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架势,这老头绝非普通人。他这样看着我,莫非认识我?
在德国的两个月里,我隐藏自己的身份,深居简出,未曾得罪过任何人,但这老头仿佛是冲着我而来。
我悄悄观察明子的神态:她沉默不语,冷眼看着老头这群人,似乎也在深深思索。看样子,老头和她不是一伙的。
再看馨雨,她拿着菜谱,向莉莎描述各种中国菜的模样,连看都不看老头。
我顿时有些明白了。这种刻意回避,让我感觉到异样。
今天是莉莎的生日,是个与众不同的日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老头就是昨天中午造访馨雨的人。当时我以为馨雨被明子绑架,打电话到婚纱店,没人接……如此说来,她没有呆在婚纱店,是因为她在家里招待这个老头……
“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菜?”服务员用中文询问明子,他误以为明子是中国人。
明子不做声,不满地看着服务员。
见到明子有些生气,服务员急忙把刚才的话改成德文,但观察明子的表情之后,可怜的服务员只能再用英文说一遍。
明子这笨女人,只会日语和英语。就这样也敢出来乱跑,我真是有点佩服她。
菜谱上只有中文和德文两种菜名,虽然明子随身带着会德语的保镖,但如果此时手忙脚乱地翻译,她势必要收到我嘲弄的目光。
明子气恼地把菜谱合上,指着我,用英文说:“和他们一样。”
虽然她尽快结束点菜的尴尬,但气势上仍免不了输了一截。
我侧头瞥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气的她咬牙切齿。
馨雨看着对面的明子,问我:“我们点的都是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和我们点一样的菜单?”
“大概她看不懂中文,也看不懂德文,又偏偏要来这里凑热闹,所以只能这么做。”我故意看着明子,提高音调。
“原来是这样。”馨雨微微笑着,继续低头向莉莎解释中国菜的品种。
明子知道我和馨雨在谈论她,但她听不懂中文,身边又没有会中文的保镖,只能对着我干瞪眼。
再看另外一桌的外国老头,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由手下人替他点菜。
直觉告诉我,这老头不是德国人。欧洲许多国家的人评价德国人如同机器,办事太过认真。此话虽然有些过分,但可表现出德国人凡事一丝不苟。如果他是德国老头,多半会自己点菜……
仔细看这个老头的模样:他有着褐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与典型的金发碧眼德国人截然不同。从长相上判断,这老头是意大利人或者西班牙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尤其是他的保镖点菜说德语的时候,发音上隐隐有些大舌颤音的痕迹,这就进一步证实我的猜测。
除非方言或者歌剧,普通的德国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使用小舌颤音,虽然德国的浊颤音和法语的清颤音有所区别,但都属于小舌颤音,与意语和西语中的大舌颤音有着较大的区别。这保镖并非语言专家,难以克服两种语言的细节也无可厚非。
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很相似,我没刻意学过这两种语言,无法从保镖说话的习惯上更细微地加以区别。但相比之下,西班牙人的头发和眼睛颜色更深一些,而意大利人的性格比较懒散随意。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老头很可能是意大利人。
意大利人?意大利黑手党?我忽然想起明子曾接到过意大利黑手党的警告,警告她不能踏入黑手党的保护区——馨雨公寓所在的第四大街。
虽然不太清楚这老头和馨雨的关系,但如果他真的是意大利黑手党,作为一个住在馨雨家将近两个月的房客,我的身世背景早就被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美国青龙会的少帮主,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住在黑手党的禁区内?
菜被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老头的那桌显然比我们丰盛的多:糖醋古老肉、芙蓉蛋肉丝、笋丝牛肉、三鲜色拉……没多久就摆满了桌子。
为了同时满足华人和西方人的需要,桌子上同时放着两种餐具:刀叉和筷匙。老头戴上餐巾,拿起刀叉,有滋有味地吃着中国菜。而训练有素的保镖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妈妈,这里的菜真好吃!要是妈妈烧的菜有这么好吃就太棒了!”莉莎童言无忌地说话,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言外之意,莉莎对馨雨的厨艺早有不满。
“就是就是,妈妈烧的菜太难吃了。”我附和着莉莎,对馨雨一成不变的菜谱提出抗议。
“你这家伙,”馨雨横我一眼,对着莉莎柔声细语,“没关系,以后让爸爸带你来吃。”
“好啊,好啊。”莉莎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她不知道,在这里吃一顿饭,足够她买一大堆冰激凌。
什锦汤,鸡蛋炒西红柿,油炸鸡串,咖喱牛肉,素炒土豆丝,香菇油菜,冬瓜盅,炒三丁,八宝粥,元宝虾,大米粥,红豆汤……这些都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菜肴,莉莎特别爱吃。
再看明子,她可没莉莎这么好的心情。从小吃清淡的日式料理的明子,对这些油腻的中国菜显得非常“过敏”,拿着筷子,却不知从何下筷。她是个过分讲究的女人,对欧洲料理也无法接受,这些天在德国,她只去日本料理店买东西吃。
这是矜持还是愚蠢,我难以解释。只能让我更加觉得,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任何一个人进入对方的世界生活,都终究会疯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