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叔,她们是闹着玩的,我们尽管喝我们的酒,只当她们给我们演小品助兴。”我举杯邀姚叔碰杯,姚叔用衣襟揩了泪,跟我对饮。
“爸懒得理她两个疯丫头,我在听你讲故事呢。”冬青双手撑着下巴,听得全神贯注。
“少儿不宜,好不好?”水仙欺她年少。
“我要听,不然以后找个何秘书,一辈子都不开心;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小宋哥哥这样帅气的青年。”冬青的话让水仙气了一个半死。
“别淘气了,早点睡吧,明天又起不来。听话,小孩子不允说那样的话,说话不知轻重,不知好歹,惹人恼也不是,气也不是。”阿姨哄着冬青去睡觉,可是冬青才不听妈的话,她偏要听。
“爸,妈那时是不是一朵鲜花——嗯哼。”姚水仙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
“跟大姐现在一样?”冬青黑豆豆一眨巴,冒出一句让水仙气得要跟她拼命。
“其实啊,你妈哪时还真嫌我寒碜。她总不跟我走一路,就算跟我走在路上,她甩开我丈把远。别说搂抱,就是牵手,都没有过。”姚叔嚼得毛鸡蛋吱吱响,“那时姑娘追的,一是戴星星的,二是夹公文包的,三是站讲台的。你爸爸一个名字也写不全,《南京路上好八连》有一句,你黑不溜秋靠边站。”
“爸,你别卖关子了?你怎么吃到天鹅肉的?”水仙推了老爸一下。
“爸这只癞蛤蟆,还真有癞蛤蟆的福。爸选上了生产队长。爸怎么选上生产队长?做事有公道,出身贫农,又是入党积极分子,干活卖力,做事情有头脑,当个县劳模。”姚叔数了一箩筐优点,我想那时姚叔黑、矮、矬,现在的姚淑养得有些发福。
阿姨撇着嘴听姚叔说了半天,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爸能干,泥匠活、木工活、篾匠活、石匠活、农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那时候选人也选有气力。你爸气力好,能出大气力。”
姚叔紫檀色的脸上有了张飞的炭红:“我是生产队长,那时一个生产队,是个大家庭啊,一百来口人,一半是劳动力,今天主要劳力做什么,女劳力做什么,二等劳力做什么,三等劳力做什么。安排得井井有条。叔就念了夜校,但是能记帐,能算工分,叔的算盘打得不错的哦,九九归一,打得溜熟。那是谁的功劳?”
“妈的功劳。”水仙搂着妈的肩说,“妈同你一样上夜校,妈怎么学得那么好?”
“有人讨好她呗,有人给她开小灶呗。爸只有罚站,挨骂的份,就你是榆木疙瘩,一点不开窍。”姚叔学着当时教员的话,把我们逗笑了,气氛又舒缓了下来。
“爸,这栋木楼,是你当生产队长的功劳吧?”姚兰家的木楼子确实是鹤立鸡群,她家的住房条件是最好的,有点小别墅的感觉。
“还是你妈的功劳。”姚叔几杯下肚,话语多了起来,“那是八0年了,水仙十四了。包产到户了。我这个生产队长名存实亡了。那些年,一下子到了农闲时节,都凑在一起打牌,开始赌点烟啊酒的,后来越赌越大。砸金花,谁都可以押,打个底,发三张牌。我那天输得也差不多了。你妈凑我的勇,赌到底。最后一铺,我拿到一个清水莲子,杀到只剩最后一家老赌鬼了。我有点怕了。我想丢牌算了,你妈说押到底。我有你妈凑勇气,就押到底。开牌一看,我一宝杀了五百多块回家。五百多块啊!那是八0年啊。干部工资才三四十块钱,相当一年的工资。就这个本钱,五百块钱,盖了一栋楼。”
“妈,你真是巾帼英雄啊!”三个女儿都朝阿姨竖起大拇指,才让她们有了阁楼住。
“五百块钱,不过是有钱买木料,这些石砌还是乡亲们送的工,那时的人心好,一家盖房,全村帮忙。我就办伙食,我办的伙食啊,吃得他们个个长膘,他们想着给我家帮工。”阿姨把我们逗笑了。
“宋萌根,你老实话,我妈办的伙食好不好?”姚水仙真是条母狗,见谁咬谁。
我嚼着牛肉说:“你问何秘书去。问我干什么?”
冬青帮我的忙:“何哥哥说,要不是看阿姨的伙食好,早不来了。”
冬青一句话,气得水仙要死。冬青一点也不想睡,要是只打嘴仗,不准动手,冬青的小刀子嘴,说得水仙恨得牙痒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