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继续着,张明海继续忙碌着,周围的人说他渐渐变了,变得塌实、肯干。是啊,现在做生意竞争那么大,脱衣服没人要,只能凭实力,不努力,吃什么?
陈萧然以前经常说他学历低,又不愿意继续深造,他也想把公司做大,让已经嫁给海归博士的陈萧然知道,他没高学历,也能成功。
不过,幸亏他几次危难中有杜威借钱。算下来,杜威前后已经借给他十几万了。
陈总的公司是一个全国闻名的饮料品牌。树大好乘凉,张明海几乎没赚一分钱给了他一批香精,因此他们合作密切。
他去陈总公司结款,陈总两眼放光神秘的叫住他,“今天有好事便宜你。等下来我办公室。还记得上次和你们说过的那个广告公司女老总吗?她今天也来收钱,又带了几个靓女,我留一个给你。”
他连忙拒绝。和陈萧然在一起他总不能抵抗外来的诱惑。现在和慕容菲菲生活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嘿,你这么革命?看看你就会心动。我领你见识见识美女吧。”
“那行,我瞧瞧。”
其实,他想见的不是美女,而是想见识那厉害的“老鸨”。到底是什么女人,可以这样豁出去。
走进陈总关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看见四五个模特一样的女子转过来。各个清瘦高挑,一脸浓妆。最后转过身中间最矮的竟是陈萧然!
张明海以为她的容颜已经模糊,可是就算她的身材已改变,他都能立刻辨认出来。比起和他在一起白净丰满的身材,现在的陈萧然至少瘦了20斤。从没想到过她一身肥,她竟瘦成这样,颧骨、肩胛骨、手肘、腰骨,处处露骨,处处刻骨。一件剪裁贴身的黑色西服在她身上还灌风。
原来她就是陈总叙述中的广告公司女总,可以脱光衣服站在男人面前自暴其丑的老鸨,可以为了生意提供全套周到性服务的女人。
从他们分手那一刻张明海就有预感会再和陈萧然见面,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这种身份。就像他对他们分手失算一样,对他们的再见同样失算。
陈萧然同样惊讶于他们的重逢,不过瞬间又恢复自然,扯起嘴角笑着打招呼,装作不认识。她笑起来,颠覆了他的回忆,回忆里她无邪的可爱的笑,不是这样扯起颧骨旁深深的一道沟,冰冷地笑。
他曾和陈萧然说过他喜欢女孩子瘦一点,她却怪他喜欢给她扛成批的雪糕买成箱的薯片,害她瘦不下来。就连分手后,家里的冰箱还留有半打她没吃完的雪糕,慢慢融化。
陈萧然胖时人见犹怜,瘦下来却阴冷。
他始终无法把眼光从陈萧然身上移开。陈总问他最近有没有做广告产品,要他合作。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陈萧然,让他以为对陈萧然有意思,想撮合她相陪。
“是的,我有广告要做。陈总你不是说找个靓女陪我吗,就让她陪我吧。”
陈总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张明海和陈萧然,一起走进酒店的两间套房。
他把房间的门反锁上,陈萧然靠在桌子前,一言不发,不笑不动,只是瞄着他。他坐在床上,同样没有表情的看着陈萧然。他们就这样沉默的互相看着,除了打招呼外没多说一句话。他有太多话想问她。可陈萧然以老鸨的身份出现,以生意床伴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你陪多少客户上过床?”
陈萧然没任何表情的看着,默不出声。
张明海花了一周的时间,每天下班就在电脑上打这些字,可最后的结果他们看中陈萧然!他彻底崩溃。对异性,陈萧然远比他更具有魅力。他花了时间、费了脑力、用尽技法,都不及她不谙世事的躲在大头贴上一笑。
没想到电台情歌的老公移动公司的内部人员,轻而易举的从他告诉电台情歌的手机号码里查到通话最多的陈萧然的号码,开始直接对她进行骚扰。当然,不只是他嫉妒,还有电台情歌发现丈夫对照片中的女人一见钟情后也十分嫉妒。这是她告诉张明海的。他闭上眼都能看见那个男人以掌握他出轨的证据来诱惑陈萧然的情形。
他要发狂。分手了,还是放不下陈萧然。也许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不可以想象陈萧然被别的男人拥入怀。他想和陈萧然复合。
他从两年前的回忆中苏醒,望着陈萧然骨瘦如柴的身体,缩水的身体,减退的魅力,自己却没对她减少欲望。陈萧然已走出门,她不再执着要留下来。
张明海恨她,撕毁一切与她重新开始的可能。他打电话给杜威。
“陈萧然离婚了?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杜威很吃惊。
“你怎么知道她离婚了?你从哪打听的?”
“哼!我还需要打听吗?她在我们这已经以性贿赂出名了!”
杜威沉默不语。
“看样子你都知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她结婚生孩子你都说,离婚了你却不说呢?”
“她是离婚了,那又怎样?你又没离婚。”
杜威提醒,他才记起有慕容菲菲这个妻子。他无权再过问陈萧然的一切。
“你要真还关心她,就离她远点,别再伤害她。”
“那她为什么离婚?什么时候离的?”
“刚生完孩子时。”
“为什么?陈萧然不是生了个儿子吗?怎么搞的还离婚?孩子判给谁了?”
“孩子没满月就死了。先天不足。你别再问了。”
“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我好想给你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别乱想,我们好好治,现在科学这么发达,非治不好,我们还可以人工受孕啊。”
“真的?那好啊,听说人工受孕往往容易生双胞胎。”
“那双胞胎是两儿子还好,一个跟我姓,一个跟你姓,要是两女孩我可亏死了。”
“为什么?女孩多好啊。体贴父母……”
“好什么好?像你这样,父母养这么大,白白嫩嫩,保护得这么好,最后不还是白送给我了吗?”
“你怎么这么说,好坏啊……”
多么想要孩子的陈萧然一胎流了,二胎死了,还和丈夫离婚,受打击可想而知。但这都不是她放纵的借口。她放纵关他什么事?他不再和她纠缠。如果陈萧然低姿态的撒娇叫他,像过去那样扑到他怀里,他还能拒绝吗?
他领着慕容菲菲上街购物,钻戒,手表,时装,只要她试什么他就刷卡买什么。慕容菲菲抢过卡,不准他再刷。
“你疯了?我没说要买,只是看看而已。”
“没关系,看看也可以买嘛,有更合适的,再买。”
他要补偿慕容菲菲。可他欠了慕容菲菲什么?他婚后从没出轨过,连私心杂念都没有。昨天和陈萧然也没有。欠了爱?他对谁还有爱?只和慕容菲菲有感情,对她好就够了。那他到底欠了慕容菲菲什么要这样补偿?他以前欠了陈萧然,想在慕容菲菲身上补偿。
“我看,咱们还是不逛了,回去吧。我累了,再说也买了这么多东西,够了。”
“不行,不够。你再去挑点衣服,冬天快来了,挑点新衣服,还有鞋。”张明海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看现在才几月份,需要穿冬装吗?到底是你买,还是我买?”慕容菲菲甩开他的手站在商场中央提高音调说。她说话第一次超过八度。他们僵持着。慕容菲菲叹口气,过来扯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回去包饺子给你吃,下次再来逛嘛。”慕容菲菲像母亲似的,扯着他的手,带着任性的孩子回家。为什么慕容菲菲当他是孩子,他却当陈萧然是孩子?
陈萧然有两种方法很轻易的打听到他的电话号码:杜威和陈总。他以为她会再打电话给他,一如既往地吵架,可她没有。从最后一次分手开始,她就彻底把张明海排除出她的生活。她现在是广告公司的老总,每天计划招呼手下的女公关去哪接客,她也有钱了,一单生意一千多万,赚不少吧。她哪里还会记得张明海。
张明海白天照常上班,下班后晚上十点钟开始难受。他想象着这个时间,陈萧然开始坐在这个老总的大腿,那个老板的怀里。12点了,陈萧然一定光溜溜的躺在哪间酒店的床上。
“我出去走走。”
没等慕容菲菲回答,他拿着手机和钱包出门。
他拨通陈萧然的号码,“小狗狗”三个字跳了出来,电话里一直存着她的号码,不过名字是昵称。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
他又打杜威的电话:“陈萧然的号码改了?现在是多少?”
“我只和她网上联系,我不知道她的电话。”
“怎么可能,那你每次那么及时就知道她的消息?”
“真的。她有我的号码,我没有她的。有事都是她打给我的。你不应该再去找她了,你不怕你老婆知道?”人在气头上,劝得住吗?当初陈萧然每次在气头上,哭着喊着不许他走,现在是他在气头上,到处找她的号码。
杜威不像撒谎。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问陈总。正花天酒地的陈总微醉着回答说:“你开始还说没兴趣,装得君子一样,怎么,现在爽了一次还想要?我没她电话,平常都是她打给我,她求我办事啊。名片倒是有,放办公室,现在也没带在身上。这样吧,你到我这来,这有几个美女,身材长相都比她强,让给你一个。”
“我就是要找她,是公事,谈广告业务。”
“少来了,这个时候谈业务?我说那娘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功夫,这么勾你的魂?改天我也尝尝是什么味道……”他把电话摔得粉碎。以前和她一起,她总能让他这样莫名的烦躁发火,没想到和别人结婚了也一样。急也揪心,躁也揪心。
以前总是他关机,陈萧然四处找他。现在陈萧然换了号码,他四处找她。
陈萧然有做侦探的天分,他每个哥们的手机号码从没告诉过她,可她全有,不知道怎么搞到的。有一次他们三个男的去泡吧,陈萧然打他手机,太吵没听见,她接着打另外两个的号码,其中一个哥们接了,惊呼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你老公他都不知道!
张明海关机,是嫌陈萧然烦,电话太多,经常拿着漫游和长途费演韩剧。可是她居然可以在他重新开机的第一时间打过来,含着哭腔说:“你怎么可以关机?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万一我这个时候突然出车祸、被抢劫怎么办?你知道我一直打你的电话打了多久吗?”
“你说,你还烦不烦,你再烦,我又关机了。”
“别关机……”陈萧然急得马上哭起来,“我不烦你了。好吗?”
张明海得意的笑了:“这还差不多,我挂了。”
“啊,等一下,你今天还没说一句甜蜜的话,光骂我了。你说一句,我就能睡香些,就一句。”
张明海有办法关机整她,她也有办法整他说出肉麻的表白。
“乖,听话我才喜欢你啊。”
“好,我听话,你今天想我吗?”
“当然想了。”
“想,怎么不打给我呢?”
“我今天好忙,现在才回家,还没洗澡。”
“真的啊,那你今天忙什么?”
“忙的是……又说多少句了?你不是说不烦我了吗?我挂了啊。”
“好,不说了,再说一遍你爱我就挂电话。”
他强硬,陈萧然拿他没办法。她撒娇扮可怜,他拿她没办法。
他们是天生的冤家。所以才会分手了还能再见,这是缘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孽缘。
张明海一大早就去陈总公司拿陈萧然的电话号码。他像第一次和陈萧然见面后给她打电话一样,清了清喉咙,想好了要说的话。她会不会不接他的电话?他的号码没换过。她会不会冷淡的挂断他的电话?
她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她的想法像迷一样抓住他的心。一个曾经那么爱他的女人,短短两年的蜕变,诱惑着他,他鬼迷心窍的拨通她的号码。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张明海不出声,他没想到这种情况。对方还在询问,他急匆匆挂断电话。几秒钟后,对方的号码回拨过来。
“你刚才打了这号码,请问你和机主什么关系?”
“你又是她什么人?我要找陈萧然。你叫她接电话吧。”
“你要找她?这里是公安局。”
隔着公安局的玻璃窗,张明海见到了陈萧然。她显然一夜没睡,脸色发青,化过妆的眼线散开在眼睛周围,头发散乱,瘦弱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鞋也脱了,手指掰着脚指玩。她喜欢把脚缩到椅子上。
张明海嘲笑过她,她吃饭时也这样,像叫花子。
“我就这样,我妈也这样,我爸也这样,我家吃饭,全这样,脚不着地的,这是我家习俗。哼,你是嫉妒吧,嫉妒自己脚缩不上来。”陈萧然的嘴向前弩,鼻子皱皱的,特别可爱。她沉迷的掰着脚趾,张明海觉她还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天真。
陈萧然因为“性贿赂”被扣留。张明海因为给她打电话,又自己开公司,也被怀疑是涉案人员。
公安问:“你打电话给她干什么?你们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的女朋友,已经分手了。”
公安查明张明海和她没业务往来后,说可以走了。
他站起来,陈萧然隔着窗户抬起头,看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转瞬又恢复平静。他隔着玻璃窗望着她,想救她,却使不上劲。
他一出门,急着怎么把陈萧然救出来。请律师不成问题,关键要找公安局里面的熟人,打听准确情况,别让陈萧然受冤枉苦。他想起杜威,杜威经常来本市办案,和这的公安也很熟。他连忙拨打杜威的小灵通,接不通;他打到办公室,杜威的下属说,他正在来的路上。
张明海拨打他的手机,杜威接了。
“你现在路上?是开车来我们这吗?”
“你怎么知道?”
“还有几小时到啊,我去接你。”
“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凌晨四点出发。”
“太好了,你来得真及时,你得先放下手中的案子,我们碰头谈谈陈萧然的情况。”
“你知道陈萧然出事了?”
“你也知道了?”
“我过来就是专门处理她的事。”杜威急急的把车停在路边,说道:“我叫你别和她联系,你怎么不听。告诉你,陈萧然的事,我肯定竭尽所能救她,你就别再搅进来了。这案子听说有人准备上报,作为性贿赂典型案件,到时就更麻烦了,谁沾谁一身腥,你还有老婆,别把自己也搭进去,而且你搭进去也白搭。”
“那你打通关节请律师,都要钱吧?你走关系,我准备钱。”
“行。记住,有什么事和我联系,别再和与陈萧然有关系的人接触了。”
“杜威,陈萧然要真是有罪,会判多少年?”
“得看涉案金额。”
“一千万以上呢?”张明海记得光陈总给陈萧然的单,就有1500万。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那中建局有个女的,接建筑工程,也涉嫌性贿赂,好象7000多万涉案金额吧,判死刑。”
张明海忽觉眼前一片漆黑,腿脚发软,眼角渗出眼泪。
“会判死刑?”他颤抖着问道。
“不会,我只是举个例子,人家7000多万才判死刑的,陈萧然怎么会有啊,1000万大概判10年左右,如果罪名成立的话。当然这是最坏打算。不过你怎么知道有1000万?陈萧然告诉你的?”
“没有,我也是随便举个例子。”张明海挂了电话,准备离去时,局里跑出个公安说道:“正好你还没走,她要见你。”
“我在这里没亲人,麻烦你帮我一下吧。这是我家的钥匙,你帮我拿些衣服,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就说我出国了。”陈萧然声音镇定,情绪平静。
陈萧然在这里没一个亲人。她这样过了两年!中间还经历丧子、离婚,到现在羁押在案。他伸手接过钥匙,触到了陈萧然的手,骨头磕得他心疼。
陈萧然家的位置,就是他们曾同居三年的地方。他退租后,陈萧然租了下来!
他退租在分手三个月后,准备和慕容菲菲结婚。房东说早就有租客说,他一退租人家就租,最好连家具一起租。租客就是陈萧然。她接到一千万的订单时,仍然住在这没有电梯的两房一厅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