来配合,这就是历史上的“九九整肃”。不过,当沈醉带人赶往杨杰的寓所时,他已经跑了。毛人凤得知后非常恼火,立即从台湾赶到昆明,要亲自处理“九九整肃”抓捕的人犯。毛人凤一下飞机,就居高临下地责备沈醉办事不力,放走了杨杰,让蒋介石非常生气。沈醉表面上点头称是,心里很不服气。
那次毛人凤在昆明住了近一个月,主要目的是说服卢汉杀掉一批抓到的人犯,让卢汉手上沾上革命人士的鲜血,以堵他投共的后路;另外就是命令沈醉坚守云南,不得擅自离开。可是这最后一条无疑是要把沈醉钉死在云南,切断沈醉逃往台湾的后路。对此,沈醉恨得咬牙切齿,决定对他还以颜色看。
沈醉当时已经把我们一家老小送往香港,把云南站搬到了自己家里。毛人凤最初住在别处,但为了收发电报方便,住进了沈醉家。沈醉心中暗喜,他想利用这个机会,在毛人凤的饮水或饭菜中放慢性毒药。毒药两个月才能发作,沈醉打算在毛人凤离开昆明之前下手,这样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主意拿定之后,他表面上对毛人凤的饮食起居关怀备至。但毛人凤并不感激,还一个劲地埋怨沈醉工作不力;加上此期间,毛人凤常常把一个女戏子带到家里,肆无忌惮地调情,更增加了沈醉对他的怨恨。
转眼之间,毛人凤在昆明呆了0多天,但由于卢汉的不配合,工作毫无进展,毛人凤的情绪也非常差。一天晚上,毛人凤正在批阅文件,突然停电了。他慌乱中碰翻了桌上的水杯,气得拍着桌子大骂沈醉的贴身副官闫齐生。事后,沈醉越想越气,心想: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明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到这些,他对毛人凤的宿怨再次涌上心头,立即从保险柜里取出两包毒药,准备第二天放在他的饮水和饭菜里。
第二天一早,沈醉揣着毒药去毛人凤的卧室,见他正在阳台上做操,便顺口问候了一声。不知什么原因,毛人凤突然过来拍着沈醉的肩膀说:“老沈啊,这些年你待我始终如一……”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不难看出,毛人凤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沈醉。
毛人凤的半句话和愧疚的表情,竟然让沈醉失去了下毒的勇气。事后,他也对自己的软弱很恼火,暗下决心还是要除掉毛人凤。就在沈醉准备再次行动时,发现毛人凤桌上有几封催他立即返台的电报。沈醉矛盾万分。他知道,如果再不行动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但毛人凤一死,保密局必定会内乱,大权旁落,戴笠苦心创办的基业就等于毁在自己手里,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戴笠?沈醉几天来心神不宁,最后还是决定在“党国危难”之际,以大局为重,毅然把两包毒药扔进了马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