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见苏云芷又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可气模样,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脾气,也懒得费心思哄她,只对自己的两位心腹宫女说:“苹果、惠普,你们把淑妃的宫女带下去喝茶吧,莫要怠慢了她们。”
苹果、惠普领命。雪碧和可乐却一脸警觉地朝苏云芷靠近了一步,似乎想要把苏云芷护住。
苏云芷给了自家的饮料们一个“放心吧”的笑容,说:“我这个人素来是不讲什么规矩的,连累得你们都规矩松散得很。你们两个呀,趁此机会好好和昭阳殿的几位姐姐们学一学吧。快去!”
哪怕在古代都待了好几年了,苏云芷性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平时喜欢端着,毕竟她要扮演一位世家女,要扮演一宫之主。但在私底下时,她偶尔还是会用“我”来指代自己,而不是本宫。
“可是……”雪碧的脚像是钉在地面上一样。她不放心把主子一个人留在这里。
雪碧和可乐都是非常忠心的人。苏云芷虽然总觉得自己冷心冷肺,但她其实最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了。她直接拿起了装着糕点的托盘,整一个塞进了雪碧的怀里,说:“不用担心我。拿去吃吧!”
苏云芷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们把昭阳殿当做是咱们的华阳宫好了,不用拘束。”
她这个做派特别像是昭阳殿中的主人。然而,真正的主人宫倾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苏云芷理直气壮地看向宫倾。
宫倾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雪碧和可乐说:“听你们主子的吧,随意些便是了。”
“饮料们”这样迷迷糊糊地被“电脑们”带走了。直到走出偏殿,可乐和雪碧才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莫非她们一直都想错了吗?难道她们的主子娘娘真能和皇后和平共处?
宫倾走到苏云芷身边坐下。她原本穿着皇后正装,虽气势逼人,但那衣服的重量也颇为可观,于是,她的一举一动间都有了一种“端着”的感觉。而现在,宫倾换了轻便的常服,动作潇洒多了。
苏云芷哼了一声:“你刚入宫拿我当了道具来演戏,该如何谢我?即便群演还管盒饭呢,我可是主角儿。”这是指不久前发生的事了。苏云芷心里非常骄傲,她觉得自己帮了宫倾一个很大的忙。
要不是她倾情出演了目中无人的“宠妃”这一角色,宫倾能那么顺利地在太后们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实力?苏云芷又说:“还有,都是因为你,我今晚又要哄大龄儿童了,你给我找的麻烦可不少。”
大龄儿童是乾庆帝。
在现代社会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宫倾要比一般人更了解苏云芷的性格,那是个给她三分颜色能开染坊的家伙,给点阳光能灿烂,给点雨露能发芽。于是,宫倾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云芷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她要不要把握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宫倾大喊一声“苏云芷是我的偶像”呢?还是让宫倾这个面瘫努力笑得像一朵花儿一样?她可是从未见到宫倾开怀大笑过啊。
宫倾能不知道苏云芷的坏心思?
皇后娘娘屈起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语气温和地说:“你肯定不想被穿小鞋吧?”
这是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云芷会接受这份威胁?怎么可能!她甜甜地一笑:“谁给谁穿小鞋还不一定呢!”她在宫里经营了好几年,又有苏贵太妃分给她的一部分人脉势力,她会怕个宫倾?她从来没有怕过她,好么!
宫倾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苏云芷:“一力降十会。我毕竟是皇后啊。”
她们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青梅了,从小一路比到大,虽然两人都同样优秀,但其实她们的处事风格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苏云芷擅取巧,而宫倾喜欢把握全局。苏云芷喜欢阴谋,而宫倾擅阳谋。
苏云芷叹了一口气,幽幽一笑,道:“不要逼着我以皇后之位为目标,然后把你干掉啊。”
所谓冤家是什么呢?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她们在十句话以内必定会吵起来,从来没有过例外。你讽刺我一句,我威胁你一句;你对我向来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而我在心中送你一句呵呵。
为何在她们穿越之前,宫妈妈和苏妈妈这两位做母亲的,都认定了苏云芷和宫倾能成为好朋友?这难道是母亲们的一厢情愿吗?怎么可能!她们都是那种非常民主且愿意尊重孩子们想法的好妈妈。
苏云芷和宫倾从小不对付。一开始,两位妈妈还没有熟悉起来,所以见自家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吵架了,她们都觉得非常尴尬。在她们看来,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很懂事,一定是自家的惹祸了。但等到两位妈妈越来越熟,她们作为局外人琢磨出真相了,原来吵架是两个孩子间的相处方式啊。
宫妈妈一直觉得宫倾和苏云芷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她信誓旦旦地对苏妈妈说:“我家这孩子啊,从小是一块冰,不搭理人的。算是别人惹到了她,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自从认识你们家的小云芷以后啊,她脸上的表情都生动多了!哎呦,我才知道我们家宫倾原来也会斗嘴啊!”
苏妈妈握着宫妈妈的手,像是找到了知音,说:“我家的云芷还不是一样?她吧,看似性格很好,但其实一直都没有过中二期;看似和谁的关系都不错,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朋友。我倒宁可她对着身边的人发发脾气呢,不要永远都端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喜欢宫倾啊!”
妈妈们看透了真相,可惜当局者迷,当事人还觉得对方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好在皇后和宠妃这回都记得还有正事相商,互相刺了几句后见好收了。
苏云芷把杯中已经放凉的茶泼了,重新倒了一杯,呷了一口,说:“我要真问你的底牌是什么,估计你对我信任有限,肯定不会把什么都告诉我。那我这么问吧,你我之间要不要互换几张牌?”
茶具是官窑出的梅子青。釉色浓翠莹润,好一个“雨过天青云破处,梅子流酸泛青时”。
宫倾的眼神从苏云芷捧着茶杯的修长手指上划过,手如白玉,茶如青玉,相得益彰。她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一直在别院养病,这些年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宫里确实没能插/入多少人手进来。”
两人都是穿越,说不上谁比谁的运气更好。宫倾虽一穿穿成了皇后,可是她在宫家的地位岌岌可危,还得提防着来自本家的算计。苏云芷虽劳心劳力才混成了宠妃,可是整个苏家都是她的后盾。
她们是一起穿越的,但穿越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苏云芷大半时间留在宫里陪苏贵太妃,而宫倾大半时间留在别院养病。说是养病,其实是为了避开京城中的这些是是非非。她必须要隐忍。
“我不相信你在别院什么事情都没做。”苏云芷又惯性嗤笑了一声,“你那位哥哥如何?”
整个宫家二房除了宫倾,只剩下一个男孩了,比着宫倾大两岁。此刻,见苏云芷提到了这位便宜兄长,宫倾的眼中多了一丝温度,说:“他是个可堪调/教的。不过,现在还不到他入仕的时候。”
苏云芷在心里呵呵了一声。她低下头,不想去看宫倾的眼睛。
宫倾微微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在别院中确实有些安排,只可惜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现在还没有果实让我收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谋划的是大局,若做不到一击必中,她只能继续忍着。
苏云芷大约明白了宫倾的安排,她没有追问,说:“据我所知,昭阳殿里到处都是漏子,瞧着是忠心的那些个,其实每个身后都有几重主子。让你那四台电脑盯紧些。对了,小李子是皇上的人。”
小李子是昭阳殿内的二等太监,瞧着是个笑呵呵无甚脾气的人。
“好。”宫倾说。她确实要把探子们都清出去,但听命于皇上的探子还是能不动先不动。
苏云芷又说:“你警醒些吧,接下来几个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太后们不会让你太过逍遥的。如果她们想要把凤印收回,一般的小打小闹可没法把你这个皇后压下去,除非是……涉及了龙嗣?”
如果皇后残害了皇上的子嗣还被拿捏住了证据,算后位废不了,那皇后的权利也该被收回了。
太后们又不是皇子皇女们的亲祖母,很难保证她们不对小孩下手。
当然,这些都是苏云芷猜的。她还没有探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总之,你自己万事小心吧。”苏云芷不怎么诚心地说了一句,“还是说,你想要主动出击?”
宫倾忍不住笑了一下,仿佛在笑苏云芷天真。她盯着苏云芷看了两眼,淡淡地说:“多做多错。我什么都不做已经赢了,现在正该等着暗处的魑魅魍魉露出马脚。着急的人永远都不是我啊。”
着急的人永远都不是我啊,笨蛋。
苏云芷总觉得宫倾还有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但却在语气中体现出来了。于是,她立刻炸了毛。
拔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