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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宝刀不可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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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

且美。

——龙舌兰的头。

很利。

且亮。

——杀手的刀。

一刀砍下,也不过是美丽的头颅。

可是人只有一生,何况美丽的女人,应该让人疼惜的,不是供人杀戮的,可不是吗?

这时际,刚好龙舌兰又伸长了脖子,在细听铁手说话。

她聆听时候的神情很恬美。

她很钟意听铁手说话。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因为当一个女人钟情于一个男子的时候,就算他的呕吐她也觉得欢心,同样的,如果一个男子深情于一女子之时,就算她在呻吟他也会神驰心荡不已。

铁手本来正说到:“奇怪,怎么今天那姓温的老板出来的时候,你们没有招呼呢?”

陈风怔了一怔,道:“姓温的?”随即恍然:“温老头儿?”

麻三斤道:“他今天并没出来,我也觉得奇怪。”

铁手诧然道:“刚才出来点灯的,不就是他吗?”

陈风道:“不是,那老儿我们也没见过……”

这时,铁手就发出一声叱喝: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本来是日常生活的一句惯用招呼,可是此刻突然大声说了出来,就显得十分怪异突兀。

他这句断喝甫出口,刀光就到了。

先见刀光,才闻刀风。

有了刀风,刀锋已至!

按照道理,若龙舌兰这时才避,就一定避不过去。

可是龙舌兰躲得快。

她几乎在刀光掠起前的一刹,就已经缩回了脖子,并迅即抽出了她的一弓五箭和怀剑。

那人一刀不着,却砍在桌上,那人借刀势之力一点,立即飞弹而起,往后掠去。

但他虽快,铁手更快。

他一手已抓住了刀锋。

这把刀,刀弯如狗尾,刀口如犬齿,十分锋锐奇特。

那人一抽,已收不回刀,当机立断,即撤手弃刀而去。铁手喝了一声。

“好!”

那人一刀落空,杀不着龙舌兰,但杀意却全未消减。

反而更浓。

因为不只一个人,一把刀。

至少有十个人、十把刀,同时攻向铁手、陈风和麻三斤。

但这三人都似早有准备。

尽管那十人十刀是几乎在水流急湍声中完全声息全无的欺近三人身后才发刀出招,俱麻三斤、陈风尘、铁手却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发难:

麻三斤以一口布袋,手抓袋颈,袋有沉重、尖锥事物,一旦挥动急荡,以袋肚撞砸,反击偷袭他的杀手。

陈风人未转身,已发出了一排掌。

人在转身,再一排掌发了出去。

但他已转过了身子,又是一排掌劈了出去。

背后的敌人和敌人的刀,全近不了他的身。

铁手已夺了一刀。

他就用这刀还击封架攻向他的刀。

攻向他有四柄刀。

四个人。

四个人刀法部不同。

一个凌厉。

——凌厉得像凄风苦雨,刀刀都似要与人拼尽残生。

一个猛烈。

——猛烈得像电击雷轰,刀刀都活像开山劈石。

一个狠毒。

——狠毒得就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刀刀都得要斩草除根。灭绝敌人的祖宗子孙各十**代。

一个却温柔。

——温柔得要亲吻缠绵,刀刀都要与你如漆如胶、非见死生不休不散。

然而铁手只随意出手。

随心出刀。

他只见招拆招。

见刀破刀。

他轻描淡写,已破了这四刀。

他一面破招解刀,一面还赞叹他手上的刀:“这是好刀。”

然后又说:“用这好刀定是好刀手。”

之后又说:“一个爱刀的人是不该随便弃刀的。”

那发出第一刀杀龙舌兰落了空失了下的人,己跃到亭上檐尖,他蒙着脸,裹着头巾,森然道;

“我没有随便弃刀。在命与刀之间,我选择了命。”

铁手大力的颌首:“选得好。宝刀不可轻用,人命不可轻忽——还是性命来得珍贵切要。”

他随即又说:“可是,你却用刀来取他人性命,一个不珍惜他人性命的人,他人也不会珍惜他的性命的。”

他补充道:“何况,宝刀不可轻用,你已经用了,而且已失了手,这把‘狗口神刀’,你已不配再用了。”

那人一挥手,他的十名刀手立时停止了进击,只听那人又怒又惊,毗齿道:

“你……你知道我的刀——是!”

铁手洒然道:“我不仅知道你这把是‘狗口刀’,更知道你就是‘杀手和尚’中其中一支的领袖,你就是好久不见了的狗口大师!”

那站在亭檐上的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也可以想像他的心情震愕到什么地步,只听他厉声问:

“你——早已知道我们来了?”

铁手笑道:“不迟不早,总算及时。”

那人张大了嘴巴,他手下的刀光熠熠,反映出他嘴里呵出来的雾气:

“你……是怎样知道我们来了!?”

铁手道:“我听到的。”

那人陡地笑道:“这儿水声那么大,你长的是蝙蝠的还是田鼠的耳朵,居然还可以听到我们包抄过来!?”他语音里满是不信。

铁手道:“这也不难。你们是从涧上潜跃过来的。我这儿迎风,你们躯体挡着风位移动之际,风势自然有些断续,虽然细微,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再留意一听,自然便可以分辨得出除水声外还有你们衣袂破风之声了。你们踩在水上,虽然十分短促,稍落即起,但水势亦因而分流,流水亦因泥淖翻起而变浊了,此际虽然很快,但只要小心看,还是可以观察得出来的。”

说到这里,铁手还附加了一句:“就像现在,还有十位朋友。正自涧上赶了过来,你们这下可汇合上了!”

那人撮唇厉啸道:“好,既然你说破了,咱们就一齐送你上路吧!”

他厉啸急锐,在暮夜里更是如山魁夜号,豺狼吼月。

他啸声一起,只听霍霍连声,约十名大汉,背拿执刀,自瀑崖上跃下的跃下、掠至的掠至,有的还自飞瀑湍而下,直滑落涧里,再潜上水面来,总之,都动作奇速,行动俐落,一下子。联同先前十名同伴,已把铁手等四人团团包围着。

这包围还不止于陆上、山上,就算在水中、崖下,都有他们的伏兵。

这些人都神色精悍,目露凶光,蒙着颜面,不发一言。

他们手中都执着刀。

不一样的刀。

有的是单刀,有的是双刀,有的是薄刀,有的是厚刀,有的是大刀,有的是小刀,有的是鬼头刀,有的是斫马刀,有的是大关刀、有的是链子刀,有的是柳叶刀,有的是大朴刀,有的是三尖两刃刀,有的是九环双锋劈挂刀,有的是肥身薄刃的蝴蝶刀,有的是可以一作二又二合为一的鸳鸯刀,有一把是至美得令人心碎的碎梦刀。

都是刀。

刀都利。

也厉。

每一把刀都有杀气。

每一个人都是杀手。

他们要杀的对象是:

铁手。

——还有钱手的朋友。

这么少的朋友!

那么多的敌人!

——人世间怎么总常见这样凶险的情境!

铁手笑了。

他如见故人一般热烈宽怀:

“果然是你,好久不见,狗口大师,这么多年来你虽失意于刀,但仍钟情于刀,也未忘情于刀。可惜,最终还是人了邪道。”

那站在亭檐上的人终于撕下了他的蒙布,狠狠地(包括扯下蒙面的动作,说话的语调、以及盯着铁手的眼神)他说:

“你怎么断定是我?”

他这样问。

——一旦撕掉了脸上这一层布,就没有回头路了:不杀铁手,便无退路。

这事他明白,铁手也了然。

他叫破这个人的名字,也因为要绝了他的后路。

——因为这是名他和他的三个师兄弟追缉已久的凶徒:

这个人原是武林中一条好汉,名叫“九口飞刀”屈圆,一向喜欢收集宝刀,精研刀法,却先毁在色戒上。之后变本加厉,以致万劫不复。他一生跟“狗”字有缘。他原属“白狗大山”人氏,却搭上了“狐群”首领曲尖的三妄曲犬氏,二人暖昧事发,曲尖兴问罪之师,灭了“白狗派”,他就逃到“狗不理沟”,躲藏起来,曲尖和“狐群”弟子,找不到他,也只好不了了之。

却不料屈圆心怀复仇之志,加盟了与“狐群”为敌多年的“狗党”一帮,率众灭了“狐群”,杀了曲尖,还强暴了曲尖的四个侍妾五个女儿,之后声名甚劣,他就索性扯破了脸,连“狗党”的领袖马大哈他也杀了,自立为首领,与他“狗党”弟兄无恶不作。

本来,他要是犯上小案小事,那也就罢了。偏他专劫赈灾粮饷,这点才最要不得,也因而才致惊动了四大名捕:

四大名捕插手的理由是,这时节朝廷只有强征暴敛,哪有出钱来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中的好事?若有赈饷,大都是某地遇兵劫旱灾、水患风暴,别处百姓于心不忍,辛苦募捐粮食银两,这本已不足不敷了,旦点点滴滴都是血汗粮、辛苦钱,要是给劫去了,那些在灾难中的苦民还倚仗个啥?

四大名捕一旦知悉此事,便主动承办此案,因而才得知:“狗党”一派人马之所以胆敢明着挑专劫赈济粮饷,便是以为官方只会集中兵力保护进奉皇上的花石纲,对这种济民征款,是不屑一颐的,所以他们便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四大名捕”才一出动,便瓦解了“狗党”。

但却逃了个屈圆。

这屈圆后出家为僧,由于他嘴大牙尖,遇天热时伸舌子嘴外,人多称之为“狗口大师”。

四大名捕原就是要找此人已久。

他们都记住了这个人,和他做过的事。

所以,当铁手一旦夺得了对手的刀,看清了这把刀,也认出了这把刀,便同时也推测到那刀的主人,就是:

——狗口大师!

对狗口大师的问题,铁手只回答:“我一直怀疑‘杀手和尚’集团里,你是其中一个,现在总算印证了。”

狗口大师仍要追问:“你凭什么怀疑我是‘杀手和尚’里的人?”

铁手道:“因为像你这种人,跟‘杀手和尚’那一帮人,正好臭味相投。你杀人时有人曾目击你手上的刀,跟以前屈圆手上那一把‘狗口神刀’,十分吻合。”

狗口大师依然追问:“你说你留神便听出我们来了,你好端端的却是留神作啥!?难道是有人泄露我们这次的行动不成!?”

铁手也感觉到有点诧异。

有些不寻常。

因为狗口一再追问。

——他原不必要这样问。

——要问也不必如此问个不休。

——他这般追问不已,就像是跟准在解释什么似的。

但铁手还是回答:“酒。”

狗口一怔。道:“酒?”

铁手道:“你们在酒里下了毒。”

狗口狞笑道:“但你们都喝了酒。”

铁手道:“但酒里的毒力并不重。”

狗口狰狞地笑道:“对你们这种人,用过重的毒力,岂不打草惊蛇。一尝便知?但这一点点毒,来自川西蜀中唐门,也够你们受了。”

铁手道:“可是那位小哥儿却一早发现了这个。他教咱咬崩大碗的瓷,那瓷里涂上了解毒的药沫。”

狗口脸色大变;“那小王八有这等能耐!?蜀中唐门的‘小披麻’他都能解!?”

铁手道:“就算他解不了,却别忘了,他的老板是姓温的。”

狗口脸色更难看了:“‘老字号’温家?”

铁手笑道:“对,专门制毒解毒的温派高手。”

狗口这次又张开了大口,大口大日的喘了几口气。

龙舌兰忽然插口,道:“你真像。”

铁手故意问:“像什么?”

龙舌兰说:“像只狗。”

陈风也故意接问:“他可是有名的杀手。”

铁手道:“如无意外,他就是‘杀手和尚’集团里负责南部的杀手领袖,他手上这些人正是:指脚,指手、指口、指鼻、指舌,指身、指意,指色、指耳、指食和尚,以及风情、风险、风头,风狂、风沙、风向、风云、风花、风雪、风月等十位和尚,这些人曾是‘狗党’里的好手哦!”

龙舌兰笑道:“他再威风,这些人再厉害,他也不过是头狗,只敢往乞丐钵里抢饭吃。你跟他说‘好久不见’,又用‘好久不见’来作为提醒我们提防偷袭的暗语,我看这暗号光是为了他,也说改一改了。”

麻三斤也故意问她:“改什么?”

龙舌兰在大敌当前,倒很有闲心闲意的答:“改为‘好狗不见’。”

她见狗口大师气得牙齿嗑得格登作响,更为得意,还说:“他长相像狗,我是广东人,‘久’、‘狗’音相近,对他而言,意思还相通哪!至于这干杀手大哥们,就更不成材了,我只看见他们为狗作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个个都嵌了双三、四白眼,除了招杀外还报凶,只怕命不久长矣!要是早些夹着尾巴逃,侥幸的只长了现眼,却还可保得住性命呢!”

在龙舌兰眼中和感觉上,的确,狗口大师就像一只狗(一只会“飞”上亭檐的“狗”),而那一干杀手,全是眼瞳有血丝串过,眼白多于眼珠(脸的其他部分看不到,蒙住了),她一看便觉得这些人没好下场。

——可是她自己呢?

人多懂得看(清楚)别人,却不看(清楚)自己。

狗口大师当然气极了。

但却不是气急败坏。

他又毗出利齿,曝笑道;“你们少得意,少狂妄!死到临头的,是你们自己!”

陈风见有铁手主持大局,龙舌兰掠阵,于是心中大定似的道:“怎么说?我知道‘杀手集团’南分支是最人多势众的一组,难道还有援军赶到不成?”

狗口双眼狞狰地笑道:“你们完了。”

麻三斤嘿地一笑:“哦?”

狗口咧嘴笑道:“你们还是中毒了。”

陈风脸上刀纹又起:“中毒?酒里的毒早已解了。”

狗口道:“酒里的毒,只是小意思,火光里的毒,才真是要你们埋死于‘杀手涧’下的杀手锏!”

这一名话和这一道埋伏,龙舌兰、陈风、麻三斤显然都没有想到。

他们大吃了一惊。

连铁手也脸上倏然色变。

龙舌兰震惊的叫了一声,花容失色,“你……你们……!”

铁手惨然嘶声道:“你在烛里下的是……什么毒!?”

狗口狠笑一字一句地道:“‘下三滥’”的‘大披风’!”

话一出口,龙舌兰已开始软倒。

铁手大吼一声,勉力挟住桌子,方才不立即仆倒。

陈风与麻三斤都己东播西摆;直似醉了八分再病了九成的废人。

他们四人原因桌四面而坐,面今对敌,便一起背桌而立,但而今四人都东倒西歪,大家都挟着本来背靠的木桌子,当是怒海汹涌里的挡木。

狗口和尚又自腰间抽出一把刀。

这把刀本来就像蛇一般盆缠于他的腰间。

那是一张软刀。

缅刀。

宅柔软如布帛。

锋锐直可削钦如泥。

快利得吹毛断发。

他是名爱刀的人。

一个爱刀的人,身边绝不止一把刀。

——正如一个爱石、爱画、爱女人的人,决不会在他家里只有一颗石头、只有一幅画,一生里只有一个女人。

他是名杀手。

杀手身上总是不止一把凶器。

何况他是一个好杀手。

好杀手至少会留着一件万一杀不了敌人也可用以自杀的兵器。

更已他是一名杀手的领袖。

所以他不只一道杀手涧:

他一刀没能砍下龙舌兰的头,已另行伏有二十名杀手进袭其他三人,这两个狙击仍不能得手,还是酒里的毒:小报麻;这还不成功,仍有一记绝招:

烛里的毒。

——大披风!

高手总留一条路给自己:

活路。

杀手决不留任何路予他的目标,除了:

死路。

——所以狗口和尚留给自己一把锋利的缅刀:“如花”。

他也为他的敌人准备好了双重的毒药!

——不死不休。

狗口和尚已发出长啸。

老虎一般的厉啸。

他下令:

发动!

——决杀的时间已到!

他的人就立出即手:

杀人!

先出手的却不是那二十名“指”字辈和“风”字辈的杀手。

而是另外两桌的客人:

那对母女!

那三名商贾!

他们一齐打掉头上的官装、云譬、帽子、介巾,都赫亮出光头。

光的不只是头。

还有他们手上的刀。

他们一共五人,五人五刀,其中两刀(那对母女,长相最慈和、温和,出刀却最狠、最狠!)飞斫铁手:剩下三刀,纵斩陈风尖、麻三斤和龙舌兰!

刀光甫起,刀风大作。

这才是夺命快刀!

这才是要命的杀法!

这儿人一直都在铁手等人的身后,桌旁,一旦出手,刀已到,看他们的刀势,便知道:

那只是一刀的痛。

——因为谁着了一刀,都必死无疑。

“狗口和尚”屈圆虽毒倒了四人,却不轻易。来自下杀手。

他仍调度了他的一着“伏兵——早扮作茶客的五名厚宠信得力的杀手,“杀手三父子”贾中锋、贾风骚、贾风汉以及“杀手母女”杨风铃、朱风霜,先行猛下杀手。

他自己呢?

自然也不闲着。

他一长身就掠了过去。

一刀就劈了下去。

极凶、极狠,也极无理的一刀。

他砍的是:

还有一桌的人。

那一桌只有一个人。

这人来得比铁手的那一台还迟些,他是俟铁手等人话几乎谈了一半,酒也喝了一半,茶也上了个八成凉了个三成时才上这店来的。

他是一个中年书生。

——他许是因为要静心读书,才会上来这儿喝酒吃饭,敢情他也可能是住在这店子里的客人,可是,这回,却偏遇上了这样一个件祸事,而且还遇上了狗口和尚那么一个杀手领头!

狗口这一刀,不是对付敌人,而是先杀向他!

这书生惊愕之极,只来得及一缩头。一低首,那刀已砍在他的背上。

狗口和尚也不等血溅迸出来,已飞起一脚!

那书生闷鸣一声,整个人给踢飞起来,呼地直落到瀑布帘里头去,噗的一声沉人潭水里!

只这样一刀,就杀了一个人。

狗口要杀铁手,当然是有理由的;就算“上头”不下命令,他也要杀敌手的,因为铁手本来就是要抓拿他的入,他跟他有仇。

可是他本无理由要杀那中年书生,他与那中年书生也互不相识。

但他却一下手先杀了书生。

因为他不能留下活口。

他也许是怀疑那书生是铁手、陈风街道等人之“后援”或“伏兵”。

为了安全,他要先杀了书生才安心、甘心。

他可能只是要先绝了铁手、龙舌兰等人的“后路”。

他杀书生说不定是为了一点点疑心。

那就够了。

杀手杀人是为了任何私已的目的:

包括为了保护自己。

………这理由就他们而言,已很足够,虽已“天经地义”了。

他们杀人甚至不须要理由,就像手握大权的好佞要对付忠臣烈士一样。

狗口一刀了结了书生。踢他落入涧中,但这却激怒了两个人。

铁手和龙舌兰。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中了毒,失去了抵抗能人,正萎倒于地。任人宰割吗?

对敌之际,人之所以会倒下去,总有许多原因,但大都迫于无奈,例如:

——受伤了。

——太累了。

——支持不下去了。

不过,还有一种原囵,那就是:

——正是要引诱要宰割他们的人前来宰割!

这也就是铁手等人倒地之真正用意。

明明已倒了下去的手与龙舌兰,突然弹了起来。

铁手的手,已绕过那对母女的刀锋,分别击在她们的身上。

这对母女没料到明明倒下去活不了的人能够飞弹了上来。且作出如此这般急攻猛击。

母女两人都想避。

但都避不了。

铁手的掌似有一种“力量”:

磁力。

他在出手之时已“吸”住了她们,根本不容她俩闪躲。

于是两人一齐中掌。

在这一刹间,这时杀惯了人的母女心里都有同一种想法:

——这次死定了。

可是谁都没死。

虽然两人都着着实实的着了掌,但两人都只觉突然间像给人抽尽了气和力、神和魄,但却你实实在在的活着,没死,没咯血,甚至也像是全没受伤。

但却完命脱了力。

这时“杀手母女”当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们杀了也杀过许多难杀之人,因为以“母女”身份作掩饰,使得她们的行藏更难为人发现,却更易下手杀人。

她们也许还听过这么浑厚的掌功,但没见那么浑宏的掌力却能用如此巧妙的劲道快速地使出来,更绝对不知道这样快疾、浑雄、犀利、诡异的掌法,打在人的身上,却死不了人,只祛了自己一身的气力。

这是她们首次目睹。

也第一次亲历。

——当她们发现世上居然有这种掌法的时候,她们已萎倒了下。

是真的倒了下去,不是佯作的。全是瘫痪的那种倒了直去。

“杀手母女”一倒,那“杀手三父子”。同时也遭到尖似的还击。”

龙舌兰,陈风尘、麻三斤全部弹了起来,一个吃住一个。

这三父子当然觉得意外。

这“杀手三父子”在杀手行业里,名气很响,倒不是他们杀了些别人都杀不了的人,也不是他们杀人的手段和方法太特别。而是他们杀了人之后的特别嗜好。

他们好吃人肉。

他们喜欢在杀了人后,把人煮了来吃,下的佐料,就跟煮狗肉、鹿肉、羊肉的没啥两样。

他们还喜欢送酒下箸,三父子还吟诗作对,臧否人物,纵论时弊,酒到酣时,还我夹给你一块人肉,你夹给我一块人肉。对饮大啖起来……

有时候,赋出绝联妙句的,就赏之余一伙闲谈吃了能壮阳益气的睾丸。要是词章欠顺,文句不通.那就罚吃一粒吃了睾丸会痛的眼珠——这些器官当然都来自给他们率杀了的人的身上。

有人指出他们残忍,他们却不以为然。

“残忍么?我看不见得。人都死了。不吃自不吃,吃了也不会再让他多病一点,多死一次。”

也有人笑他们什么不好吃,却吃起人肉来了,禽兽不如。他们却申辩:

“不吃人肉,不懂人生。人肉滋补得很呢!人吃牛羊猪狗鸡鸭,多低压!人该吃人才是!人不是天天亦吃着人么!?只不过不同吃法而已。我们是将他杀了才吃,对着干,明着吃,吃得光明正大,他们才是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

还是有人说他们这样连人带骨都啃了,不怕冤魂来烦缠?他们也表明了意思:

“既做得了杀手,就不怕鬼。就像剃得了头,就不怕汗冒于顶。人死了,土葬会臭会烂,火化变尘变烟,本来好好一个人,多可惜呀,多浪费呀,不如尽吃到我们肚里,好进补进补,死了的没蚀着,活着的是净赚了。”他们便如此说得头头是道,自鸣得意。

他们杀人也杀得自得其乐,洋洋自得。

可是不是这一次。

这一次不行,

他们三人,一向是联着一起出手的。

——一人出手两人护。

——一人遇险两人救。

一旦突袭,一攻前,一顾后,另一则进可助攻、退可援后。

但这次他们以为敌人已倒,所以他们分了开未,三人,三刀。

刀极快。

——斩风快刀。

不过没有甩。

贾中锋忽然只觉眼前一黑。

麻三斤的布袋已兜头兜脑套住了他。

贾风骚忽见父亲给一大布袋罩仲,大惊收刀,陈风一掌打到.他情急向/百忙中/危殆时将刀背贴身一格,陈风那一掌“啪”地打在他刀身上。

他挡过了陈风的一掌。

可是没有用。

他只觉胸口一麻。

他的刀只挡住了敌人的掌,但挡不住对方的掌力。

掌劲仍透过刀身,击中了他。

也击倒了他。

贾风流的情况更糟。

他是负责对付龙舌兰的,可是他那一刀,并不是斫向龙舌兰。

而是撩。

——也就是说,他出刀不是为了即取龙舌兰的命。

而是撩割她的衣衫。

他要看她,这么一位白皙、粉丽、轻俏且有威名的姑娘。水绿华杉里面到底是怎么个的优美身子。

想到这里,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决定要先看一看。

看了才杀。

杀了才吃。

——说不定,杀之前,还可以来上一来!

当然,他那一刀并没割开龙舌兰的衣衫。

但龙舌兰手一招,一剑已钉入他的胸膛。

他捂胸,瞪目.哑声怒嘶:

“你没——”

他不服气。

他不甘心。

因为他没料到龙舌兰没失去知觉,所以才中招。

他并没想到龙舌兰的剑比刀短,却一甩手就先他的刀而刺中他的胸膛。

所以,他就这样永远不明白的死了。

他当然永远不会明白:

一,龙舌兰没有给毒倒是囚为她一早已怀疑烛焰有毒而且早就收到通知烛火里有毒。

二,龙舌兰的怀剑纠愕系着两条颇有弹性、韧力的丝绳,她袖口腕底箍有一层弹簧机片,是以,她一出手掣腕,剑就疾弹出去,射向目标:

她的剑像箭多于剑。

她的剑法也就是一种箭法。

不过任何人的剑和箭都做不到她随手可以做到的事,例如此际。

她只一沉肘,“咐”的一声,她不必抽不必扯,不必过去死者身上报回怀剑,那把翠玉小剑已疾飞回她千里、掌中。

似会听主人话的鸟。

依人小鸟。

——箭鸟。

剑之鸟。

龙舌兰、麻三斤、陈风尘的手非常突然,也非常的快。

所以得手也特别快。

——道理很简单:快,便有,慢,便无。

这道理谁都懂,但要真的能实行的才有用。

学武的人越学到高处,越懂得这道理,因为快和慢的分别,哪怕只一丁点儿,一刹那、一瞬间,但已足以定生死、判成效了。

他们三人虽快,但当他们三人解决了三名杀手之后,才发现铁手不但已放到倒了两名杀手,而且还缠上了正欲逃离的狗口和尚,更令人难堪(因为相形失色)、渊能可贵(铁手还对杀手饶而下杀)以及难以置信的是:

铁手一面跟狗口对招,一面已至少“点倒了”十名敌人!

——都是一流杀手的敌人!

铁手一出手就使”杀手母女”失去了战斗力——不到必要的关头,他决不杀人,这是他向来的原则——然后就发现狗口和尚也斫倒了一人。

一个不相干的人。

一个不相干的人。

一位茶客。

一名书生。

铁手却因而愤怒了。

一向都很沉得住气的他这回是真正的、深深的震怒了。

原因是,这本是武林中的仇杀、江湖上的恩怨!

但这杀手的首领却杀了一名无辜的人!

一个老百姓!

所以铁手出手再不容让。

狗口杀手一旦斫翻了书生,便发现原来铁手、龙舌兰、陈风、麻三斤谁都没中毒,谁都没真的倒下。

他几乎是即时的萌生了退意。

他要想退走之念一起,但却发出了尖啸:

这啸声正是下令:

攻击!

他下令那二十名杀手一齐攻向铁手!

一一惟有这样,他才能走!

一个杀手,定必要狠。

不狠也不能当好杀手。

所以他一刀就斫翻了一名毫不相干的书生。

他出刀一向狠。

出手也狠。

他对对手当然狠。

就算对手下也狠。

——否则,他哪还可以当得了一样狠心杀手的头头!

他是够狠他的人甚至比他的刀还狠。

可惜他遇上的是铁手。

铁手办案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不是极为棘手、不是狠角色,他还真不愿出手。

狗口一走,铁手就截住了他。

狗口口中发出狂啸,一刀斫下。

刀破空。

破风。

刀势回旋破势而至:

刀斩快风。

快刀斩风。

风快刀斩。

斩刀快风。

这一斩、比风快,比招快,甚至比刀光还快、比快还要快!

这一刀劈向铁手脑门,活像要把他劈为两段才甘心、才情愿,才心甘情愿!

对那么快利、犀利、锋利的一刀,铁手只不情不愿的双手一张,然后一合。

就这么一下——

他就在刀锋只差一粒米大的缝隙就斫着他之前先行拍住了刀身。

挟住了刀身。

狗口发狠一挣。

不动。

再力挣——

脸都涨红了:

刀仍不动。

刀就嵌在那儿了。

这一把风快锋快的缅刀,就像是天生就镶在那几的,且像是镶了五、六十年了:

它就像一直都在铁手的手里。

狗口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霍地翻身、掠起、舞刀——

这是他两次对付铁手以来,用了两招,也一气弃了两次的刀。

这是他平生未遇之耻。

首逢之辱。

但也是前所未有之事。

他飞身、长探、急跃于飞瀑上。

他要趁黑以飞瀑作掩饰,以图遁身。

但铁手又霍然出现在他身前。

瀑前。

湍流已溅湿了两人。

狗口还未落定,也没喘定,但已拔刀。

他这回拔出一把白色的刀。

纯白。

白如瀑布,瀑出一团白芒。

在黑夜的飞瀑中、谁也分辨不出他手里拿的,究竟是刀,还是飞瀑?

却听铁手语音悠然的道:“宝刀不可轻用,壮志不可怠忽:”他双手里还挟着敌人那一把斩风快刀,“你弃了一次刀,又弃一次刀,在保命一节上,你弃得对,弃得好;但在斗志上,你这样一弃,还打什么?拼什么?”

“你只敢对他人狠,对自己却心软得很,连刀都握不住,算什么杀手?你还是放手吧,真正放下了刀,收了手,才有望保住你自己的命和残生。”

铁手人在瀑里,盯着迸溅急流中的那一把刀和待刀的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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