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画皮,我眼前一下划过路遥的脸,原来在那么早以前,她就已经和我们有过交集,曾今她对我说过的话,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她提起过她和我母亲的关系,但在那栋新建的大楼里发生那些事情之后,我已经打从心底,将她放在了一个带着危险标签的位置。甚至连她说过的话,那些凄楚的,动人的,总已经被我全部封存起来。
我不知道她当时只是为了骗我,还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也难以自持的说出心底的想法来。但是她也和我身边的很多人一样,比如小舅这种人,他的话里,永远是真实和谎言相互掺杂,先让你相信以后,又转而欺骗。因此,我宁愿全部无视,我不愿接受他们话中那一部分事实。
我沉默了半晌,问我爸爸,说画皮她……曾今真的,也听从我妈妈的话吗?
我爸点了点头,但说话的语气,又没有先前那么咄定。
他说,画皮是种心狠手辣的厉鬼,从来都屈服于人之下。她愿意帮你妈妈,也是因为你妈妈曾今帮过她,不过,始终有那么一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人如此,对鬼亦然。表面看起来,她和你妈妈的关系挺好,但是背地里,也是互相提防,谁都不肯让出一步来。
我心说,他们两个,一个算是驱鬼师,另外一个就是被驱赶的恶鬼,单是这身份都相冲,哪能不提防。
我没说话,只听他继续讲述着。
他告诉我,当九太太眼睛瞎了以后,其实他和我妈妈都非常自责,当时他们考虑过,想让丁丁的父亲早点回来,大不了让他们重新换个地方,实在不行,一家三口搬到我家来住也是一样。只希望他们能顺顺利利的开始新的生活。
我爸爸将这想法和老郑说了,老郑也非常伤心。但老郑虽然是个残疾,向来被人看不起,可他却也非常守信誉,这也是我爸妈愿意和他交往的原因,最后,还是一口回绝了我爸爸,说他既然答应了我爸爸的事情,现在还没做完,他也过意不去。
我爸爸听了他的话,也是唏嘘不已,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但他真心把这人当做朋友。之后老郑悄悄回家看过九太太,大概就是多多安抚她几句,这里我爸爸不在场,所以详尽的情况他也不了解,只知道九太太曾今和老郑大吵过一次,甚至不让老郑进门,不过最后气消了,两口子又和睦起来,加上我妈妈帮过九太太许多,她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最后一个人挑起了照顾丁丁的责任。
我听了以后,轻叹一声,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九太太对我的态度了,那么不温不火的,想来她隐忍的事情比我原本知道的更为艰辛。
哪知我爸爸摇了摇头,叹口气说,小熙你错了,余芳彤心里是有恨,但她也分得清楚事情缓急大小,只是始终越不过心里那个砍来。
我嘲讽的笑了一声,说怎么越过,人家为了你们,弄得妻离子散的,没直接断了联系就是好的了,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她每次都笑脸相迎?
他望着我,鼻间慢慢呼出一口气,说不是这样的,余芳彤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这么多年,一个人长着阴阳眼,而且什么都不懂,她都能熬过来,老郑虽然不在身边,可她一个人,就算眼睛瞎了,还是能把事情都给处理妥当,这是很多人都比不了的。她恨,是因为老郑最后死了!
我把自己放在九太太的位置想了一会,孤苦伶仃的打拼这么多年,转眼间小半辈子过去了,换成别人,可能对以后的生活都没啥指望,但是突然有个人出来,成了自己的另外一半,虽然他是个瘸子,而是没什么大本事,但以后的日子,也总算有了一个盼头。更别提之后还有了丁丁。
或许九太太无事的时候,也会像常人一般幻想一下以后的美好生活,但老郑的死,无疑彻底将她的美梦击碎。
我忙问他,老郑怎么死的?
他脸色垂丧下来,思绪在那一瞬间,仿佛飘得很远,顿了一会,才说,老郑他的死,也是因为我啊……
我心里一惊,但是没打断他的话。
他告诉我,说小熙,九烨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当时我呆在家里,但是谢家祠里,必须要有人守着,这是规矩,我们抗拒不了。当时我在家里,到处想着办法,其实就是为了结束这种事情,所以我请老郑帮忙,让他待我去谢家祠守着。也就是他离开余芳彤那几年的事情。
我多少有些诧异的,但是这才明白,这就好像夏如轩替我一样,老郑帮我爸爸守着谢家祠,我爸爸才外面寻找解脱出来,结束这一切的办法。不过显然,他最后也没有成功。
按照我爸爸说的话,当时他和老郑说好的时间,只是三年,三年后就算没有找到办法,那老郑回家,我爸爸自然就来替换他。
我妈妈和他一起,几乎把所有能够查到的线索都已经想过,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是,很快就到了。
我爸爸彻底绝望下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去谢家祠的准备,可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在一次和朋友吃饭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这对当时走投无路的他来说,如获至宝。
他这朋友是个商人,以前关系也非常要好,一次出门,似乎遇上了不少奇事,这种经历,本来都是憋在心里的,怕说出来被人笑话。但两人酒喝多了,说得畅快起来,也就没了顾忌,开口讲了起来。
我爸爸本来对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远比他多得多,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全当逗乐,可是听着听着,感觉就不对了。
这人说起的,是他一次外出谈生意遇上的事。
八十年代,国内各行各业,都还在起步阶段,这人生来就会投机,哪里有钱的味道就朝着哪里跑,虽然年纪轻轻,但也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从开始裤兜里还通着洞,到这个时候,也是赚了不少,算个吃喝不愁的。
可是人见识的越多,手里的钱就越是不够用,因此他也总是想方设法,不断朝着钱孔子里钻。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以前是他找别人,这次是别人找他。
我爸爸说,当时他为了挣钱,黑活也接了不少,因此在各地黑市,还算是有些名气,别人有不好出手的东西,只要有挣头,都会通知他一声,顺便从中摸点油水。
但这次来的人,却是指明要找他才做这笔生意。他心里奇怪,觉得自己现在,也没牛到那种地步,就和中间的联系人好好打听了一番,一问,才知道对方是个老头,说是生意,其实也算不上,不过只是手上有块玉,打算找人出手。
他对玉石什么的都没啥研究,更别说这只是小本生意,也没啥挣头。他当时寻思,要真是好东西,抢都抢破头了,哪里还轮得上他,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
哪知这边刚打发走,才过一两周时间,就有无数封信送上门来。他心里奇怪,看了看信上的内容,这些竟然都是他在其他地方生意上的联系人写来的,而且内容清一色都是关于那块玉的事,但上面的信息极少,差不多都是老头找到他们,死缠烂打的准备将玉出手给他,那些联系人被缠的烦了,这才答应帮他联系一下。
我心里觉得奇怪,按照这种说法,那卖玉的是靠什么手段才把所有联系人找出来的,更别说这些信件,几乎同一时间从全国各地寄过来,难道那老头还会分身不成,同时出现在国内各处。
我爸爸说,当时他也是这么想了,觉得不可思议,酒一下就醒了,只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他朋友喝得醉醺醺的,说得上句不接下去,还是我爸爸后来才整理了一下。
那人当时也疑惑起来,心里想着,难道是自己以前接黑活被人给揭发出来了,现在有人准备查他的底细。但这样想也不是非常靠谱,他在那些事情里,也不过是帮帮忙而已,就算要查,也不至于总盯着他。
但他放不下心,最后还是决定和那卖玉的老头见上一面。他随便回了一封信,很快对方就安排好时间和地点。他大概收拾了一下,随后就出发了。
到了目的地,他也没有片刻耽误,直接去了约定好的旅馆里。但他到的时候老头还没来,兴许是奔波了几天的关系,他累得很,躺沙发上一靠,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他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脸,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身边站在一个老头,佝偻着背,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眼老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把灯打开,甚至因为紧张,连兜里防身的刀子都掏了出来。
那老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下也慌了,颤颤的望着他,大气也不敢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