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当机立断
王志华忍不住问道：“老张，什么打破瓷器的事？”
那个职工说道：“前段时间报纸上不是有报道说外国一家海洋捞宝公司在我们中国的南海发现了一艘古代沉船吗？上面有很多中国古代的精美瓷器，这些瓷器每一个拿到市场上都很值钱。但是这个公司将瓷器打捞上来之后做了一件出乎别人意料的事，就将大部分瓷器砸烂，只剩下一千多个运回了公司。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
这家伙还真有说书的潜质，几句话就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了。口才这么好，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当厂领导。
郭亮知道这个打烂瓷器的典故，但不知道报纸上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他郭亮从海底打捞了精美瓷器肯定会舍不得打烂，设法将打捞的确切数量保密，今后再慢慢地将它们小批量出售到文物市场，未必一定采取这种极端措施才能让这些精美瓷器保值？
一个厂干部说道：“老张，你们教书的就是这点不痛快，你教学生教习惯了吧，还在我们面前卖关子。快点说，直接点。”
郭亮心道：怪不得说话抑扬顿挫慢条斯理地，原来这老张是当老师的。
姓张的老师笑了笑，说道：“将那些精美的瓷器砸烂，其目的就是不让这些瓷器冲击文物市场。你们想想，如果文物市场有人得知他们从海底捞了大量精美瓷器上来，文物市场的价格是不是会暴跌？肯定的！也许本来市场价是一百万美元一个碟子，最后下降到一千美元一个碟子。一下子下降了一千倍，还不如不要那多出的九百九十九个，物以稀为贵嘛，对不对？听说以前拿破仑喝酒用的是一个锡杯子，比黄金做的杯子还值钱，那是因为那时候锡很难冶炼出来，世上独一无二。”老师终究是老师，随手就举了一个例子，还很贴切。
众人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但雷国兵却没有被骗过去，他马上反驳道：“你这话纯粹是臆测。不说你说的这个打烂瓷器的事是不是媒体吹的，就算是真的，也与我们茶叶厂的事粘不上边。你不会以为我们的茶园毁到一半之后，我们的产量减少一多半价格就会涨几倍吧？我可知道我们的蓉洱茶绝对成不了瓷器。”
大家都点了点头：老张这个想法确实有点扯。如果蓉洱茶是全国的知名品牌，或者它的销量很大，毁掉茶园有可能因为产量少而使其价格抬高。可大家都知道蓉洱茶在全省都算不上名牌，最多是在绍城市里有点点名气，即使蓉洱茶全部消失，喝茶的人几乎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有普洱茶代替它，普洱茶无论从名气还是质量或者人们对它的接受程度都要高于蓉洱茶。现在普洱茶的销售也不尽人意，更别说蓉洱茶了。
领导和职工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最后双方把矛盾再次递到郭亮手里。
郭亮心里刚才已经有了主意，他干净利落地说道：“这件事的解决，我提议坚持两条原则：第一，市重点项目不能耽误，就是茶叶厂损失最大也要保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拆迁工作，保证按期将地面附着物清除掉，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必须完成，这是政治任务。第二、茶叶厂的具体情况必须照顾到。现在茶叶厂经济不好，我们不能在情况不明，无法确定投资方是否真的进行下阶段大规模投资的情况下就大规模毁坏茶园。如果情况还不确定，我们必须确保我们的茶园不被铲除。茶树毁起来容易，一刀就能砍掉，一把火就能烧成灰烬，但要培植却千难万难。一旦某投资方不进行下一步开发，或者将土地挪着他用，将来受害的还是我们广大干部职工……”
郭亮的话未落，四个职工代表热烈地鼓掌，大声叫好。
听到郭亮干脆的语气，看到职工欢心雀跃的样子，陆建元和雷国兵心里都有一肚子火。他们都觉得郭亮这是在搞突然袭击，违背了他之前所做的承诺：茶叶厂征地的事由他们全权解决。
他们只知道埋怨郭亮，却没有想到自己本身的出发点就不对，他们本身就想利用现在这个时机搞浑水摸鱼，想把茶叶厂低价揽到自己怀中。
陆建元想说什么，但不敢开口：赚钱是一个很美好的事情，但当官更美好。不能因为赚钱而影响了当官。郭亮这小年轻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肯定是有强大的后台，还是不得罪他为好。他心里甚至在后悔刚才那些话说过头，想利用什么机会找他汇报工作，把坏了的印象补回来。典型的前怕狼后怕虎的人。
所以陆建元不动声色地坐着，似乎没有听见热烈的掌声。
雷国兵的心思简单多了。听了手下职工的欢呼声，他的脸就毫不掩饰地变得铁青。不是他不懂规矩，也不是他太憨直，只是因为他想到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事情有了一点眉目，总算可以利用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来压一压郭亮，让他早日批准那个计划的时候，却没有料到郭亮这家伙干脆彻底甩掉贾永明而坚决站到了职工那一边。就算你不在站在陆建元和自己这边，你副县长站在中间位置坐山观虎看情况再介入也好啊。你屁股往职工那边一坐，我雷国兵还能玩出啥名堂？真正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贾永明催他，职工骂他，一点缓冲的地方也没有。
他瓮声瓮气地对郭亮道：“郭县长，我可是按照你当时的要求做的。等下他们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人来了，我怎么答复他们？”
郭亮已经抱定了静观其变的心思，既然不知道贾永明到底在干什么，他就先等。等明白了贾永明的意思再说。他回答雷国兵道：“这事我有责任，我不知道他们公司竟然征收这么多地方，还征收的都是产量高、质量好的茶园。这自然会激化职工与他们之间的矛盾。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让你为难。就让我来解决你们和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事，我会亲自和贾永明说。”
雷国兵很不爽地说道：“那好吧。”心里则懊恼不已：我为难的不仅仅是如何答复这个永明公司啊。你咋就冒着得罪市长外甥的风险这么做呢？
按他的想象，郭亮才当副县长不久，应该努力巴结市长而打压职工的。只要郭亮打压职工，作为地头蛇的雷国兵就有了操作的空间。可现在他所想象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当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人遵命前来，郭亮明确说出了刚才在会上表态的两点，要求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先进行茶厂之外的征收、拆迁和附着物清除。
对方听了郭亮的话大吃一惊，脱口说道：“郭县长，我们成了拆迁小组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将茶厂这片茶园清除出来。怎么能舍本求末呢？”
见郭亮眼里闪过一丝疑虑，这个家伙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郭县长，我们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想早一点建设这个基地，早一天建设起来，我们早一天发挥效益，为双清县人们致富。我们贾总不是已经和雷厂长说好的吗？雷厂长，你说是不是？”
雷国兵还没说话，郭亮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你们公司的建设计划，更没有看到你们申请书，我们茶叶厂不能冒这个风险。”
“我们马上准备，我们过几天就递交。”来人急切地说道，“这能有什么风险？”实际上这个人还真不知道贾永明为什么征这么多地，他还真以为贾永明是为了建农产品深加工中心，是真的为了培植什么法国西兰花或者美国樱桃。
郭亮道：“我们县里什么时候批准了，你们的建筑材料和机器什么时候到场，我们就容许你们什么时候铲出相应的面积。等基础设施建好了，再进行下一步的征收。总而言之，这些征地必须一步步来。……，这事你就不要争了，刚才我已经向全厂的干部职工宣布。你可以把我的话汇报给你们的贾总，他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看到郭亮说的如此干脆茶厂的职工大声叫好，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人垂头丧气：他们已经接受了贾永明的指令，必须尽快清理出土地，完成了有奖没有按时完成则将被处罚。
但是，面对一个副县长，他们还是不敢造次，心里再有火也只能忍着，只能拿起手机向贾永明汇报。
在郭亮等人不明白贾永明为什么征收这么多土地的时候，坐在绍城市公司总部的贾永明一样感到莫名其妙，只是这是上面压下来的，他不得不这么做，所谓的什么培植法国西兰花、美国樱桃都是他临时想出的歪招，是应付别人询问的。这个命令他这么做的人不但他不敢得罪，连他的舅舅马春华也不敢得罪，对方的来头实在大。
贾永明此时正在给舅舅马春华打电话：“舅舅，我们现在遇到了不少的阻力。虽然金丰县赵书记和李县长全力支持，可下面的阻力非常大，很多农民阻工。如果政府不拿出更多的钱来，我支撑不下去了。舅舅，现在我公司的流动资金都扔在这里了。”
马春华没有像以前那样说话，反而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知道我们政府连征收马路的钱、征收基地的钱都不够，怎么还要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征地。……，这样吧，我给赵书记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加大宣传、执法力度，让他们全力协助你们。对了，双清县那里情况怎么样？”所谓加大宣传、执法力度就是多派警察、联防队员等人到现场抓那些阻拦征地的刺头。
贾永明说道：“双清县的征地面积不到金丰县的三分之一，阻力小一点。因为刘昱刚来不久，肖国华基本不管政府这边的事。现在刘昱出国考察去了，常务副县长张辉还算好说话。”
马春华说道：“双清县那里你要注意一下那个叫郭亮的副县长，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如果不行，在费用方面向双清县稍微多倾斜一些。但不要私下送钱给那个小子，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来头，送钱很可能弄巧成拙。你以前说他的那些事，我让人查了好久也没有查出什么。”
贾永明说道：“我会注意的。上次我一到双清县就让张辉找了姓郭的谈，表面看起来他还是挺上道的，不是别人所说的那么呆。他几乎不怎么管我们在那里征地的事。舅舅，我听中元国际里的韩尉说，好像郭亮和吴副省长的女儿关系很好，似乎就是谈恋爱的那种。现在韩尉都已经向他示好，那个许昆山和这个郭亮关系很亲密。”
马春华心里巨震：吴副省长的女婿？但嘴里装着平淡地说道：“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但你也要小心一点，到了县里其他人无所谓，关键的几个人千万不要得罪。”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舅舅。我有电话来了。”贾永明听到手机了有来电话的提示音，趁机挂了电话，他怕马春华又教训他一番。
电话是在双清县茶叶厂的手下打来的，将郭亮的原话转告给他。贾永明一听急了，连忙问道：“什么？他要我们的建设计划批准之后才让我们征地？”
那个人煽风点火地说道：“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计划没有批准，谁来都没有用。还说什么我们的建筑材料、建筑机器到了之后，需要多少地皮就征多少地皮，等我们一切都完成了才容许我们一步步征地。口气很狂妄，完全不把贾总……完全不把我们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放在眼里。”
如果这个家伙没有说这些话，贾永明还准备亲自跑到双清县再找郭亮说一说，打着舅舅马春华的幌子也许能改变郭亮的决定。可听了这个家伙添油加醋的话，又想起舅舅马春华刚才的嘱咐，他一下为难了。沉默了好久，直到电话那头的家伙小声地喂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他破口大骂道：“你狗日的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把他给得罪了？你给老子马上带着你手下的那些王八蛋先把外围的地给我征好！”
说到这里，他不顾对方说什么马上就将电话挂了。让那个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咦，贾总怎么退让了？他难道怕这个一个小小的副县长？怪！”
虽然被骂，这个家伙心情却轻松了不少：太好了，不用跟茶叶厂的人对峙了。将手机揣进口袋之后，屁颠屁颠地安排手下去了。
贾永明挂了电话马上又按起了号码，等电话接通他很谦卑地说道：“韩少，我们征地工作遇到了一些麻烦。……，嗯。你跟郭亮的关系好，能不能请你出马？……，我估计很可能是他到了现场之后知道了我们征收的都是他们的好茶园，所以……，韩少，能不能给我透一个信？你们征这么多地干什么？”
韩尉冷哼一声，问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教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到时候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们征了地干什么，说出来你也不懂。”
贾永明一肚子的怒火，但还是很恭顺地说道：“那是，那是。……，韩少，能不能跟你熊总说一说，我们的钱已经不够了。我公司已经没有了流动资金。你看……”
韩尉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鼠目寸光，眼睛总之看在鞋尖走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贾总的能力，如果你知道将来赚回投资几倍的钱，你肯定不会到我这里哭穷，你肯定能把银行的钱想方设法地拿出来。贾总，你贷款几百万肯定没有问题吧？”
贾永明心里将韩尉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但嘴里说道：“韩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公司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公司，哪里还能贷几百万？你不知道我在开发区的沙滩休闲小区投资了好几千万，所有能贷到的款都被贷来扔进了那个窟窿，现在哪里还能贷款啊。”说完，心里嘀咕道：你现在说我会赚钱，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赚，到时候老子花了无数的钱帮你们征了这些地，你拍拍屁股走了，我找谁去哭？乡下的地我拿了有屁用？你们不是高官的子女就是有大后台，我到时到你面前哭都不成，你们也未必会让我哭出声来，估计还没有到你们面前老子就被你们的保镖给打走了。
韩尉冷笑道：“贾总，你嘴里这么说，心里在狂骂我吧？说我们自己不拿一分钱出来却要你们帮我们做。可你别忘了，征的地都是挂在你永明房地产开发公司名下。即使我们将来不要了，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贾永明又会亏到哪里去？你还不是可以低价买进来加价之后再卖出去？有你当市长的舅舅和他手下的亲信，我就不信你会吃亏。还有，我们征地不也间接地帮助了你舅舅，一旦火力发电站的项目落在你们市，你舅舅的官位就稳定了，谁也不敢再对他说三道四，可以掩盖你在开发区赚的那些黑心钱。你还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