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县委书记的突变
孙庆的目光在郭亮和杭莉的身上来回看着，笑道：“呵呵，现在我们小杭邀请你，你可不要让她伤心嘛。……，我多次听老肖，就是你县委肖书记，说起你，说你前途无量。到时候你可要关照关照我们这些小老板。”
郭亮摇头道：“不去。我可不是拒绝杭莉，一则是没时间，二则是我个人没这个当驴友的爱好。我在外面上班，一年很难回家几次，想利用假期和家人好好聚一聚。”
杭莉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不会是春节回家相亲吧？”她从郭亮前面拿起郭亮的酒杯递到郭亮手里，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郭镇长，孙总，第一次和你们二位精英吃饭，小女子深感荣幸。我们干一杯，好不好？来，请干杯——”
郭亮、孙庆举起杯，也说了一声：“干杯！”
让郭亮想不到的是这个娇娇滴滴的杭莉酒量奇大，连喝好几杯竟然只是脸红了一点而已，脸上的红晕反而增添了她的狐媚。
郭亮很快就发现她对酒桌上那些劝酒的酒段子娴熟无比，而且恰到好处，什么“男人不喝酒，交不到好朋友。”、“ 人在官场走，哪能不喝酒”、 “感情铁不铁? 铁! 那就不怕胃出血! 感情深不深? 深! 那就不怕打吊针”、“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和领导喝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
反正每次喝酒她都能找出一个理由来，郭亮想不喝都不好意思。
郭亮知道今天和对方并不是谈判，对方这么敬酒也不是为了把自己弄醉后让自己糊里糊涂的签字，仅仅是为了加深感情，所以他也没有故意装逼不喝，尽自己的兴趣来。
孙庆也没有玩多少名堂，很多时候都是郭亮喝一杯他也在旁边陪喝一杯。没有多久两个男人都已经显出了醉意，而杭莉还在一个劲的劝酒。
看着她喝酒的样子，郭亮真怀疑她是一名专业陪酒女郎。他还注意到她水汪汪的眼睛不时盯着他的眼睛，两人目光相遇时她还装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每次敬酒，她不时将丰满的胸部抵在他胳膊上磨蹭几下，或者故意将小嘴巴凑近郭亮的耳朵，温柔地说几句劝酒的话。温热的香气吹在耳朵、脖子里，郭亮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喝到后来郭亮担心自己真的喝醉，连忙用手盖住酒杯表示坚决不喝，然后直截了当地对孙庆说道：“孙总，这次我找你就是为了我们镇里那栋大楼的装修问题。你觉得现在说话方便不？不方便我们两人就到旁边去说，方便我们就在这里谈。”
孙庆从手机包里掏出一包烟，从里面抠出一支后，说道：“我知道郭镇长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你说的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肯定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很多地方我们公司都是这么做的，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电视报纸里说的那些事。那是一些无聊文人写的小说，通过了艺术加工。郭镇长，你是一方的领导，我相信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全信书，不能全信那些记者。……，你别这么看着我，让我先汇报一下我这边的情况，行不？”
说到这里，孙庆朝杭莉使了一个眼神。杭莉笑了一下就出去了，顺带关上了包厢的门。
孙庆点燃烟再吸了半截烟之后说道：“兄弟，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给你一方行不？”
“一方”实际上就是一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这个说法，很多人都知道。也许间接说一万比直接说一万要方便些吧。
郭亮怒问：“你什么意思？我今天来可不是找你敲诈钱的。”
孙庆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来敲诈钱的。我只是表示我的诚意。五方！最多没有了！”
郭亮将头扭到另一边，嘿嘿冷笑之后，转过来看着他道：“孙总，我希望你们全部免费返工，而不是个人给我多少钱。”
孙庆盯着郭亮道：“八万！八万元，相当于我整个工程总额的十分之一！”
郭亮说道：“你不要继续砸，也不要浪费我们两人的口水。”
孙庆说道：“免费返工？你知道我会浪费多少钱不？你知道我为了揽这个工程花了多少心血不？如果重新返工，我得亏一百多万！一百万，你想想我得修几条这种公路才能赚到这一百万？我可以告诉你，为了揽到这条公路的建设，我花了……，”说到这里，他没有说出行贿的钱而是“赞扬”郭亮道，“所有与这条路有关的人我都照顾到了，除了你没有收我的钱。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收，是真的不要这些钱，可有的人。……，那栋大楼我最终到手的利润也就是十来万。你说我敢重新返工吗？”
郭亮说道：“可你们也不该这么糊弄人吧。反正现在我有点不敢走进那栋大楼，一旦真的出什么事就是大事。”
孙庆可怜兮兮地说道：“如果不是有人嘴张的老大，我干嘛做这些没屁眼的事。如果我真的按合同上所写的来，我会亏得内裤都没有。”
郭亮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要求你们重新返工。赚不赚钱亏多少钱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
孙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去，说道：“郭兄弟，这么对你说吧。重新返工是不可能的。”
郭亮一愣，反问道：“不可能？”
孙庆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说道：“不可能。这么说吧，我和你是朋友，我不坑你。你最好还是装着不知道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镇里真要明打明地提出要求，到时候大家都下不了台。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但情况就是这样，你应该理解。
我可以提供几个方面的信息给你，你有时间琢磨一下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第一，我们是跟你们签了合同，但真正施工的是另一家企业。你们找我们，我们找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们，我真不敢保证。第二，合同里我们签的质量保证期只有一年，现在过了一年半，我们完全没必要理。第三，只要开始重新装修，一些不能露出来的东西都会抬出来摆在台面上，很多人就会很难堪，包括一些领导。
捅破了这层纸，我的绍城南山建筑有限公司固然会被人视为叛逆，我孙庆将来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我的公司不说在双清县找工程了，就是到其他县也找不到。而你和我一样，收获的只有坏处，很多官员都会恨你入骨。你的仕途是不是因此而黯淡无光，真的很难说。
其实现在社会上很多豆腐渣工程，你以为都是施工企业不想把工程做好吗？不想自己的企业出好名吗？还不是伸手的人太多？你要一点我要一点他要一点，最后落到实际工程上的钱就没多少了，不做豆腐渣工程都不行。”
郭亮或许是喝了酒，或许是年轻气盛，他并没有被孙庆的话所说动，而是问道：“你这是威胁我还是准备横下心来耍赖？在来这里之前，我问了一些懂法律的，室内装修质量保证应该是二年，你们在合同上人为地规定只有一年是不合法的。其实不管是一年二年还是三个月，你们装修存在以次充好的欺骗行为，我们可以向你们提出索赔。第二，你刚才说的你们私下将工程转包给第三方，按《合同法》第二百五十三条规定是不容许的。你们应当以自己的设备、技术和劳力，完成主要工作，私自把工程转包给另一装修公司进行装修的行为，属于擅自转让承揽合同，是一种违约行为，我们的经济损失应由签订合同的装修公司也就是你们承担赔偿责任，无须找第三方。”
郭亮继续说道：“至于你想牵扯到你所说的那些向你们伸手要钱的官员，我不管。难道你行贿了，你就将那些污七八糟的官员给绑架了？就能够利用他们逃脱责任？……，当你将大把的钞票塞进自己口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我们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呢？我还真不信我让你们重新装修我就会坠入地狱。我虽然权力不大，但我会在我所能及的范围内逼你们就范。现在我们镇里到县城的公路已经完工，但还有大笔资金没有拨付到你们公司账上。我……”
孙庆连忙说道：“郭镇长，你行行好。我孙庆知错了，你就放我一码行不？十万，我给你十万。另外，我还帮你活动，让你早日调离梅山镇不呆在那个办公室。虽然我不敢保证你调走之后会不会高升一级，但我能保证不让你吃亏，至少调到一个富裕的镇里。……，行！我给你二十万！”
郭亮冷笑道：“你当老板当习惯了，总相信你用钱就可以摆平一切。既然你愿意拿出这么多钱出来，为什么不再加点把我们那里的装修重新返工？我绝对不相信什么你公司会亏一百多万。”
孙庆无力地说道：“问题是只要开这个头，也许我其他的工程有人也会要求我们公司这么做，这么一来我不惨了？郭镇长，我不是说你年轻没经验，我告诉你，官场如战场，装修返工看起来是一件纯工程上的事，但很可能引出一系列你完全想不到的大事，就如捅了马蜂窝。到时候……，
实话告诉你吧，我和肖书记是老朋友，他对我公司的帮助很大，请你看在肖书记的份上高抬贵手。咱们是朋友，何必搞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这段时间我公司和你舅舅的砂石厂合作得很好，他们提供砂石非常及时，我也按时将费用打给了他们。
我相信我们两个性格相投的人今后合作得更好。……，公家的事你就网开一面，如何？拜托，拜托。……，杭莉小姐也漂亮吧？她真的是没有男朋友，我看她对你不错。呵呵，你放心，我还没碰过她……”
郭亮想不到面前这个人外面是道貌岸然，内心却龌龊如此。他站起来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考虑我跟你熟悉，我也不会和你商量。你现在不是想办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是不断地考虑你赚多少钱，亏多少钱，把别人的身体健康当儿戏。我算是领教了，再见！”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包厢，正在走廊里和服务员谈笑的杭莉吃惊地看着铁青着脸的郭亮，想喊一声但还是不敢喊出口，就瞪着眼睛看着他离开。
包厢里的孙庆气呼呼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大骂道：“不识好歹的王八蛋！你走着瞧……”咆哮声越来越低，最后无声，因为他实在想不到采取什么措施对付光棍一条的郭亮。当杭莉胆怯地走进来，他挥手道，“你回去吧。”
杭莉抿嘴嘴巴，看了气急败坏的孙庆一眼，拿起自己的包和外衣走了。等门关上，孙庆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粗气，再喝了一杯茶，平静一些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中午郭亮正在食堂吃饭，党政办罗向阳走了过来，小声对郭亮道：“郭镇长，县委办公室刚才打来电话，通知你下午三点到肖国华书记办公室，肖书记找你有事。”
郭亮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吃饭。
罗向阳拖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小声道：“郭镇长，发生什么事了？肖书记找你怎么还要通过办公室？”
郭亮苦笑道：“没事。”
罗向阳赶紧提醒道：“郭镇长，现在是关键时机，你可要小心一点。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惹怒了领导，也许你真有希望再进一步。万一……”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其他人都在埋头吃饭，因为党政办主任管的很多，别人都以为他们在谈工作，没有人注意他们在谈什么，“有什么事都等换届之后再说。”
郭亮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注意的。不过，我可不敢有你那个美好的想法。”
罗向阳说道：“谁也说不定。”
下午跟郑严庆打了一声招呼，郭亮让司机送他到了县政府大院。走在通向肖国华办公室的走廊上，郭亮的心情很复杂，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他知道肖国华喊他过来肯定与大楼的装修有关，只是他怀疑肖国华为什么直接出面。郭亮心道：“难道他真的是因为从孙庆的手里收取了好处就不顾干部职工的死活？如果是这样，我真的有点看不起你。”
当郭亮经过县委办公室干部科副科长的房间门口时，肖国华的秘书刘向很急切地喊住了他，客气地请他进了办公室，并为他泡了一杯茶，之后再到隔壁向肖国华通报。
郭亮心里又是一愣：“以前可以直接去敲办公室的门，现在还要正式通报了？”
很快刘向从肖国华办公室过来，小声说道：“郭镇长，请稍微等一下，肖书记正有点事。”
等郭亮坐下后，刘向笑着问道：“郭镇长，是在女朋友家过年还是回父母家过年？”
郭亮知道刘向是在努力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笑着道：“女朋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想在丈母娘家过年都不行，呵呵。春节要值班，估计也是初四、初五回家呆二天。刘秘书，你呢？”
两人闲扯了几句，然后一个写材料一个看报纸。一张报纸从头看到尾，连大块的政策性文章都看完了，肖国华还是没有通知他进去。郭亮心里有点不耐烦了，他将报纸放到一边，干脆昂起头，盯着墙壁上贴的规章制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
“操，不就是一个县委书记吗？还想一手遮天不成？”烦躁的他在心里越来越坚定了要把大楼的装修拆掉重新再装修的决心，对肖国华的感恩心理在慢慢地变化，“私人恩情是私人恩情，不能和公家的事搅在一起。”
肖国华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故意冷落郭亮，带来的却是反效果。
不知什么时候，刘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就说道：“好的。”然后挂了机。见郭亮还在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字，刘向说道：“郭镇长，肖书记请你进去。”
郭亮说了一声谢谢，出了他的办公室站在肖国华的办公室前敲了一下门。
过了二秒，里面传来一个严肃地声音：“进来。”不带一丝感**彩。
推开门后，郭亮装着很平静的样子，招呼道：“肖书记，我来了。”
肖国华还在低头写着什么，听了郭亮的话，他嗯了一声，声音想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郭亮感到有点拘谨，像以前那样走到办公桌前，心里觉得有点不妥。可要远远地站着，心里觉得更不妥。他感觉与相隔仅仅几米远的肖国华之间横着一座大山，而且从山上刮下一股寒风，感觉全身都冷飕飕的
不知过了多久，肖国华总算说了一个字：“坐！”
郭亮走到长沙发前认真坐下，眼睛看着肖国华。肖国华依然没有抬头，继续在文件上写着什么。处理完一份文件，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看着，始终不把目光落在郭亮身上。
开始的时候，郭亮有点拘谨有点束手无策，但坐了一会，他也放松了：“靠，又不是我理亏，我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不信你敢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