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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她们说了要拿那些白米去卖钱,过几天果然就把它们都卖到了许家客舍,许家客舍那边住着那么多士族郎君呢,那些人消费能力强。
罗用也不管,卖就卖吧,不吃白米他还能吃面呢,只要家里这些小孩乐意,他们吃啥罗用就跟着吃啥呗。
现在罗家掌勺的重任又重新回到了四娘身上,罗用只管洗衣服,至于那个书铺,没事过去打扫打扫就行了,许家客舍那边若是有人要买册子,许家那些小孩会过来喊人。
最近罗家人正忙着做豆瓣酱,每天都要做好几十斤,那些收来的胡豆经过浸泡以后,用棒槌捣碎,然后就要从里面把胡豆皮挑拣出来。
这大几十斤的胡豆,挑拣起来也是十分耗费时间和精力的,家里这些小孩得空便坐在院子里拣胡豆皮,接连忙了好一段时间,不喊苦不喊累的,看得罗棺材板儿都要在心里检讨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叫这些小娃娃们太为这个家里的紧急情况操心了。
不过这种事,有时候该忍还得忍啊,让他们操点心吃点苦,总比把他们一个个都给养成二世祖强。
这一个个小大人似得,罗用越看,就越是觉着稀罕得不行,他空间里的照相机和智能手机不能拿出来用,实乃人间一大憾事。
罗家这边一日日地做着豆瓣酱,时间也快就到了夏收的时候。
这一年夏收,西坡村很多村民都用上了打谷机,不是整个村子用一台那样,而是自家就有一台打谷机。
从前罗用他们刚做出来燕儿飞的时候,也是村民们手头上都还没有多少积攒,也是大伙儿觉着这个燕儿飞虽然新奇但是并不算很实用,等到买打谷机这时候就大不一样了。
别看这村子里的人就是卖卖豆腐织织毛衣的,挣得好像饿不是很多,但是他们花销少啊,但凡有几个钱,基本上都是攒起来的,这时候打谷机这东西出来了,这么实用的农用机械,罗三郎还给他们本村的人让了利,很多人咬咬牙,便从家里掏了存款出来买一台。有了这台打谷机,那麦子收起来就能省不少力气。
待到这一年的麦子收完了,地里的玉米也都结出了一个一个的玉米苞,村人知晓罗三郎他们爱吃嫩玉米棒子,最近这段时间就有不少人往罗家院子这边送嫩玉米棒子来了。
罗家兄弟姐们几个,每天都要烀一锅嫩玉米棒子,有事没事的时候就拿一根啃啃,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一个个都挺能吃,吃了也不见胖,尽窜个儿呢,六郎七娘那两个去年刚做的短褐,今年穿着就短了一截,罗用也不管,短就短点吧,村里的小孩都这么穿呢。
罗家现在已经出了孝期,照理说是不用再穿白色麻衣了。
不过在眼下这个年代,一般农户也穿不起多好的布料,大多也不舍得花钱去给布料染色,所以大多都还是穿的白色麻衣,那些诗歌史料里提到的白衣、白丁这些个,指的便是平民百姓。
另外唐代这个时候也有品色服的说法,不过基本上也就是给官服的颜色分了一个等级,虽然也有说了普通老百姓只准穿白色的,但是显然没多少人把这个话当回事,好多商贾农人也穿染了颜色的衣服,并未见有虽因此获罪的。
唐初这时候的民风是带着几分彪悍的,再说前些年国内还有好多造/反的呢,眼下这时候边境也还有强敌,当权者还是希望社会安稳多一点,至于颜色这回事,反正我是这么说了的,你不穿就不穿吧,反正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像西坡村这样的小村子,从前基本上人人都是一身的白色麻衣,最多就是像林家那样的人家,能有几件带颜色的衣衫,罗家他们全家人加起来,也就罗用一个人能有一件深蓝色长袍。
最近这一两年,在他们村子里,穿赭色和青色衣服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话说稍微带上一点颜色,他们这个村子瞅着都比从前精神了几分。
不过罗用觉得这白色麻衣其实也不错,若是搁在后世,像这种纯天然纯手工的布料买起来可也不便宜,尤其如果再用草木灰和石灰粉浸煮一番,这些麻质的衣服就会变得很白很干净,他们家这些小娃娃们穿在身上,也都挺好看。
这嫩玉米棒子,也就嫩的时候才好吃,待后面越长越老,咬在嘴里就没有那么软糯香甜了。
村人们最近就眼巴巴等着收玉米呢,待收回来玉米晒干了,还了三郎那边的,剩下的种子便都是他们自己的了,这些玉米种子若是担到县里去换钱,得换回多少钱来?
“三郎,你帮我看看这信里头写的甚?”这一天中午,过了午饭时间以后,林五郎拿着一张信纸来到罗家院子。
“拿来我看。”罗用知晓又是自家阿姊写信回来了,因那白家叔侄一直待在许家客舍没走,他们家在驿站那边有渠道,所以罗大娘与西坡村联络起来倒也方便,隔段时间就要写一封信回来。
罗用打开这张信纸看了看,他阿姊现如今写出来的字是比从前进步多了,在长安城那边应该也是有在学习的,并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做生意挣钱上面。
对于这一点罗用感到很欣慰,在他看来大娘现在也还很年轻呢,将来还是会有很多可能,也不求她能有什么样的文采,至少还是应该要认得字。
“……长安城的夏日着实是热,到了晚上便有好些人到坊间街道上吹风纳凉,街边店铺挂了灯笼……”
大娘他们两口子的信件里倒也没有说什么肉麻话,就是这些拉拉杂杂的生活琐事,大娘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在长安城中的各种见闻。
读完了一封信,罗用抬头一看,他姊夫林五郎咧着个嘴还在那里乐呵呢。
“没了。”罗用对他说道。
“哎,倒是又劳烦三郎了。”他们两口子的信件,也不好意思拿去叫别人读,于是他每回都拿来找罗用帮他读。
“姊夫何需如此见外。”罗用笑道。
要说这两口子就是不一样,大娘每回给他写信,说的大多都是生意上的事,要不然就是叮嘱他一些家里头的事情,倒是很少像给林五郎的信件一般,跟他聊些自己在长安城中的种种见闻。
林五郎今日收到了大娘写来的信,心情也是好得很,听过一遍之后,将那信纸小心叠好,揣入怀中,然后又回许家客舍去了。
黑人阿普很是不错,在许家客舍跟着林五郎做了这么久,现如今他基本上都已经能上手了,甭管是下厨房做菜还是到前厅去招呼客人,他都能应付得来,所以林五郎这时候才能出来开一下小差。
下午罗用过去许家客舍那边给人上完了数学课,就看到林五郎拿着纸笔坐在他们那个小厨房里边,一个一个扣着字,看起来应该是打算给罗大娘回信。
不过就他这水平,若是没有别人帮忙,他自己根本连一封信都看不下来,自己提笔写信真是……
“阿普,你可知桃子的桃字怎么写?”这不,刚开了个头,歪歪扭扭写了没几个字,就遇着拦路虎了。
罗用凑过去看了看,只见那上边写着
“信已受到,耶娘都好,我也很好。”这一句话是每回必写的,这回再写起来,就比较熟门熟路了。
“长安城夏日炎热。”这一句是大娘那封信上有的,估计是照抄过来。
“你,莫要,贪凉。”从这里就开始磕巴了。
“听闻三郎说,长安多()子,你也买来吃……”桃字不会写,空那儿了。
“啧,酸。”罗三郎咂咂嘴,转身又回厅堂待着去了。
他才不要留在这里教自家姐夫写情书,没错就是情书,虽然内容挺正常的,但是对于正在恋爱的人来说,每一封信都是情书,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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