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常山局长刚到家,这几天他几乎没睡个囫囵觉,到家里连外衣都没脱,就歪在沙发上止住了上下眼皮的打架,把眼睛闭上了。
王戈的电话打过去,一开始他没有太在意,只是拿起手机接听;但王戈的一句话彻底把他从混沌中惊醒过来,激灵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声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局长,李林组长遇害了,就在冯继科家里!"王戈重复了一遍。
郑常山没有再说话,"啪"地关掉手机,小跑着下楼了,老伴儿在身后喊道:"老郑,你又干嘛去呀?倒是吃口饭哪!"
但这话,估计只有空气听得到,郑局长已经跑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继科家疾驰而去。
在车上,他把情况向建国市长和郑桐书记做了简要汇报,两位名泉市的父母官也放下手中的事情驱车赶了过去。
三个主要领导先后到了现场,而比他们早一步的是连成领着刑侦二科的两位同志,他们正在现场勘察。
"郑书记,刘市长,郑局长,这里有两个人遇害了。一个是特别行动组的李林,一个是被安排保护冯继科的民警。"连成在市级的最高领导面前有些拘束,把三位领导都称呼到了。
郑桐书记的工作作风硬朗,说话干净利落,他没有时间买连成的帐,直入主题道:"说情况!"
"是是!"连成忙应允着,继续说道:"郑书记、刘市长、郑局长,是这样,我接到了小王的电话,哦,是王戈打电话向我汇报的情况,他说——"连成没有顺过架来,称呼不变。
"谁是王戈?"郑桐书记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
王戈快步跑过来,指着现场回答:"冯继科受到袭击时这个民警就已经遇害了。李林留在这儿查凶手,我们把冯继科送到医院后赶回来时门反锁着,我从窗户进来就发现了现场。这个穿线衣线裤人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那个保护冯继科的民警。"
王戈把在医院和一个蒙面人过招的事儿略过没提,他觉得这是公安的事情,不用给书记和市长解释。
郑桐书记的目光从地上的死者身上移到王戈打碎的窗户上,身子一晃就要移动,却又站住了,问道:"你就是从那扇窗户进来后,发现现场的吗?"
这句话给王戈问了一个措手不及。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禁打了一个愣神儿,半晌才回答道:"是的,我当时没多想,离那扇窗户近,就从那里进来了。"王戈说话间,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去,因为指缝间还在往下滴着血。
郑桐书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大家把目光集中在连成身上,他正在扶起李林的尸体。
"我怎么和你说的?我们之间还没有比完呢!你怎么就怂了?你混蛋哪你!"连成使劲儿晃着李林的尸体,泣不成声地喊道。
他虽然一直不服气李林坐在特别行动组组长的椅子上,但较劲是较劲的,他非常尊敬李林;现在李林倒在了这里,他悲痛欲绝,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也混不自觉,蓝灵儿掏出纸巾,过去帮他擦干了。
郑桐书记也很难过,他把目光透过窗户投向远处,稍微平静了一下才转过头说道:"建国市长,开个会吧。我心情不好,你来主持。尽快破案!"
说完这句话郑桐书记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刘建国市长。
建国市长当仁不让,他紧蹙着眉头片刻,扫视了一圈后发话了:
"那我就主持这个会,参加的就屋里这些人。郑常山局长,连科长,你们都在这里最好,就由你们来主抓这个案子。具体情况我不参与分析,但你们要迅速拿出一个方案来。名泉市建市三十六年了,从未发生过这么严重的连续杀人案。百姓还怎么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一个星期内要把凶手给我找到!如果找不到,我就换个局长,换个刑侦科长!我要每天都听到汇报,并且会不定时地询问情况。就开到这儿,抓紧行动!"
郑桐书记补充一句话,要求验尸后厚葬死者,到时他亲自到场为烈士送行。
最着急的是郑常山,能不急吗?两天内连续死了四个人,还有一个遭到重击成了植物人;而死去的人中,更有两个是国家级的考古专家,冯继科是李平阳教授衣钵的指定继承者,另外的是名泉市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和一名民警;这些就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喘气都无比的艰难起来。
但事情还得解决。市长和书记陆续离开了现场后,郑常山局长反复思考决定,兵分多路从不同的角度破案。
首先由王戈代替李林的位置,担任名泉市公安局特别行动组组长,蓝灵儿努力配合;但特别行动组需要保密,只能是屋里这些人知道,不可扩大范围;连成继续做他刑侦二科的科长,李林的这起案子由他负责;立即形成材料向上级汇报,用最快速度把案子上报到省和国家。
省里震惊了,国家震惊了。
国家公安部立即派遣破案专家,和省公安厅刑侦处联合成立了"名泉市8.14系列杀人案专案组",一行七人紧急赶往名泉市展开案件的调查。
专案组到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会质问郑常山,包括郑桐书记和刘建国市长,为什么这么晚才汇报?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谁负责?这不光是反应机制问题,更是涉及到工作态度和工作方法的问题!
郑常山局长和建国书记没法回答,这一点上确实有疏漏之处;郑桐书记把责任揽了过去,说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别为了检讨这件事让三个人都在这儿煎熬。
向眼角已经爬上皱纹的郑桐书记投去感激的目光后,建国市长离开了会议室,由郑桐书记全面负责以下的会议;郑常山局长不能离开,一直在听着专案组的部署,不时地作下笔记。
冯继科家的现场会结束后,进一步的勘察中发现了线索:
李林倒地后,左手伸在了电视柜的下面,电视柜是玻璃的,下面有七八厘米高的腿儿;刑侦二科的同志把他的手从下面抽出来时,能看到食指的指尖出有凝结的血迹,其中一个人小声道:"李组长手指上怎么会有血迹?其他地方没有啊?"
连成和王戈忙凑过去看,果然,李林左手上其余的手指都是好的,没有被割伤的痕迹,只有食指上出现了一个小口儿;王戈抢在前面抓起手看,没有看到其它的痕迹,再看看从下面抽出手的电视柜,他明白了什么,急切喊道:"蓝灵儿帮忙!"
说完这句话,王戈一把抱住电视机就往身边的沙发上一放,抓住电视柜的一角就掀了起来,蓝灵儿忙过来把住另一端,免得摔裂;连成和一个手下也赶过来搭手,把电视柜侧翻了过来。
电视柜下面一角上用血写着半个字,确切地说是一个偏旁部首,血已经凝结,呈暗红色;旁边负责拍照的刑侦员忙在各个角度拍照。
把电视柜重新调了一个方向,因为李林当时倒在地上左手在下面写的字,正常地翻过来是朝下的,把它来个一百八十度的翻转,大家看出来了:上面是一个红叉,但叉的交汇点和平时我们写字的习惯大不一样,仅在每一笔的末端交叉在一起;下面是两横,几乎一样长却横向错开一个距离,一个血点儿凝结在最后一横的末端,看不出来下一笔的走向。
"这是什么字啊,怎么看不出来呢?"蓝灵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机拍照;王戈心里一动,也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片,他拍的就是这个奇怪的字符,还特地调整焦距,把这个字符放大后又拍了几张特写。
李林的妻子得到消息后也来了,她没有像冯继科妻子那样哭天喊地地,而是在征得现场相关人员允许后,来到李林的身边。
她慢慢地坐到了地板上,抚着李林的手,慢慢地,就像握住一个婴儿的手一般;又抚着他的脸,用手指替他梳理着头发,好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起身,跪坐在地上仔细整理李林的衣服,很仔细地,把每一个褶皱都仔细地用手摩挲着,尽可能地展平;在包中翻出一块湿巾,慢慢地,认真地擦拭他的手和脸。
直到最后,她才放心地站起身来,笑着看了连成一眼。
这一笑,把连成笑得有些发毛,"嫂子,你,没事儿吧?节哀顺变——"
不提工作,他和李林的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以前也到李林家去,时间够用时这个嫂子总会琢磨几个小菜,他们哥俩儿边聊边喝,感觉很是惬意。
今天李林突然撒手而去,他心里异常难受,想安慰李林妻子几句,自己却先无法控制情绪,没等话说完,已经哽咽得无法继续说下去,不得不把话停住。
倒是李林妻子翻出一块纸巾递过去,说道:"老连哪,你也别这样儿,你是不知道,这老鬼整天在我面前烦,什么哪天他光荣了,我该怎么怎么办;什么别告诉儿子,别办葬礼,别惦记他,——这不都是废话吗?他走了,怎么能惦记到我,还不是我惦记他?唉!就是没有这一遭,他想过这个年也难!那肝儿呀,都快烂没了,活着也是给大家添堵!也不告诉我儿子了,让他在学校好好学习训练,这几天就是格斗评级了,让他练吧!"
这话是绝情吗?绝不是。王戈听得出来,也看出来了,这两口子的感情非常非常深。李林的走,给她带来的简直就是难以承受之痛。虽然说话时口气如此的平淡,内心的波澜绝对要远大于身边这些人;她又提到她儿子的情况,如果不是她儿子在,给她生活下去的责任,她会怎么办?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儿,王戈使劲儿攥了攥拳头,自己现在接替了李林组长的位置,不找到凶手,不提别的,怎么对得起李林大哥对自己亲弟弟般的情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