褴褛少年落地之时,由于穆岚儿的挣扎,不料褴褛的衣衫里面掉出一枚制作精致的木簪,之声落地,穆岚儿正好看到簪子落地,于是走了过去,捡起那枚发簪,粉颊之上,竟像染了一层红霜一样,自是羞涩难当。
“是你……”
不错,来人正是即出无名的少年音洛,刚才他救穆岚儿时所用的招数,正是老者交给他的虚步移空之法。
音洛见发簪掉地,又见被穆岚儿捡了起来,脸颊之上如被火烫,羞红难挡,幸有脸上一层厚厚的泥巴裹着,才被遮过羞臭。
音洛听见穆岚儿口中刚要说出‘是你’二字,怕穆岚儿责问起当日在那湖边看到裸体之过,所以,抢先说道:“不错,是在下。穆……姑娘不必言谢,你切先回去,待我打发了这无耻和尚,在向你请……请安!”
穆岚儿明眸微闪,看着眼前这污泥裹满脸颊的无名少年,心神不由得一荡,纤腰一弓,吐气若兰,道:“少侠保重!”便走了下去。
癞哩和尚见突然出现的褴褛少年,虽然恼火,但看到那少年方才能从自己[南无法门]救下穆岚儿,便知一定不简单,瞪着鸡眼,道:“果真是英雄救美,我和佛爷下不杀无名之鬼,报上大名来。”
音洛一笑,道:“脏娃!”
“什么?脏……脏娃?”
“正是在下!我娘见我生的气丑无比,所以没给我起名字,为了遮羞比丑,就将泥巴糊于脸上,大家见我这样,又不懂的梳洗衣衫,所以叫我脏娃!”
“哈哈,脏娃,你也脏的够可爱的。”癞哩和尚大笑一声,道:“今天佛爷就剥掉你的一层皮,让你变的干净些。”
“那就多谢了!”
说着癞哩和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音洛攻了过来。
癞哩和尚快,音洛比他更快。
眼见那癞哩和尚一招即止,音洛飞身闪躲,也不硬碰,利用虚步移空之法,忽上忽下,只把那癞哩和尚绕的团团转,厚重的铁门版无处找罗,打了半晌也毫无结果,难分胜负。
众人看着两人的争斗,似乎已忘记敌我之分,看着音洛奇妙的身法,纷纷拍手称快。
癞哩和尚见自己找找落空,又被哪脏娃耍的团团乱转,何曾受过此等侮辱,于是便狠下杀心,催动体内的所有真元,将那扇铁门板恒在胸前,抓住音洛换步之时的空当,使出一招[万法归宗]。
只在方时之间,地动山摇,力震九天,人身站立不安。好一招[万法归宗]
所有人都为之瞠目,只见那万道佛光,犹如突然而至的雨滴,直射音洛的面门。
音洛周身遭击,脚下的石板被强大的真元震得哗哗乱飞,已是他躲闪不及,刚要跃起身子,不料却被一块乱渐的石块击中了胸腔,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癞哩和尚见自己一招得逞,又要攻出一招,不料半空中却出来一声轻吒:“住手,不要伤害哥哥,你要打,我跟你打就是。”
吒声落地,随即从众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衣少女,众人不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一齐转头打量这锦衣少女。
只见她明睁皓齿,肤白似雪,体态娇小玲珑,穿一袭云锦红绸衣,头上云鬃高挽,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神情娇美俏丽已极,但娇俏之中,却又流露出一种清雅高贵之气,真可说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尤其她脸上尚有三分稚气,看来是纯洁天真,憨态可掏。就是生气,嘴角仍似接着笑意,样子是可爱已极。
哪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走到音洛跟前,甚是担忧的搀着受伤的音洛,道:“哥哥,你没事吧?”
“不碍事。”音洛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狐疑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绝美少女,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还称自己哥哥,甚至疑惑,隧道:“我们认识?”
“呀,哥哥,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佩儿啊!”
“佩儿?”
“就是那晚竹林中……你想起来了吗?”
听到这里,音洛这才猛然想起,原来是那晚自己在竹林中所遇到的鬼面少女,只是此刻哪顶面具依然不见,不觉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神态,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
“哥哥,先别说话,你先休息一下,待我好好教训一番这贼秃驴。”佩尔说着将目光转向癞哩和尚,一张樱唇小嘴张了张,朝着癞哩和尚喝道:“贼秃驴,你打伤了哥哥,我要替哥哥报仇。”
那和尚见又来一美貌少女,不觉色心大发,尖声说道:“又是哪家的野丫头跑来此处撒野,看来佛爷我的艳福真是不浅,今天就将你们收了回去为奴为俾,也让佛爷我快活快活。”
“口出狂言!”癞哩和尚正说的津津乐道,没想到佩尔已然亮出一条晶亮的绳索,凝聚真元,向着那癞哩和尚轮了过去。
癞哩和尚见少女手中的铁链向着自己劈来,急忙拿起手中的铁门板阻挡。只听得“嗤”的一声,铁链穿过癞哩和尚的铁门板,接着冲劲,竟然将那癞哩和尚的耳朵消掉了半个。
癞哩和尚忽觉耳朵一痛,忙用手去摸,耳朵已少了半个,却摸了一手血,不由“哎哟”惊叫起来。
佩儿见自己的铁链削掉了癞哩和尚的半个耳朵,不由得咯咯笑起来,并且边笑边说道:“贼秃驴,看你还敢嚣张?忘了告诉你,姑奶奶的这根铁链是用千年冰蚕丝所铸,无坚不摧,别说是你那破门板了,就是连铜墙铁壁也穿得破。”
“大胆小婢!你把佛爷的耳朵打破了,佛爷要你拿命赔偿!”
癞哩和尚暴吼一声,单臂抡起千斤重的铁牌,迎头向佩儿头顶压下。
佩儿站在原地,嘴角含笑,对癞哩和尚重逾千斤的铁门,泰山压顶般迎头压下,犹如未见,直到铁门离她头顶不及二寸,她忽然身形一矮,竟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从铁牌之下钻出,凌空一翻,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竞站在铁牌之上,身形轻灵袅娜已极,并且口中说道:“你这笨和尚!没有兵器打仗,就把庙里的门板搬出来了!”
癞哩和尚气得哇哇怪叫,一边把一块铁牌舞得风车似的乱转,想把佩儿抛下地来。
佩儿飞、腾、跳、跃,竟在铁牌上跳起舞来了,一边嘴里嘻嘻哈哈笑道:“好玩!真好玩!……”
这光景倒真好看,台下人山人海,台上一个粗大和尚手舞门板似的铁牌,门板上一个锦衣娇美少女,在风车似的铁门上飞腾跳跃,一边还嘻嘻哈哈的说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跑江湖的,表演什么特技节目呢!
这时,不但正邪两道的数百人,在四周围看,而且南华宗内的人也在看,包括音洛在内,也笑的合不拢嘴。
并不是说佩儿修为有多高,而是她抓住了癞哩和尚的软肋。要知道任何土系修士只适合于远攻,而不适合于近取。现在的佩儿正是抓住了这点,自然成了自己耍弄的对象。
癞哩和尚虽然是个浑人,但打了半天仍不能把锦衣少女打下自己的铁门,心里也转过弯来了,知道这样不能把少女甩脱,竟然一手挽定铁牌,空出一只手来,把斗大的一个拳头,向锦衣少女小腹上捣去,嘴中并叫骂道:“你奶奶个熊!你倒拿着佛爷好耍子,下去!”
对一个青春少女来说,癞哩和尚这一招使得有点下流。锦衣少女粉脸—红,也不笑了。一抬腿躲过和尚袭向小腹的一拳,跟着用了个“千斤坠”,小脚尖用力一点铁牌,人却腾空翻落二丈开外。
这一下癞哩和尚好看了,单手挽定铁牌,被锦衣少女用力一踩,把握不牢,铁门“呛哨”掉落地上,正好砸在自己脚上,铁门本就重,又被锦衣少女脚法重力一踩,虽然隔着多耳僧鞋,也癞哩和尚把双脚十趾砸碎,痛得和尚弯下腰去,嗷嗷怪啸
随着哪癞哩和尚嗷嗷怪叫之声,显然已经败阵下台,无力再战。台上红衣少女可谓是崭露头角,惊得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少女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
音洛在佩儿与癞哩和尚打斗的这期间,暗自运动那本奇书上的功诀,疗伤自愈,好的也有七八成了。见佩儿战胜癞哩和尚,呐呐称奇。
想哪癞哩和尚在当今武修界是何等的高手,此刻也颓然败阵。
音洛见佩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下不由的一怔。
只是到此刻音洛也不明白,自己装扮如此严谨,怎会被眼前这俏皮小丫头认了出来。
原来,在众正邪两道围攻南华宗,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任是如何精彩,佩儿也已无心观看,只是一个劲儿的担忧着自己立日哥哥的安慰,再加上那日音洛被穆岚儿带走之后,苦苦打探他的下落,多日不见,情意深切,所以便在南华宗内四周溜达。
正当他走到音洛以前住过的哪顶小屋时,忽见一个人走进了小屋。定睛一看,却正是自己日日思念的立日哥哥,但奇怪的是音洛竟然将地上的泥巴糊在脸上,脏兮兮的就往南华宗门走去。
“哥哥这是要干吗?”狐疑之下,佩儿便跟了上去,接着就见音洛为救穆岚儿,与癞哩和尚大打出手,还自称为‘脏娃’,当下发笑不止,莫想平常一脸呆板的立日哥哥竟也如此风趣,却又见哪癞哩和尚被音洛戏弄的够呛,使出强劲杀招,所以挺身而出,替音洛挡了下来。
但幸好佩儿未将他的身份戳穿,只唤了一声‘哥哥’,已和癞哩和尚打在了一起。
此刻站在穆清流跟前的穆岚儿此时也是一脸狐疑,她自然认得哪突然出现的红装少女,便是当日在南华宗后院被自己追踪到雄武大殿,偷听了自己父亲穆清流与立日对话的鬼面魔女,只是奇怪的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为那场哪浑身脏兮的少年大打出手?亦不知是敌还是友?
只是,让穆岚儿更加奇怪的却是那满脸污泥的橙衣少年,那抹清瘦的身影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而且还怀揣着自己遗失的发簪?暗忖:难道他真的看见自己那晚在天女湖畔裸……。想到此处,穆岚儿不由的粉颊一红,心转神驰,又见那男子铤而走险,在癞哩和尚的铁门板下救了自己,眼下又与哪鬼面魔女眉来眼去,芳心之中竟有丝丝醋意生出。
“妙笔书生迹无涯这厢有礼了。”就在众人惊异之间,正邪两道之中又走出一人,此人二八年华,单手捉一只白玉觥笔,生的俊美,一张白净的脸颊之上略显倜傥之色,阔步走到穆岚儿身前,彬彬有礼道:“在下迹无涯,方才见姑娘挫败癞哩法师,大惊群雄,想姑娘修为定然不低,在下想讨教姑娘一招半式,还请姑娘赐教。”
“来者不拒,本姑娘应下了!”佩儿秀眉微蹙,嗔声说道。
“慢着!”佩儿刚要出招,没想音洛却挡在她的身前,道:“这位姑娘不是宗内的弟子,此次争端与她无关,她也没有必要牵扯进来,我愿意接下阁下这一战,”接着又对佩儿说道:“你先回去,接下来就由我迎战这位公子了。”
“可是哥哥你……”
“不碍事的。”音洛打断佩儿的话,道:“哥哥我有分寸,这点小伤不成大问题。”
佩儿纵使千万个不放心,但看音洛修为已有进步,所以看着音洛点了点头,径自走下了台去。
妙笔书生玉笔横胸,眼前只剩下褴褛少年一个人,又见褴褛少年蓄势待发,将要出招,起声问道:“阁下姓名是?”
“脏娃!”
“不对,那不是阁下的真是姓名,他若今天我败在你的手下,日后也好有个言说,还望阁下不要再隐瞒。”迹无涯笑了笑道。
“请恕在下不能相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只要这秘密不危害公益,谁也没有权利逼你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想我的这个秘密也没有危害到你口中所谓的‘公益’吧?!”
“是的!”
“那么,就请出招吧!”
“好,领教了!”
声罢,迹无涯挥笔而动,腾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旋,玉笔一点,使出一招[指点江山],霎时之间,只见半空之中已然出现十六个金乌大字,上写:‘乘风扬帆渔歌滕浪,归舟破浪锦陵满仓’,这十六个大字虎虎生风,成囚笼之势,直逼音洛而来。
“好一招[指点江山]!”音洛轻叹一声,知道迹无涯能够凌空摹字,来势定然不弱,于是身躯斜倾,来个鱼鹰啄浪,单肢在地上一点,即不闪也不躲,只身向着迹无涯祭出的那一招[指点江山]迎头冲去。
“这少年难道疯了吗?”下面不管是是南华宗,还是正邪两道的人见音洛铤而走险,身冲迹无涯的杀招,不觉哗然一片,认为哪个脏兮少年定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才有这么一个举动。
不光是众人如此,就连使招的迹无涯也是如此,虽然自己的[指点江山]并不是什么高妙的绝招,但是自己使出了七成的修为,一般的修士是很难躲过的,何况那少年竟然愣头冲上,真是不顾死活了。
场面惊诧,眼看着音洛头顶已被十六大字所发出的金光所照,将要附身枉死。那知音洛突然凌空双脚一点,双臂交与腹部,大喊道:“破!”。
随着‘破’字出口,音洛身上光芒大振,呈万马齐奔之势,向着迹无涯招出[指点江山]射了过去。
轰隆隆……!
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过后,两人齐齐落地,迹无涯看着音洛,音洛也亦看着迹无涯,两人久久相望。
底下数百人等无不瞠目结舌,看着台上的两少年,现场已由哗然变为静谧。
“我败了!”迹无涯说。
“不,你没有败,这只是一招而已。”
“不,的确是我败了,败得一踏涂地。”
“哦?”
“以阁下的实力,就算我再修上七八年,也达不到你目前的修为。”
音洛抱手谦声说道:“惭愧,惭愧!”
迹无涯欣然一笑,道:“阁下谦虚了。那么,阁下现在可否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与我,我回去之后,也有个说法。”
音洛暗想一阵,见迹无涯心面相善,走道迹无涯身旁,道:“不过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你也不要说了出去。”说着,便伏在迹无涯耳旁嘀咕一阵。
众人见二人如此诡秘,被弄的一头雾水,莫不成哪褴褛少年的名讳真是一个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一阵小声的嘀咕过后,哪迹无涯突然朗笑一声,并道:“真是失敬了,脏娃兄,看来我得离开了,他若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在天府蓉城绿柳山庄随时听遣,告辞了!”
迹无涯说罢,弓首一揖,便如一阵清风一般离开了南华宗门,向着山下走去。
“还有哪位英雄上来赐教,我脏娃作为南华门人,自当血战到底,随南华一宗共存共亡。”音洛负手而立,向着底下正邪两道的人说道。
“我来!”音洛话毕,在台下众人簇拥之下,走出一位满头银丝的蹁跹老者,老者双手一抱,道:“真是青年才俊,向你这般年龄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看你也不过是蜕凡期七段八段的修为,竟能一招制敌,定是将更高的修为隐藏了起来,今天休要说我小老二倚老卖老,欺负你这小娃,我就来讨教你几招,不知你可接得?”
音洛见眼前出现一个锦衣华服的老者,显然是富贵人士,又口口自称老夫,谈吐儒雅。不过,音洛心里明白,双方对敌,愈是表面客气的人愈不好惹。他虽不知道锦衣老者姓甚名谁,但看那气派,尤其是双目开阂之间,目光犀利,几如一柄锋刃直刺人内心,知其亦必为一修界顶尖高手。
可是,音洛此时已下定决心,不向任何人低头。因为他心里明白,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武修豪客面前,哀恳求怜,他们心如铁石,不但不会同情你,说不定反而招致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因此,他毫不考虑地昂然答道:“前辈赏光,随时奉陪!”
“好,那就请先听我小老二为你吹奏一曲。”不知何时?那白发老者已从袍袖底下取出一支十寸长短的银啸,先向着音洛微微一笑,然后把萧口对正嘴唇,“呜——律!呜——律!”
吹出了两个音符,其声清越,其音高昂!
音洛尚不知老者比武过招,为何拿起一根银啸,放在嘴边吹了起来,难道真像是为了缓解战前紧张压抑的气氛,才吹弄啸声,好让双方都各尽其力。
只是奇怪的是四周之人,已缓缓向后退去,并纷纷取丝巾纸卷堵塞耳孔。
坐在上方的穆清流见台上上来一个白发老者,当即心里一紧,又见那褴褛少年接下白发老者挑战,心中暗暗叫糟。本想阻止少年迎战,可已听到啸声呜律,显是来不及了……
穆清流欲拦不及,老者已把银箫凑在嘴边,“呜律!呜律!”地吹奏起来。
萧声虽然不大,但清越异常,一个音符一个音符,都打进人心深处。低沉的地方如黎妇夜泣,呜咽凄迷,使人听了有魂销肠断之感,忍不住要坠下泪来。高亢处锐音扶摇直上,几可穿苍窜而破层云,又如壮士悲啸,风云失色,大有“风萧萧中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怀,更是使人悲愁激荡,不能自己。
悲伤凄凉的箫声,正合了音洛的心境,他想起了帝国破亡的命运,茹苦含悲而死的母亲,以及自己悲凉凄苦受尽折磨屈辱的往事,不禁悲愁忧伤得出了神,竟忘了大敌当前,自己处身何地。
“呜律!呜律!”箫声愈来愈凄凉,音洛面容悲苦,双眼呆呆地凝视着远方,谁也不知他把自己的心神引到了何处,不过,两行清泪已沿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众人因知道这箫声厉害,事先早已凝神戒备,内心抱元守一,未被箫声感染。但看到台上那少年忧伤凄苦泪流满面的情形,知道已经在无备中坠人术中,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穆清流见到此状,料定如果这样下去,那少年定然把持不住啸声之中凄苦炎凉的音调,以致经脉断裂而死,遂起身,喝道:“卧龙生,还不停手!”
被称为卧龙生的老者微微一笑,停住啸声,说道:“穆宗主,有何指点?”
穆清流冷眉横立,身挺跨下石阶,道:“你名重修界,怎对一个晚生后辈,骤施暗算!”
卧龙生一楞,枯瘦的脸颊之上显出一丝不悦之色,问道:“此话怎讲?”
“在场的那位不知你卧龙生所吹奏的啸声为天下驰名的魔功,事先不对人家说明白,便遽然施展,攻人无备,这不是等于暗算吗?”
“谁说没有说明白?”卧龙生被穆清流一口一个“暗算”,说得动了真怒,面色一沉,说道:“老夫请他品箫,他亲口答应,十目所视,十耳所听,怎么说没有说明白?哼!真真岂有此理!”
“可是……”穆清流纵然纵横武修界数十年,虽卧龙生句句实言,但她为了救助眼前哪褴褛少年,眼珠一转,早又计上心米,闻言忙道:“你事先没有有说明白,是以箫声与人家比武,当然人家不会有备!”
穆清流说道此处,又转脸对音洛说道:“你说对不对?你知道卧龙老前辈的所吹的啸声,是一门更厉害的修术吗?”
穆清流原是想点醒音洛,叫他提高警觉,不要迷迷糊糊地便妄送了性命。
谁知音洛迷离怅惘,呆呆地凝望着远方,竞如傻了一般,对穆清流的问话,恍如未闻,只任着两行热泪涔涔地滚落,把胸前青衫都湿了一大片。
穆清流心中一惊,知道褴褛少年为箫声所迷,但不知他内腑真元受了伤没有?当即推了痴呆的音洛一把,高声说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音洛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葛然清醒过来,收回眼光,但仍然征望着穆清流,竞不知方才出了何事。
原来,穆清流推了音洛一把,并在暗中疲点了音洛胸前“采台”、“气户”两大重穴一指,是以音洛立时清醒过来。
“师侄,眼前这卧龙老前辈,”穆清流见音洛清醒过来,又暗中提醒音洛:“要以压倒武修界的魔音啸声和你比斗,你估量着能接得下来吗?如果自认不行,最好还是别自找苦吃!我穆清流倒想会一会这魔功的厉害。”
穆清流一心维护眼前这个浑身污迹的少年娃,话中特别提出哪啸声的厉害,是暗示音洛不要逞强,如果不接受卧龙生的挑战,以卧龙生在武修界的地位来讲,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对一个晚生后辈,骤施杀手。
可是,音洛却完全错会了穆清流的好意。
他被箫声所惑,沉溺在悲痛哀伤的往事之中,过度的哀伤,使他灰心绝望,几乎内腑真元溃散,如果不是穆清流见机得快,及时阻止卧龙生的继续吹奏,又在暗中点开音洛穴道,使他内腑真元不致溃散。
再迟一刻,音洛恐怕已经伤在啸声之下,这在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凶险,事实上音洛已在生死边缘上兜一转回来了。
但音洛清醒之后,听了穆清流的话,误以为穆清流也在瞧不起他,剑眉一挑,昂然说道:“穆宗主,卧龙老前辈的啸声威震天下,脏娃我乃一后生晚学,得聆前辈箫法,何幸如之!就请老前辈赐教吧,在下纵然不敌,就是死了也会深觉荣幸!”
这卧龙生,早在二十年前就凭一支银箫,在九宫山,击败了三位成名已久的结丹期高手,独自一人,力敌武修界众高手,声名之盛,可以说是压倒天下武修人士。这些遗事,稍为涉足武修界的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音洛随懵懵懂懂,但刚才那一律箫音已让他险些丧了性命,知道这眼前之人的厉害之处,本应知难而退,但他已抱定必死决心,觉得愈是死在名气大的武修高手面前,愈觉值得,因此,毫不考虑地接受了卧龙生的挑战。
“壮哉!壮哉!”卧龙生见穆清流道出了自己的名号,正以为面前少年,绝不敢接受自己的挑战,但出乎意外,少年竞豪气干云地接受了。卧龙生连呼两声壮哉,满面欣然,说道:“那么,就请小哥儿继续听我的啸声!”
说罢,也不管穆清流的百般阻挠,竟自踱到一块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先望了望音洛,抿了抿嘴唇,莞尔一笑,然后将那支赖以成名的烂银箫,凑在唇边……
穆清流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于着急,见事已至此,却无法再加阻拦。
其余的人,早已退出老远,一齐张大眼睛,望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武修比拼,谈论着究竟会鹿死谁手?
“呜律!呜律!……”
清越悠扬的策声,已从卧龙生的唇边响起。
这一次的箫声,却不似刚才吹奏的那般悲伤凄凉。
这是一种欢愉无比的情怀,好像春暖花开,百鸟喧鸣,大地充满了生命的欢欣,使人听了,只感到满眼春光,内心说不出的心旷神情。
又好像一个年轻的情人,知道那多情的爱侣,正在百花盛开的园地等着他,他载歌载舞,一路歌唱欢跃地跑着,去寻找他的爱侣,投在他爱侣的怀抱,只有幸福,只有爱,只有快乐,没有一丝儿悲伤与苦恼……
音洛这次有了准备,他澄清心志,抱元守一,并且也在石板上盘膝坐了下来,五心朝天,默涌着那本奇异书本上的练气秘诀:“气有清浊,清升浊降,道一法众……”他竟练起正宗心法中的吐纳功夫来了。
不愧为奇书,音洛按照其中秘诀练气,呼吸之间,已达灵台清明、浑然忘我之境,对那感金化石的箫声,充耳未闻!
退出老远的众人,尚且塞住耳朵,在如天籁似的箫声感染之下,几个修为较浅的劲装壮汉,已有点抵受不住,满脸向往欣热之情,身不由己地手舞足蹈起来……
就连定力极强、素常以以冷若冰霜的穆岚儿,此刻竟也眉飞色舞,跃跃欲动,有点把持不住的样子……
欢愉的箫声继续下去,音洛依然无动于衷……
卧龙生一边吹箫,一边双目注定音洛,见音洛闭目垂眉,跌坐在石板上,丝毫不为箫声所动,不由心中大感诧异,暗道:“此人根骨虽佳,看样子修为并无多大根底,怎能具有如此高强的定力?竞不为我的箫声所动…。”
卧龙生心中这样想着,吹奏的箫声一变:由欢愉之情,一变为悲伤愁苦之音。
欢愉的箫声,一变为悲愁凄苦之音,就好像由春暖花开之境,一下子掉进萧杀的寒冬:冰雪封冻了大地的生机,满眼繁花被狂暴的寒风吹残,欢乐已成过去,幸福变为悲伤,那同心连理的爱侣焕然丧失了,希望没有了,充塞在目前的一切,均是令人灰心的、绝望的,好像只是一片渺茫无底的深谷,只有黑暗与空展。
穆清流、云中天、以及其他五座八院的首座和先前的正邪两道中的鸠魔塔、癞哩和尚因元力深厚,距离较远,尚未为箫声所左右。
但那正邪两道和南华宗内普通修为的弟子,却随着箫声的音律而变幻,箫声喜,他们也跟着欢欣鼓舞;箫声转悲,他们也随着悲伤希嘘起来。
但见那穆岚儿,先前箫声欢愉,她满脸欣喜之容,美得出奇的粉脸上,“眉如春山横,眼如秋水聚”,眉眼盈盈,笑容如花,有掩不住的内心欣悦之情。
如今,箫声转悲,她眉眼间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黛眉深锁,星目含悲,满脸的幽伤哀怨,待箫声咽鸣凄切达到高*潮之际,竟尔掉下泪来。
音洛依然不为所动,这就使卧龙生更感惊奇了。
“阳春蘸露”、“寒冬瑞雪”,连演两大乐章,竟然没有感动一个少年!
“呜聿!呜聿!”
箫声又一变,由“寒冬瑞雪”转变为“秋风霜刀”。
咽呜幽伤的箫声,顿时变为激昂萧杀之音。
清越激昂的箫声,愈来愈高亢,愈来愈激越,到后来竞如战马悲鸣,号角急欧,好像千军万马震天动地而来一般!
杀伐的金音,震耳惊心,使人犹如置身于惨烈的战场!
“呛!呛!……”哪正邪两道中的数十名修士,竟然把持不住,纷纷抽出腰间的利器,互相砍杀起来。
南华宗这边还算稳定,因为穆清流曾经见识过卧龙生啸声的厉害之处,所以早早封住了门内弟子的穴道,以致没什么大乱发生。但他却忽略了自己自己爱女穆岚儿……
箫鼓声中,刀崩血现,断肢与残刃齐飞,现场的形势急剧恶化,先前只有数十名无修士砍杀,此刻已经有数不清的修士厮杀在一片,状如疯状,互相砍杀之间,已有无数人负伤挂彩!
鸠魔塔急声喝止,竞不能阻住众人的疯狂砍杀,癞哩和尚虽然双脚被折,但伸手却异常迅捷,出手如风,立刻点了身旁数名修士的穴道,虽然被点了穴道,但一个个仍然怒目金钢般的,举刀欲扑。
而且一个个身上还流着血,状极可怖……
穆岚儿纯美的眉目之间,隐然现出一般浓重杀祝,但她仍然咬牙强忍着,眉心微现汗迹,可见其已经很吃力了……
“卧龙老二!”鸠魔塔知道卧龙生的啸声极具厉害,并未制住眼前少年,自己人反而闹了个狼狈不堪,当即以“传音入密”绝技,对卧龙生说道:“此少年有点怪道,最好还是换个方法制住他,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鸠魔塔是用“传音入密”绝技,与卧龙生讲话。别人只能看到他嘴唇翕动,却不能听到他说些什么。唯有卧龙生听得清楚,但鸠魔塔的话反而激起了卧龙生的怒火,他想到自己仗以成名的魔音功,竟制不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这若传出去还像什么话!因此,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把箫声更紧凑地吹奏起来。
他箫声又为之一变,但不论他的啸声怎样变化,甚至把引人选失本性的喜,怒,哀,惧,僧……七情六欲,都一一演遍了,仍然不能撼动音洛。
此时,音洛跃坐在地上,五心朝天,闭目垂眉,纯美之中带着几分童稚的脸上,隐然泛起一层宝光,青山绿野,艳阳照耀之下,竞有宝相*、一派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氛。
卧龙生一支银箫,纵横武修界数十年,所向无敌,一生之中凭着自己的魔音功不知击败了多少英雄豪杰。
今日,他见眼前少年小小年纪,竟能一招击败了迹无涯,而引起了他的豪兴,想以魔音功试试少年到底有多大道行?
不过,起初他并末全力施为,只想以“春阳冬雪”等曲谱。便自认为可制服音洛。
但,音洛依然未为所动,卧龙生不黎暗暗纳罕。心中不信暗道:“这少年明心见性,定力之强会超过一个元婴期的修士?”
卧龙生做梦也想不到,音洛运功用以对抗魔音的竟是被武修界称为第一奇书“噬魂若骨大.法”中所载。!
想当年被称为武修界至尊的玉虚道人,受绝代尤物“天仙魔女”的“姥女迷魂大.法”所苦,定火人魔,以“玉虚道人”之绝世奇才,尚且几乎沦于万劫不复之地。多亏当时修为达到武帝级人物塞侯关与苦水上人,以释大道,将他救转,他才以平生苦学所得,绘就了这本“噬魂若骨大.法”也就是所谓的‘王小二大战张麻子’,其中炼气御魔的法术,可以说是超绝今古,能够勘破“天仙魔女”那绝代尤物的迷惑,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迷惑了的?因此,卧龙生的啸声再厉害,也无法动得音洛分毫。
可是,以“天下无敌”自诩的卧龙生,怎肯就此甘心?他枯瘦的脸颊涨得通红,双目神光暴射,鼓唇作气,竟把最厉害的“音魔幻境”演奏出来!
清越震耳的策声,高亢入云,直可穿金破石,“呜律,呜律!”的锐音扶摇直上,袅袅然升高,升高,再升高!几乎升高至九霄银汉,倏然又四散着从高空摇落下来,一个音律,分散成千成万个缤纷的音符,犹如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缤纷花雨”、“瑞雪漫空飞舞”…。甚至“天龙脱甲”、“搓碎的七彩虹霓”漫空散落下来,也没有这般多彩多姿……
鸠魔塔遽然色变,癞哩和尚高叫了一声“速退!”飘然后跃十数丈外。
鸠魔塔知道卧龙生已经僵上了,暗自摇头太息,但事已至此,无法拦阻,只好癞哩和尚以及正邪两道中的佼佼者退出数丈之外,以求全然……
七彩缤纷的箫声中,宛然有无数美妙的少女,裸肢露体,翩翩起舞,春色无边……
这是� ��少男心中的幻象。但在少女心中,却又不同,恍惚中一个比理想更完美的青年男子,在她身边软语温存,细诉衷情。他的热情,他的至高无上的爱,他的纯美,可以溶化世上任何少女的心……
如果是在一个贪财奴的面前,又会现出大把的金钞,成堆的黄金,耀眼生辉的珠宝……
若是一个爱慕盛名的人,在他眼前又会幻化出皇冠,帝冕,数不清的堂而皇之的大帽子……总之“幻由心生,景由心造”,那奥妙的箫声,能随各人心头所欲,幻化出你爱慕、向往、终生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显现在你的面前,几乎伸手可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