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枫谷就坐落在六合山的东面,谷口有天下闻名的厄云兽把守,里面的西华楼供奉着剑神黄瑛的牌位,最顶层就藏有剑神黄瑛的秘籍,每次萃剑大会都是这本秘籍向世人展示的机会,而西华楼由三大派选出的六大高手轮流看守,成固若金汤之势,天下无人能破。
这天是三月初三,离萃剑大会召开的日子已经近了,不断有江湖人士来到六合山下,这里有大量精舍供各色人等居住,山腰的三座大宅则是给三大派准备的。
在精舍中间,有一座小酒馆,名字却很雅致,叫做逍遥楼,是给各路剑仙侠客休息聊天之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闷在房里练功。
这一天,云霞剑派的弟子朱彤卓来到逍遥楼饮茶,因为天气比较阴冷潮湿,所以酒楼里的人比较稀少,朱彤卓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一个座位,整个二楼就只有西南角有几个人在吃饭,一男二女,并不起眼。
朱彤卓并没有注意,只是喝着茶水,看着窗外的景色。萧瑟的景象不禁让他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世。
二十年前,在汉丰镇有一处姓朱的大户人家,朱大官人是镇上的第一富户,家财万贯,而朱彤卓就是他的独子,那时才三岁。这一日元宵佳节,朱大官人带着夫人妾侍一大家子人到大街上观赏花灯,当晚火树银花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正在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观赏花灯之时,朱大官人却看见一名秀丽华服女子站在一个角落里黯然垂泪。
男人都有怜香惜玉之心,朱大官人不禁走上前去,问道:“小娘子,不知你因何啼哭啊?”那女子道:“奴家本姓独孤,家父乃是一个归乡的官员,本来是路经此处,没承想遇到了强盗,大家一下子就被冲散了,我好不容易才到了镇上,一时间举目无亲,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大官人见她秀美绝伦,是个美人,又见她是个没有主的,心中登时喜出望外,当下也不去细想来由,直截了当地说道:“如今天寒地冻,独孤小姐暂时找不到亲人,倘若被坏人勾引,骗入勾栏,那一生的清白岂不是毁了?不如到在下的寒舍委屈几宿,待我派人为小姐找到亲人,再从长计议如何?”
独孤小姐含羞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大官人了。”朱大官人满心欢喜,连孩子老婆都不顾了,吩咐几个小厮继续陪着夫人们观灯,他却独自领着独孤小姐回到家中。
到了朱宅,朱大官人亲自安排独孤小姐吃住,摆了一桌上等酒席,并将西厢房腾出来给小姐住下。家中下人都知道朱大官人有好色的习惯,也都见怪不怪了。
闲言少叙,几杯酒下肚,美人面带红潮,娇柔可喜,朱大官人色胆包天将美人一把搂在怀中,见小姐丝毫没有羞涩之意,知道入了港,自是不上白不上,一夜风流情也是必然的了。
可是这位朱大官人,在西厢房一住就是三天,吃喝只叫下人端到门口,他等没人了才拿进屋内,连亲人都不理了。最后连夫人都捱不住了,亲自去西厢房要求见丈夫一面。可是朱大官人依然在房内说道:“夫人啊,回去吧,我在这里正快活着呢,你莫要拦着我,当心我休了你!”
夫人无奈,只好回房,可是宅中又接连失踪人口,不断有下人没了踪迹,生死不见,那些下人的父母亲戚也来闹事,又哭又闹搞得朱宅上下鸡飞狗跳。朱夫人实在忍受不住,便派出一名心腹手下去六百里外的莽苍山,请来朱大官人的好友,剑侠冯友兰帮忙。
这冯友兰当时四十多岁,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不但行侠仗义,而且已经能御剑飞行,初窥仙家境界。他与朱大官人本是故交,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耍,机缘巧合,被一名云游的僧侣看中,收为徒弟,去莽苍山中修炼,三年或者五载就回汉丰镇一趟,与朱大官人叙旧,有时还可能在朱宅住上几日。所以朱夫人在这个时候便想起来这位朋友。
当冯友兰来到朱宅的时候,朱家上下早已恐慌一片了,全家上下六十余口,居然只剩下不到一半,还好夫人与朱彤卓尚在人世。
冯友兰见到夫人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贵宅妖气深重,看来是有妖孽藏身,不知夫人可否提供一些线索?”朱夫人不能隐瞒,当下就将朱大官人将收留独孤小姐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讲了出来。
冯友兰听罢点了点头,嘱咐道:“今晚三更天,我去西厢房降服妖怪,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都躲在房里不能出去。我再画几张符咒给你们,到时贴在门上,妖孽必不敢欺辱尔等。”朱夫人都记下了,忙吩咐给冯友兰安排酒席。
冯友兰叹了口气,道:“眼见好友蒙难,我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实不相瞒,尊夫性命难保。我也只是尽力而为,为一方除害罢了。”朱夫人听罢抱着朱彤卓痛哭流涕,情景极为凄惨。
冯友兰见惯了这种场面,也只是安慰几句便到客房准备一切。
到了三更天,冯友兰手执长剑,来到西厢房门前,怒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此祸乱苍生,还不束手就擒等待何时?”只听西厢房中有人叹道:“哎呀,老朋友你怎么来了,快来与我把酒言欢如何?”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灯光明亮,冯友兰面无惧色,执剑大步而入,进得房间却大吃一惊,就连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暗出一身冷汗。
原来眼前的朱大官人早已瘦骨嶙峋,宛如一具骷髅,眼神暗淡无光,而他的头上却趴着一条巨型蜈蚣,那蜈蚣正在将身上的千手千足插入朱大官人的脖颈之中,吸取他的血液,景象恐怖,令人作呕!
冯友兰皱眉道:“你这妖孽胆子忒大,在我面前竟然还敢继续作恶,我倒想听听你是何方来历,有何特殊之处?”那妖孽假托朱大官人之口笑道:“我也是没办法啊,人饿了要吃东西,我们妖怪饿了,也要吸血嘛!”
冯友兰向着朱大官人叹道:“朋友,对不住啦,只有这样你才可以解脱。”剑光一闪,朱大官人人头落地,连那蜈蚣妖也碎成千段。哪知那蜈蚣虽然被碎成千段,却没有死,反而变成无数的小蜈蚣,张牙舞爪,黑压压一齐向冯友兰攻来。冯友兰毫无惧色,一阵剑花舞动,室内剑光凛冽,蜈蚣尸体纷纷落地,满地都是猩红的鲜血,散发着呕人的臭气。
冯友兰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转身出门,哪知背后一疼,原来一只蜈蚣分身早已嵌在他的背上,转瞬间就已经钻入了他的身体,就差尾巴还露在外面。冯友兰顿觉浑身酸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正在这时,只见天空中一道白光飞过,接着就是一阵炸雷声响,冯友兰只觉得背上好似被炸开一个洞似的,自己都闻到了糊味,身体好像被炸裂一般。正这时,他忽然嗅到一股芬芳香气,一只纤纤素手捏着一粒丸药,塞入他的口中。
只片刻,他便觉得浑身清爽,站起来之后,不禁一怔,面前乃是一位如花似玉的美貌道姑,手执拂尘,秋波似水,正含笑看着他。他摸了摸背后,发现并无异样,只是衣服被烧开了一个大洞,再看屋里屋外早已没了蜈蚣怪的身影,只有朱大官人的尸体还留在那里。
冯友兰拱手道:“救命之恩,冯友兰永世不敢忘记,只是不知仙姑乃是何方高人?请告知在下,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道姑嫣然一笑,柔声道:“冯大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妖孽荼毒生灵,造恶一方,我早就想把它灭掉了,只是这怪精于土遁,而我云霞剑派恰恰不是精于此道,已经两次被这怪物逃过,今天若不是大侠缠住了它,我也不会有机会除害。说到此处,我还要谢谢冯大侠呢……”说罢深施一礼。
冯友兰急忙回礼道:“仙姑太客气了,今晚若不是仙姑援手,在下恐怕也要成了这怪物的口中餐,想想真是吓出一身冷汗。”
那道姑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今天是专门来收徒的,没想到却遇到这等事,自然不能冷眼旁观,更何况冯大侠宅心仁厚,仗义除妖,实在令人敬佩。”
冯友兰笑道:“说了半天,仙姑的名号我还不知呢,还请赐告。”那道姑一笑,打稽首道:“贫道道号云霞,既是云霞剑派的掌门人。”
冯友兰大吃一惊,心道:“看此道姑也不过十**岁的年纪,怎地成了一派掌门?”云霞知他不信,不禁莞尔道:“亏得大侠也是修真之人,难道不知仙家有一项驻颜之术么?贫道虽面似少女,其实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啦!”
冯友兰完全想不到会这样,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道:“只听说过云霞剑派的名号,但是这个门派的掌门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见到她,没想到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已经有三百多岁了。”当下他只好行礼道:“原来是云霞大师,在下多有失礼,望您海涵。”
云霞不以为意,环顾四周道:“我在空中飞行,忽觉此宅中有一股灵气直冲天际,便觉得这个地方必有灵秀的苗子,可以入仙家修行,刚刚下来就见大侠被那妖孽困住,只是那妖孽已经进入大侠体内,我不得不用飞剑先将大侠身体炸开,将妖孽除去,再用本派保全丹恢复大侠的身体,幸好这药丸管用,没有让大侠有所损失,真是万幸。”
冯友兰豪气陡升,拍拍胸脯道:“大师为民除害,何必在乎本人的生死,只要能除了那恶畜,就算是让我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的。”
云霞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见您虽然侠肝义胆,但是修真之道尚还肤浅,既然大家相识一场,在下就冒昧传授大侠一点心法,这只是朋友间的切磋,与师徒辈分无关。”当下在冯友兰耳边耳语两句。
冯友兰听到这几句话登时豁然开朗满心欢喜,连连鞠躬而去。也正是有云霞大师这几句真言开了窍,日后冯友兰才成为天下闻名的剑仙。
冯友兰走后,云霞大师望着地上朱大官人的尸体,叹道:“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