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蝶自动请缨来这储秀宫,心里自是惦记着寄月跟霍春梅。那日在破庙之中,梁沐蝶见霍春梅出言冒犯萧祚,她生怕萧祚震怒,殃及其他人,只得冒险出头,表面上是想整治霍春梅,实则也是救她们一命。
之后梁沐蝶虽与萧祚分开,却怕被同行的刘京看出端睨,于是一路上不敢跟寄月多做接触,此时她入宫多时,却始终不清楚寄月的状况,亦不知道她是否已顺利入选,说来梁沐蝶心里也略显忐忑,必竟若是寄月落选,那她以后的计划便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梁沐蝶心中不安,脚下自是快了许多,待三人进了宫门没走多远,就见前方的庭院中鸦雀无声的站了一院子的人,而徐嬷嬷则面沉似水的居中而坐。
“公公,这……”
小全子刚要开口,梁沐蝶却朝他轻轻摆了摆手,“静观其变。”
这时,只听徐嬷嬷冰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采萦闻言忙出列跪倒,“回嬷嬷,今日早膳后霍秀女突然昏迷不醒,奴婢请了李御医过来,才知道原来是膳食中被混入了毒药。”
“中毒?”徐嬷嬷怒及反笑,“真是好大的胆子!此地乃是天子脚下,皇城禁苑,究竟是何人如此妄为,居然敢祸乱宫帷?”
采萦被吓提全身颤抖,以额触地,“嬷嬷息怒,此事当真不关奴婢等的事啊。”
“不关你的事那又是何人的事?宫中秀女一切的吃穿用度皆是经由尔等之手送达储秀宫中,若是意外也就罢了,这膳食出了问题,还敢轻言狡辩?”
“嬷嬷,霍秀女中毒一事真的跟奴婢无关。奴婢服侍秀女们一向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今日霍秀女起得晚了些,奴婢们不敢打扰,便把秀女的膳食送回膳房,可后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膳食却又回来了,而且里面还被掺了剧毒……”
“自己回来?难道膳食会自己长脚不成?”
“是,是我把膳食端过来的……”
一听此人声音,梁沐蝶心中一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寄月战战兢兢走出人群,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
徐嬷嬷居高临下的望着寄月,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你是何人?”
“我,我是霍寄月,是霍秀女的妹妹。”
徐嬷嬷闻言沉吟半晌,许久才沉声问道:“你说是你把膳食拿给霍秀女的?”
“是。”寄月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只吓得面如残雪,“早上姐姐起了之后便吵着说饿了,我于是去问采萦姐姐是否还有剩下的早膳,采萦姐姐说已送回了膳房,只能自己取来,于是我便前往膳房……”
“采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让秀女做这种事情?”徐嬷嬷不等寄月说完,已目光如刀的望向采萦。
采萦吓得不住叩头,语带哭音,“嬷嬷饶命,采萦知道自己偷懒不对,可是,可是采萦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下贱坯子,回头再好好治你。”徐嬷嬷骂了采萦,这才回头继续问话,“这么说,霍秀女中毒之前只有你一人碰过她的膳食了?”
“这……”寄月总觉得徐嬷嬷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并未立刻回答。
“这什么这?不许遮遮掩掩,速速说出实情!”徐嬷嬷见寄月吞吞吐吐,不由提高了音量。
寄月一害怕,便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是,可是……”
“既是只有你一人碰过霍秀女的膳食,那这毒又是从何而来呢?”徐嬷嬷说着忽然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真盯盯的望向早已没了主意的寄月,“霍秀女,这个问题希望你来回答老奴。”
寄月此时当真是百口莫辩。霍春梅的膳食确实是经由她的手送过来,可是她到膳房之时,霍春梅的膳食就摆在那里,她见跟自己用过的一样,亦没做他想,便取了回来,哪成想,那份膳食中却被下了毒?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
“你不知道?那你去到膳房之时可还有其他人在?”
“好,好像没有其他人……”寄月拼命回想,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去膳房的时候那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说来,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既无人证明膳食还经过其他人的手,那这毒可来的奇怪了。”徐嬷嬷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她已经开始怀疑上寄月了。
“嬷嬷明查,嬷嬷明查,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啊,我,我怎么会去害自己的姐姐呢?”
“这可不一定啊。”就在寄月极力向徐嬷嬷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冯荧芝唯恐天下不乱的开了口。“我想恐怕这储秀宫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跟霍春梅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你们虽然姐妹相称,可她对你的态度却非常恶劣,动輙大呼小叫,出言辱骂,你虽然从未反抗,但心里肯定是对她满怀怨恨的……”
“这,我,我没有……”
“没有?就算我信你,徐嬷嬷也不会信你。你对霍春梅积怨已深,可又反抗不了她的蛮横,所以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毒杀了她。”
“你含血喷人!”寄月气得浑身发抖,从地上跳起来便冲向冯荧芝,却没想到才跑了几步就被离她最近的雷若欣一把扯住。
“你想干什么?”
“我,我……”寄月陷入混乱,被雷若欣一瞪才清醒过来,却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们为何合起伙儿来诬陷于我?就算我被赶出宫对你们又有何好处?”
冯荧芝刚才本是被寄月那副疯狂的模样吓了一跳,此时见她被雷若欣抓住,这才定了定神,又恢复了方才的傲慢,“你是什么东西?本小姐会纡尊降贵的诬陷你?我只不过把想到的说了出来,难道这也有错吗?”
冯荧芝话音未落却听身后传来鼓掌之声,回头一看却见一名身材肥胖的太监面带笑容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说的好,说的好,这位秀女,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你亲眼所见似的。”
“你……”冯荧芝刚想反驳,却见迎面而来的胖太监面生的很,看言行举止却又不像普通的小太监,一时间猜不出是何来头,这要说的话不由自主的又咽了回去。
梁沐蝶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而稳坐于前的徐嬷嬷更是轻轻眯了眯眼睛。
“你是何人?这储秀宫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梁沐蝶毫不畏缩,定身在徐嬷嬷面前,朗声道:“徐嬷嬷?在下禄贵,今奉荣贵妃懿旨到储秀宫里当差。”
“哦?您就是禄总管?”徐嬷嬷目光一闪,却是转瞬即逝。关于这位禄总管来京的目的在宫里可谓传得五花八门,有人说他是奉了长庆公的密旨进京面圣,亦有人说他是奉了大长公主之命前来查探本届秀女的姿质,唯恐有人跟荣贵妃争宠……不管传闻如何,唯一不变的就是他来自庆州,自然便是荣贵妃的亲信。
徐嬷嬷虽是太后的心腹,为人却是极为圆滑,与宫中后妃之间的关系一直很融洽,自是不会轻易得罪梁沐蝶。
“禄总管,今日真是不巧,您刚到任便遇到如此逆事,是老奴失职啊,惹了您的不痛快。”
“无妨。”梁沐蝶淡淡的说了句,这目光才缓缓移到寄月身上。“你叫什么?”
寄月本是万念俱灰,却做梦也没想到失踪多时的梁沐蝶会突然出现,心里自是惊喜万分,本想上前相认,却猛然想到梁沐蝶之前的叮嘱,硬是强压住胸中翻涌的情绪,假装与梁沐蝶素不相识。
“我,我叫霍寄月。”寄月紧捏衣襟,怯怯的看了梁沐蝶一眼,看到梁沐蝶陌生的目光时,暗忖自己没有冒然相认的决定是对的。
“霍寄月?”梁沐蝶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刚才咱家听说中毒的是你的姐姐?”
“正是,可是我真的没有下毒。”
梁沐蝶不悦的朝寄月一摆手,“是谁下毒咱家自会查个水落石出,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是。”有了主心骨,寄月心里自是一扫之前的阴霾,凡事都听梁沐蝶的了。
梁沐蝶本是为寄月能留下感到欣慰,可几日没见她却偏偏又惹出祸端,想来这事定跟霍春梅脱不了关系,寄月倒霉遭了无妄之灾。心下了然,可眼前要务却是要替寄月脱罪,梁沐蝶打定主意,转头看向徐嬷嬷,“徐嬷嬷,若是您没有意见,此事可否交由禄贵处理?”
“有禄总管代劳自是最好了。”徐嬷嬷常年阴郁的老脸上不知为何居然破天荒的绽出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容,看上去显得有点诡异,“不过,老奴却有个不情之情,还请禄总管答应。”
“徐嬷嬷请讲。”
“秀女中毒非比寻常,更何况是在老奴管理期间发生,所以想请禄总管允许老奴能留在储秀宫里协助调查此案,日后若是太后问起,老奴亦好能如实回禀。”
梁沐蝶闻言微微一笑,“有徐嬷嬷从旁协助自然最好。”
“不过老奴却想跟禄总管约法三章?”
梁沐蝶微微一愣,心道徐嬷嬷这老女人果然不好相与,“却不知如何约法三章。”
“事不明,人心则乱。众秀女即将参加殿选,此时切不可心生杂念,所以老奴希望禄总管能在一天之内了结此案,以免节外生枝。”徐嬷嬷说着眼中蓦然闪过一道精光,就像是一只锁定猎物的蟒蛇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