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这天,余波比平时上班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回到了部机关。上楼时,余波很意外地看到了叶晶莹。
“哟,叶处长来得好早。”余波微笑地同叶晶莹打着招呼。
“你上班时,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叶晶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该不是又犯事了吧?”余波问。
“你来了就知道。”叶晶莹一边上楼一边说。
她倒是比何葵还牛。余波着叶晶莹的背影很不是滋味地想。
余波打扫完卫生,就下楼打开水,这些杂事仍然是余波在做,但是余波再做这些事的时候,早已失去了初来时的新鲜活力,这些乱七八糟的锁事,在余波眼里成了不折不扣打发时光的消遣事。
余波现在只求稳稳当当地生活,叶晶莹,陈亦不找他的麻烦,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够有滋味的啦,余波什么也不再想,什么也不敢再想。尽管陈亦表面对他仍然很客气,可是余波却从这种客气之中品出另一种疏远的味来,特别是睛红和陈亦的影子出眼在他的视角里时,余波内心的那种不经意的痛总会让余波觉得他不是个东西,这种反差的落迫感,让余波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所有斗志,他现在倒是经常去文主编哪儿,看看杂志,读读闲书,找欧秘书下下棋,日子倒也安稳。
这次和柳芳一块下乡,柳芳的话让余波很受刺激。柳芳说得不错,余波是聪明找不到唱对台戏的主儿,或者只能说,他们不屑和余波同台唱一出戏。余波就只有生闷气,发闷焦的份。生活不过就是一曲戏,关键的那一段没唱好,其他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余波做完份内的杂事,坐下来想喘口气,电话却响了。“小余,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叶晶莹的语气完全领导化了。
叶晶莹升处长不久就搬进了何葵从前办公的那个办公室,余波极不情愿意地走到了叶晶莹办公室的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门没锁。”叶晶莹在里面说。
“叶,叶处长找我有事吗?”余波很不习惯这样称呼叶晶莹。
“坐吧。”叶晶莹很领导化地指着旁边的沙发对余波说。
余波没有坐。他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屋子里的摆设没有变,和何葵在位是一个模样。惟一不同的是从前坐的是个男人,现在换成了女人,从前是叶晶莹站在一个男人面前,现在换成了一个男人站在一个女人面前,位置的互换而已。可是对余波而言,怎么看都不是滋味,那张宽松的沙发转椅上,似乎还残存着几个月前叶晶莹和何葵相依相亲的气味,叶晶莹能闻出来吗?
余波发觉他彻底变了,变得象个女人似的,关注毫无意义的东西。
“余,你一直很恨我吧。”叶晶莹仍然用一个简简单单的“余”字称呼余波,就因为这个简单的余,余波心甘情愿地为叶晶莹拼打着天下,还对叶晶莹感恩带德般地崇敬着,现在当了处长的叶晶莹,又一次用这个简单的余来称呼他,可是余波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那份激动和感激的心情。
“我谁也不恨,也没心情去恨。”余波很宁静地说。当余波的理想彻底破灭后,无所谓成了余波的另一份支柱,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余波变得宁静,变得毫无所求。
“余,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不能丧失斗志,好好干,晶姐还会帮你的。”叶晶莹的老一套又来了。
“你还有事吗?”余波不想再听叶晶莹的任何训导,他已经彻底厌倦了这种生活,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输家,他没有翻本的心情和资格。
“没事不能找你谈谈心吗?你看看这一段,你人不人,鬼不鬼,哪象个年轻人。”叶晶莹还是没有说正题,余波想,她今天准没好事。可是余波却弄不清叶晶莹又要准备什么样的套儿让他钻,他已经对当官心灰意冷了,他不奢求进步,还不成吗?
“叶处长倒是活得挺滋润的,你的男人这次也提拔了吧?”余波故意问叶晶莹。
“余,你别象个酸文人一样,除了买弄几个破字外,干不了正事。早劝过你,跟着晶姐干,你不信,偏偏要赖上陈亦,这下可倒好,人家提副司长了,三处却没你的份,你还在这儿跟我赌气,你说你呀,真是猪脑子。”叶晶莹说到这儿,余波总算听出一点点道儿来,原来她一直惦记着陈亦。
“你又有什么高谋?需要我余波效力?”余波阴阴地问。
“余,你这个周末上哪儿去了?”叶晶莹总算开始了她的正题。
“你管得着吗?我和柳芳同居去了,怎么样?”余波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你是不是去河北乡下啦?”叶晶莹很随意地问,丝毫不在意余波的态度。
“你怎么知道?”余波脱口问出这句话后,才发觉自己又上当了,这不等于告诉叶晶莹,他去了河北乡下吗?
叶晶莹到底是叶晶莹,余波再怎么跳,都逃不过叶晶莹的手掌心,余波突然很心酸,他再怎么折腾,叶晶莹和陈亦都是他永远也越不过去的一重天。
“余,和晶姐谈谈,今后有什么打算?”叶晶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闪现出一丝情意来。不过,余波再也不会感动,余波发觉他对所有的女性都心情如水,包括睛红。好几次见睛红站在大院里看树叶时,余波却象失去知觉一样,默然地低头匆匆而过,余波也不明白,他现在怎么啦,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回答吗?”余波盯着叶晶莹问。
“说吧,只要我知道,我就会告诉你。”叶晶莹母亲般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还有你和部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住的房子是谁帮你弄到手的?”这几个问题早在余波心里,只是以前的余波是不会去追问这些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些?”叶晶莹显然不想回答余波。
“我对你一直捉摸不透,我失利后,一直在想,我的智力有哪点不如你,为什么在关键的那一刻,胜利冲上去的总是你,而不是我。我就想,你背后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是我不曾有的,对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输得心服口服。”余波盯住叶晶莹。
“小子,说你猪脑子,你不服气。你太聪明,可人不能聪明过头,在官场,那些大人物是从来不会分析小人物的心理,只有小人物千方百计地去猜测,揣摸大人物的话,其实有时候他们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他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可你却当真了,你千方百计去讨好不属于你的上司,却忘了自己才是最最应该讨好的对象,你忘了应该先安抚自己,然后才能去猜测别人,还有你制定的目标离你太远,你忘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却要舍近求远地去找另一处得月的处所。你总在猜测别人,却始终忘了安抚自己。就拿部长的事来说吧,你可以猜测这么久,却不愿意直接问我一句话。其实部长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只是小人物太关注大人物的心里了,有次从部长办公室出来后,我看到了部长的秘书秦建,我故意把自己的头发弄乱了,故意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着,故意红着脸匆忙地从秦建身边而过,而秦建则以为我和部长就有那么一腿,所以秦建处处客气地让着我,你的房子就是秦建揣摸部长心里时,为平衡我和部长关系时,做的顺手人情。其实生活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也没有那么多的猜测,机会来了,你就得舍命地把握住,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可是你总在舍近求远,却又总是让机会从自己手边悄然滑过。”叶晶莹倒象是很真诚地为余波剖析某种心里,这番话在余波听来倒还是很有道理,不过却激不起余波的斗志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