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湛蓝的天空极明极静极宽广,这样的天气本应使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然而她却只剩下闷气沉沉。
一个小时的站岗终于在备受煎熬中画上了句号,她迈着沉重的步伐,拉着苦瓜脸,一步一步朝家走去。
若是说卢敖和柳如月是一对,她倒还可以接受。可是,怎么会是殷虹?怎么可能是她绝对信任、不保留任何秘密,陪她一起长大处处帮着她、让着她的表姐呢?
她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玩弄了!
迈入家门的时候,殷虹正在午休。
看到这个女人,怨气骤然喷发。她决定叫醒殷虹一问究竟。“殷虹?殷虹?殷虹?”声音不敢太高,生怕惊扰到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
殷虹睁开朦胧的睡眼,连连干咳了几声,“回来了?吃饭了吗?赶紧睡吧,下午我帮你站,”语毕,便若无其事的别过身背对着她。
她冷眼斜睨着这个人,像在要用自己的冷漠震慑到对方,见对方不为之所动,越发气急败坏,“你该不是得非典了吧?”良久之后,她平静而坚定的口吻说道,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莫名的挑衅。
这一回,殷虹不再默然,而是一跃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和她进行理论,可是看到她脸色不对劲之后,转而谦和的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替你站岗,生气了?下午我帮你站,我咳嗽也快好了。”
可是,在她看来殷虹这是在偷换概念,“不用,我的事,我自己干,”她闷气沉沉的说道。
“怎么了?生气了?就因为我没有替你站岗?我也咳嗽了。”
“不想替我站岗就算了,装什么病?前几天就开始装上了?我倒是真小看你了,竟然还跟我玩心计?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住在哪里,吃的是谁做的饭?”
浅蓝色天空像浩瀚无垠的海洋,然而这海洋并不平静,仿佛有狂涛恶浪在怒吼。
室内的争执,亦如这‘海洋里的恶浪’!
正在发生的一切让她意识到她即将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亦或捉摸不透的爱情,亦或十几年的友情。可以这样说,她对殷弘的情感绝不亚于对姐姐顾采莉和哥哥顾采风。她明白自己的心,既不想破坏她与殷虹之间的感情,也不想殷虹抢走卢敖。
他可以接受卢敖不属于他,但前提条件是他不属于任何人!
......
......
......
生活陷入了困顿!
因为非典,班主任特地批准顾采薇无限期休假,也因为非典,她被迫每天喝着变了味的板蓝根。
最终,难以咽下板蓝根的痛楚下,在母亲日日为学业的担忧下,在身体日渐发福的逼迫下,她宣布大病痊愈。
在家呆了一个月,再次踏入校园的时候,蓦然发现很多事情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亦如她不敢与人对峙,好似很担心遭到别人的嘲笑,害怕别人嘲笑她是一个爱情的失败者。
她开始朝着一个规规矩矩好学生的道路前行,其实她最想要的不是好学生的赞誉。可是,目前她只能追求这些,除了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追求什么!毕竟这些东西是公平的,是只要通过努力、只要打败别人就可以得到的。
再次坐到教室一种窘迫感深深袭来。班主任不知从哪里来的邪念,竟然叫她把语文和数学拉下的作业全部补上。请病假的念头伴随着厚厚的需要填充的纸张在她的脑海中肆意放大,可是,她知道母亲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继续呆在家里。
忙碌让她短暂的忘却了悲伤。
日子日复一日,冬天悄然而至,非典也渐渐脱离了这个偏远的小镇,校门口再也看不到那两个毅然不动的守卫兵。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平,只要有不公平就一定会衍生不平静。
......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顾采薇特地提前交卷,因为父亲说好会开焦化厂的皮卡车来接她和母亲。已经很久没见父亲的她,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刻能够快点到来。
交卷后她先去了趟厕所,可就在刚进入厕所的时候殷虹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生活再一次掀起了一场风波,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她亲耳所闻。
“我让她洗,她就不给我洗,还叫我自己洗,”殷虹责怪嗔怒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
说什么呢?一种不详的感觉在她的心底默默燃起,她总觉得殷虹是在说她的坏话,于是长了一个心眼放轻脚步,躲到了前排一个较为干净的厕所里。
“什么人呐?那你让她洗么,她给你弄脏的么,”殷虹姑妈家孩子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
“三年级的时候,她钢笔丢了,非说是我丢的,她妈还让我给她赔,”殷虹继续说道,话语里充斥着满满的抱怨。
......
三年级的那次钢笔丢之事?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这件事顾采薇可是记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那天顾采薇家杀猪,邀请殷虹一起去吃杀猪菜,放学之前她和殷虹换写钢笔,放学后两人也就没把钢笔换过来。可是,第二天上学殷虹要走自己钢笔的时候却没有把顾采薇的钢笔还来。当顾采薇质问自己的钢笔哪去了的时候,殷虹竟然说钢笔昨晚放到了顾采薇父亲的笔筒里。
放学后顾采薇发现笔筒里只有父亲的钢笔,最可恨的是白天的时候殷虹做完作业宁可把钢笔借给别人也不借给顾采薇。后来,顾采薇一直留意那天返回家的那条路,终于在好些天后的一个沙丘里找到了自己的钢笔。
本来这不堪的回忆她已经忘却,可没想到今日殷虹却厚颜无耻的提起。
顾采薇意识到这件事她可能今后再也忘不了了,忘不了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撒谎?到底是如何学会撒谎的?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心底默默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轻易相信殷虹!
......
“那你给赔了没?”那边的声音仍在继续。
“没有,我为什么要给她赔?我们家才没有多余的钱呢,”殷虹的声音唤醒了她的思绪,她识趣的赶紧逃离了厕所。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家,此时母亲段翠芸正忙不迭的整理出行要带的东西。
云在太阳头上轻轻的飘着,一会儿像轻柔的棉絮,若飞若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会儿像奔腾的骏马向远处奔驰,好似要奔赴疆场。乳白色的浮云下,出租屋内,母子之间毫无保留的对话随之拉开帷幕。
“妈,你觉得殷虹变了没有?”
“她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爸,我才不给她做饭。她自己的亲嫂子都不愿意带着她读书,我一个当舅妈的倒给她做饭铺床。下个学期我是不给她做饭了,也不让她在这住,你哥你姐都是住在学校,她有什么不能住校的?”让顾采薇始料不及的是,母亲竟然这般答道。
“饭还是得给做,毕竟人家给我们喂养着家畜。”
“一提这个我就来气,整整一个学期,猪还是我们赶去的时候那么大。你姑父整天吵嚷着要把咱们家的驴卖掉,肯定是那驴绊住他玩扑克的自由了。每次路上路过买羊的,他都要给你爸打电话,恨不得把咱们家的羊都卖了。狗在我们家两三年好好的,到了他们家不到两个周就被毒药毒死了。猫在我们家也好好的,到了她们家不到一个月就被山上套兔子铁丝给套住勒死了,”母亲一脸抓狂,愤愤不平的叫唤道。
想到这些,顾采薇也挺伤心,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她宁可饿着自己也不愿饿着的那条狗,就这样以这种方式永久的离开了。
她觉得一定是她们离开它后,它太伤心才郁郁寡欢、稀里糊涂的吃了毒药。
话语间,咯吱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骤然响起,顾采薇转头朝着门口望去,只见殷弘向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冲着她笑着说道:“薇薇,你已经回来了?我还去你们班找你了,她们说你提前交卷走了。”
正在发生的一切,让顾采薇很恍惚,她不知道殷弘是如何做到‘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她觉得这些是她这一生都做不到的!
正在发生的一切,唯有伤心才能缓解震惊!
正在发生的一切,唯有震惊才能缓解伤心!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到底是震惊缓解了伤心,还是伤心缓解了震惊!
总之,既震惊又伤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