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哀戚地瞪着他,一双秋水般的眼瞳盛满了泪水,眼底充满了怨怼、痛恨、伤心,以及一抹令他心痛的绝望。
她长得好像谁…他拚命地想,却想不起来,只能怔怔地望着她。
她慢慢举起手,手中竞握着一把刀。
不…不要…他在、心中惊惶呐喊。
她眼神坚决,毫不迟疑,將那锋利的刀尖刺入她的胸口。
不要--
血喷洒而出,溅上他的身体,温热的液体蚀进了他的肌肤,他的心脏,他战栗着,瞪着她苍白的容颜,惊瞠无言。
就在她倒下的同时,突然间,那张清秀的脸蛋变了,从那似曾相识的模样变成了秦若怀!
不!不可以!若怀!若怀--
他哀痛地厉吼,身心大震,猛地醒来。
秦若怀消失了,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格局简单,看来颇为清寂。
江醒波喘着气,心依然狂跳不止,那虚幻的梦镜似真似假,令他惊惶不安。
“你还好吧?王爷。”一个声音从落地窗边传来。
揉着微微发疼的后颈,他坐起身,瞪着那立在窗边颀长英伟的身影,颇感诧异。
“何让?是你!”
何让转过身,走向他,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身黑衣,衬得他刚硬的五官更为凌厉。
“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他想起公寓外的偷袭,心中极为不快。
“你为什么跑到秦若怀的公寓去?难道你后悔了?”何让冷冷地道。
“我是后悔了,我不想再被诅咒牵着走了,我要若怀…”他正色表态。
“不行!”何让打断他的话,沉声暍道。
“你说什么?”他怒眉一耸。
“我不能让你一时的感情冲动而坏了大事,王爷。”何让的口气充满了讥讽。
“大事?你指的是?”
“当然是解除情咒的事,无论如何,你都得和潘写意结婚,这配对好了的红线可不能乱牵”
“可是我爱的人是若怀…”他坚定地道。
“秦若怀是我的。”
他怔住了,盯着何让,忍住气,喃喃地道:“你变了…三弟…”
何让不再是当年那个忠心又可以信赖的弟兄了,是岁月的折磨让他变成如此刚愎又尖锐吗?
“任谁要死不活地挨了千年的岁月,都会变的。”何让冷哼。
“你似乎对我很不谅解,是因为我和若怀相恋?”他揣测著令何让态度改变的原因。
“你已毁了一次我的命运,我不能再让你拿我的未来开玩笑。”何让森然地瞪着他。
“你认为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他是在怨他吗?
“难道不是?若不是你要求我奉上自己的未婚妻子去讨好皇上,白家三位千金不会死,更不会有如此凄惨的诅咒…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何让怒声震扬。
当年的愚忠哪!没有人知道,他失去了多少珍贵的东西,他的心,他的魂,还有他的爱…
江醒波脸色一沉,颓然坦承,“没错,是我,这一切的祸根都由我而起,我很抱歉…”
一时的野心,伤了三位女子,也害了自己的结拜兄弟,他深感歉意,不过,他自己不也付出了代价?
“既然觉得抱歉,就在这一世替我將诅咒解除!”
“不,何让,我不能…”他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能?”何让怒道。
“以前,我辜负了白清雪,现在,我不愿再错过自己深爱的女人。”他语重心长地叹道。
“但你现在没资格再爱上别的女人,你唯一该做的,就是娶回潘写意,至于秦若怀,她是我的人。”何让说得像在区分地盘。
“不!若怀是我的!”他妒火中烧地大喊。
何让脸色一变,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喝斥着:“难道你不想解脱吗?难道你还想在这悠悠无止尽的轮回中继续沉浮下去?二哥,我拜托你清醒一点!”
听他终于喊他二哥,江醒波心肠一热,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激动道:“三弟,我很清醒,正因为清醒,我才不愿再一次自私地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
“你这叫清醒吗?你明白你若做错了选择,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会害得我们三人继续痛苦下去!”何让气得青筋直冒。
“我深信我的选择没错,三弟,错的是千年前的配对,我发现,当年我要的人根本不是白清雪。”他说出了心中的那个意象。
“什么?”何让一呆。
“在我心里的人,一直是白胜雪,但,因为阴错阳差的误解,我才选择了白清雪。”
何让心中微震,他要的又何城白胜雪啊?偏偏李澜擅自替他择定对象,而当时只热中宫廷互斗的他也未將心思放在儿女之情上,才会…
但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与白胜雪有了婚约,负了的人也是白胜雪,今日他就得偿掉这份情债啊!
“那又如何?你当年决定了一切,造就今天这种局面,你也只能照着这条路走了。”他拧眉低吼。
“不!不是这样,你想想白家三姊妹死前所说的话,仔细想想!”江醒波急道。
“她们要我们每一世寻找她们,而我花了十八世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何让一想起那一幕就心如刀割。
“不只找到她们,要找到真爱,你想起来没?她们要我们学会怎么去爱…”江醒波提醒他这个重点。
“这只是你的说词罢了,二哥,不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我也不想去多费心思,欠了谁,就还谁,我只求解脱灵魂的束缚,让我的心得以安息。”何让驳斥了他的说法。
“何让…”他想不透何让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不要再说了!”何让怒声制止,放开他,走向一旁。“你现在起就待在这里,直到婚礼当天,我会亲自送你过去。”
“我可以打电话取消婚礼。”他被惹怒了,摸索着身上的手机。
“你的手机在我这里,而且我已告诉你的管家老石,婚礼提前到后天举行。”何让冷笑。
“什么?”他大吃一惊。
“事情拖愈久只会愈麻烦,还是早点解决得好。”何让看着他,一脸冷肃。
“写意不会答应的,她会答应结婚只是在演戏,为的是刺激知礼,她不会让婚礼进行的。”他说出实情,其实心里早就明白潘写意打的如意算盘。
“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何让露出诡笑。
“什么意思?”他瞪着他,有不好的预感。
“她也被我抓来了,后天,我会亲自护送你们去婚礼现场,让你们完成婚礼。”何让早就看出江醒波和潘写意心思不定,才会出此下策。
“你竟然…”他惊呼。
“别怪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一旦你结了婚,秦若怀就不会三心二意,她会甘心接受我,这样一来,我们三人就可以解脱。”何让沉声道。
他看得出,何让是认真的,为了结束这千年的噩梦,他已经豁出去了。
但,这样做噩梦就真的会结束吗?
江醒波心痛地想,这样勉强得来的婚姻,大家会快乐吗?
“你我解脱了,那知礼和知默怎么办?”他阴鸷地问。
听见安知默的名字,何让心头一紧。
“他们是兄妹,不能结合,你认为这样对吗?”
“那也许是白三小姐的希望,他们这样也算是缘分…”何让尽量不让自己显露纷乱的情绪。
“如果当初的三小姐白静雪真的要知礼找到她,爱上她,那么,这一世他们两人绝不会变成兄妹关系,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他又问。
“我不想去研究这些,大哥和白三小姐之间会如何,我已无能为力,我只要我所有的痛苦在这一世终结,谁也不能阻止我。”何让咬牙把心中那抹倩影压回深处。
“三弟…”
“够了!事情已经决定,你再多说也没用。”何让一挥手,转身走向房门。
“你要去哪里?”他不安地问。
“我去找秦若怀,告诉她婚礼提前举行。”
“不!你不可以这样对若怀--”他心急地冲向何让,想阻止他。
“我要让她对你彻底死心。”何让回头冷笑。
“你…”他气怒地握拳击向何让的睑。
何让身子一闪,反手扭住他的手,將他摔回沙发上,然后走了出去,將门锁上。
“何让!何让!你给我回来!何让--”他追上去,用力抓着门把,无奈怎么使劲也转不开,气得他举脚拚命踹着门板。
“冷静点,二哥,婚礼当天会有把枪对准潘写意,你若不想害了她,害了自己,最好乖乖和她结婚,别轻举妄动。”何让在门外撂下狠话。
“什么?”他呆住了!何让竟以这种手段要胁他…
“我这是为了大家好,如果我们欠了白家三姊妹一个名媒正娶的仪式,那这一世就还给她们一个正大光明的婚礼,你娶你的白清雪,我娶我的白胜雪。”何让冷鸷地说着,旋即走开。
江醒波瞪着门板好一会儿,才愤怒地在门上重击一拳。
可恶!
他低咒一声,怎么也没想到何让会用这种蛮横的方法逼他就范。
俊脸上写满了焦急,要是若怀知道婚礼要提前举行,她一定会心碎的…
一想到她的眼泪,她的深情,他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他现在该怎么办?
若怀,若怀,若怀…
痛苦地揪扯着头发,他无助地垂坐在地上,只能不断地呼唤着秦若怀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秦若怀瞪着窗外的风雨,怔怔地发着呆。
今天是江醒波和潘写意结婚的日子,可是,老天仿佛在呼应她的心情,竟下起了春季中罕见的大雷雨…
也许,这些雨水,都是为她下的吧?为她那痛到流不出眼泪的心而下。
昨天,当何让告诉她江醒波將婚礼提前时,她的心,她所有的感觉就冻结了,不但泪哭不出来,连力气也一一泄尽,感觉就像死了一样,可是,为什么死人还会心痛呢?
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痛得她无法吃、无法睡、无法呼吸,就这么呆坐了一整天,一整夜。
她无法理解,在与她缱绻之后,江醒波竟还能若无其事地去结婚,他到底存着什么心?难道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玩弄她而已吗?
而写意呢?打了几百通电话都找不到她人,她像是突然消失了,要不,就是在躲着她。
她曾答应她,结婚只是一个手段,她不会真的和江醒波结婚,那为什么现在又默许婚礼提前?会不会…她也爱上了江醒波?
可能吗?写意不像是那种人哪!
她不是深爱着安知礼教授吗?
眨了眨干涸酸涩的双眼,她内心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虽然何让叫她别去参加婚礼,免得大家尴尬,而且一再暗示她江醒波不希望再见到她,但她又岂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输掉自己的爱情?
就算被淘汰出局,总该给她一个明确的理由吧?
对!她非去参加婚礼不可!只有亲自去问个明白,她才会甘心,才会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