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学了,我和苏晓照样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我是个能干的人,身子也还麻利,除了自己买菜做饭,平时还要洗自己的衣裳和被罩床单。我又爱干净,换得比较勤。我们这里供水每天只有早中晚三次。同事们都是到楼下的水池里去洗。在水池里一边洗衣一边和女同事说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隔壁的李老师见不得我蹲下笨重的身子去洗被罩,总是一见我洗衣服就一把拿过去,三下两下帮我投干净。我自然是感激不已。艰难的九个多月总算熬过去了,预产期已经到了,可我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我把书上临产前的一切状况都背了个滚瓜烂熟,但是却没有一样能用得上。于是我赶紧到医院又做了一次B超检查,医生一看,对我说,赶紧住院吧,羊水已经少了,再拖下去就不好了。我一听,赶紧一溜快走走回家,告诉了婆婆。婆婆一听说马上该住院了好几天都不能好好吃饭,还是包一顿饺子吃了再去吧。我于是又和婆婆一起包了顿饺子吃。吃完婆婆收拾好包裹,我则快步走在前面。李老师见状连忙喊住我,林琳,马上该生了吧,可不能跟平时一样啊,走路一定得慢点。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慢了下来。到了医院,吃了两次蓖麻油炒鸡蛋,我还是没任何反应。婆婆说不好,人家吃的时候死活咽不下去,还没吃完就有了动静。林琳,你这吃得香喷喷的,我一看就觉得不妙。医生也说,估计是这种方法对我不起作用。苏晓和我都寄希望于顺产,顺产花钱少,我们希望用催生针试试,可是医生说,那也未必管用。没办法,我和苏晓以及苏晓的母亲经过一番商量,终于决定使用剖宫产。四月六号的下午,我被推进了产房,麻醉师和护士都是熟人,一直在宽慰我,可我依然有些紧张。一想到要在我身上划个大口子,我就觉得有些惶恐。虽然被麻醉,可是我却能感受到医生在我的肚子里的一系列动作,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到了后来,我似乎感到我的体内的什么物件被大夫拨弄过来拨弄过去,我忽然想吐,又只能忍着,忍到后来差点翻白眼。幸亏中午没吃什么东西,到了后来我还是直想吐清水。还好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折腾,三点五十五分,我终于听到他们说出来了出来了,随后就听到孩子清脆的啼哭声。只听见护士说,这个小孩的脑袋可真圆啊。随后我被推出产房,推进病房。苏晓在一旁冲着我傻笑。我有些不舒服,我这么辛苦,他应该是心疼的表情才对啊。怎么只是笑,真是无关痛痒啊。婆婆见是男婴,很是满意,小心翼翼地抱了过去。婆婆是个很细心的人,在伺候病人和婴儿方面特别擅长。看着她跑前跑后地伺候,夜里只能打地铺睡在病房的角落的空地上,我很是心疼。我妈却始终没过来看上一眼。我实在不想欺瞒老人,就把自己的身世告知了婆婆。婆婆的表情很是吃惊,也很尴尬,不过她还是笑着宽我的心,说以后只会对我更好,叫我别和我妈置气。六天后我出院回到学校,回到我们的小屋,说起我家的事我和苏晓绊了两句嘴,我生气了不再理他,婆婆跟我说了几句话,我也没怎么搭理。婆婆就回到暂借来的那间小屋休息去了。
到了临睡的时候,苏晓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我有没有和婆婆发生过什么矛盾。我很奇怪,说怎么会啊,没有啊。我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说他妈不见了。我吃了一惊。还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苏晓里外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后来他骑了一辆自行车沿着往他老家去的方向的公路走了一段,还是没发现他妈,他回来后照我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我顿时懵住了。我们俩都愣了一会,他决定还是继续找,否则一旦出什么事,他爸和他兄弟还不把他活剥了。临走前,他伸出双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嘱咐我别受风,就骑着自行车继续找他妈去了。
我独自在家里辗转难眠,除了担心还有莫名的恐惧。我想不通我和苏晓闹别扭怎么会把他妈气走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显得那么难熬,我艰难地在家等消息。学校已经给我们每位老师家里安装了01电话。和外界沟通便利不少。只是一直没有听到电话铃响。我更着急了简直是如坐针毡。苏晓的妈妈总说自己没出过远门,不认识字,连男女厕所都认不准,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万一他妈有什么不测,天岂不是要塌下来。艰难地等到第二天下午,苏晓终于回来了,但是脸色很难看。我忙问他妈的下落。他说他妈昨夜走到公路上刚好看到有去南阳的车,搭车回家了。他们一家对我都很不满,他妈说我娘家不如大嫂娘家有本事,长相不如弟媳好看。要什么没什么。我听了苏晓的转述,顿时惊呆了。我是城市里长大的,也是唯一上过大学的媳妇,竟然让她糟蹋成这样。平时对我那么好,感情全都是假的。我气恼不已,悲愤不已。我坐在床上,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不停地哆嗦。我不停地哭泣,没想到自己什么也不图,却受到他母亲这样的嫌弃。苏晓见我如此,也闷不做声。我们俩的关系在双方家长的搅和下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正是坐月子期间,我却每天这么哭泣,自然会损害身体,我的奶水一直不好,苏晓什么也不会做,急的什么似的,他爸打来电话,说话还算客气,我心里还好受一点,他说婆婆在家休息两天,很快就会过来。我只能哭哭啼啼地答应。两天后,婆婆总算回来了,我在这短短的两天里迅速成熟并长大,我心里想:不就是虚伪客套嘛,谁还学不会啊?婆婆什么都没提,我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向从不会说客套话的我开始对婆婆客客气气。我们心照不宣。晚上我自己抱着孩子睡,让婆婆去休息,婆婆本就不愿意跟我多呆,自然就自顾自休息去了。
我们这里生女孩第九天,男孩第十二天要摆酒宴客。我们结婚时没搞仪式,生孩子不能再不办啊。摆酒那天的上午,苏晓家的亲戚和要好的邻居,陆陆续续就从家里来了,带来了米面和鸡蛋。我妈头几天苏晓就通知了。将近晌午,我妈才姗姗来迟,同来的还有我姨妈和表妹,其他就没什么人了,连我的弟弟都没出面。婆婆和我妈碰面后,主动打招呼。我妈不知此前我和婆婆之间发生的事,依然端着架子,拉着脸,一副谁都亏欠她的样子。我靠在床头坐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我真不希望我妈再给我添什么赌了。婆婆世故练达,已经很给面子了。有时候看来虚伪也有虚伪的好处,最起码使当事的双方甚或是好几方都保留了颜面。
月子还未坐满,公公来了,婆婆急不可耐要跟随公公一起回老家。她对我说农村什么吃的也没有,孩子小不会翻身,不如我就在这里自己先照顾着孩子,等大一些断奶的时候,把孩子撇到家里由她来照顾。我知道她心里有气,不想伺候我。好在我也也不愿意跟她回农村,就自己留下来独自照顾小孩。
苏晓的学校一个月月底才准休息六天,平时都在学校里。我自己一个人开始了艰辛的育婴生活。在水房里,我一字摆开三个大盆,两个搓衣板,每天不时地洗尿布洗衣服。孩子睡着时,我就抓紧空挡出去买菜做饭,然后回来喂奶。很多时候一个人顾不过来,连饭都没得吃。孩子的睡眠一直很有规律,也很少哭让我省了很多事。在独自育婴的过程中,我忽然身体健康状况大好,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学校里有好几个女老师的小孩子也都没有多大,不到一岁的居多。看到他们的孩子,我就想,我的孩子四个月也会长牙,六个月会坐起来,八个月成了搬脚娃娃,一岁左右就该会走路了。这么一想我就有了希望,感觉日子也过得快了许多。只是从未有养育的经验,孩子难免生病,我又独自一人,看病的时候真是作难,人家都是两三个人带一个孩子,我则一个人排着长队等专家叫号。遇到人多的时候,我抱得胳膊又酸又麻。另一只手提溜着东西,连上个厕所都没法去,只能忍着。好在我生性开朗坚强。苦日子也不觉得苦,竟然也让我过得津津有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