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这边连忙将那小哥迎了进屋里坐,李月姐又打发墨风去找二婶和荣延荣喜。然后再细细问这送信小哥的情况。
原来当日,二叔骑着毛驴回去,正好赶上了溃坝,直接就叫浪头冲到了下游,好在李二凭着最后的意志,死死的抱着那头驴,而驴子凭着本能居然游上了岸,最后叫来接老祖母的冯禄给救了。
这冯禄就是来送信的小哥,冯家原来住在杀胡口,家里是贩马的,在冯禄十岁的时候,爹娘相继病死,家里的祖母就带他回到了仓庄,就住在仓庄北面的山里,柳洼溃坝后,冯阿婆也被困在了山上,当时正在通州学生意的冯禄便找了条船进山里把老祖母接出来,正好救了李二,也是李二命不该绝。
“李二叔受了伤,又在水里泡了好几个时辰,又受了风寒,这段时间一直是迷迷糊糊,昨天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便托我给你们带信。”那冯禄道。
“那我二叔现在伤怎么样?”李月姐又问。
“没事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只要再将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冯禄笑着回道。
听他这般说,李家一屋子人才松了口气,自是忙不叠的感谢。
就在这时,方氏带着荣延荣喜跟着墨风急慌慌的回来。
得知李二确实还活着,此刻就在冯家,李家随时可以去接人后,方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把这段时间心中的悲伤都发泄了出来,倒让那冯禄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方氏才收住眼泪,便跟李老汉李婆子商量着把李二接回来,最后决定,李老汉带着荣延去冯家接李二,方氏和李婆子带着荣喜回先前租的屋子里,打扫拾掇一翻,李二回来就可以住了。
李月姐又悄悄的塞了一个荷包在月娇的手里,让她跟着阿爷和荣延一起去冯家看看,看那冯禄一身打补丁的衣服,很显然的,冯家的家境并不好,而二叔又伤又病,冯家肯定没少花费,这个钱怎么着也要还给人家,另外还得要感谢一翻。
而二婶这边,金凤的丧事,再加上租房子买家具的花消,身边肯定没有多余的银子了,而阿爷身上的银子肯定也不多,所以,李月姐便让月娇过去看看,那冯家不是还有一个老祖母在家里吗,月娇过去也正好把银子给那冯家祖母。
一切安排妥当,看着众人离开,李家一干小的也自是欢喜万分,只是月宝儿一句,要是二哥也在家里就好了。
听得她这一句话,李月姐的心情又焦虑了起来。只盼望着典小子进京会有所收获。
“月姐儿,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就在这时,后面一间厢房里传来田阿婆惊讶的叫声,李月姐连忙过去,就看田阿婆坐在床边,正拆着囡儿的包被,只是此刻,那包被被拆开的地方,却露出几封信出来了。
田阿婆拿出信也没看直接递给李月姐:“这几天天热了,这包被囡儿这小丫头也用不上了,我就想着把它拆了洗洗,没想却掉出几封信来,想来应该是金凤留下的,你看看吧。”
李月姐点点头接过信,那信封上连个字也没有,而信的开口处已经裁开了,李月姐直接抽出里面的信,一看之下却是脸色大变。随后重重的握紧的拳头,锤在桌上,那手锤的生疼也没有感觉。
她原先以为这几封信是金凤留下来给李家又或者是给小囡儿的,可没想到,这完全不是,这几封信居然是周家跟太子府中人的信,而信的内容居然是让周家炸坝,目地却是要淹死十三湾的水匪。
原来二王爷查到了柳洼水匪居然曾是太子的私兵,而且,太子跟中原几省官员的往来也全借由这水匪之手,此次中源几省所贪之赈灾银和赈灾粮更是通过这些水匪送到了太子的手里,可以说太子是此次中原省灾银贪没案的幕后元凶。
皇上知悉此事又岂能不震怒,自然要找太子问话,不过,此等大事,太子又如何能认,反过来控告二王爷污告,于是皇上便打算派兵围剿柳洼水匪,抓人对质,而恰恰就在这时,柳洼大雨,干河渠涨水,各村都发生了泥石流,皇上的注意力又转到了灾情上面,这围剿柳洼水匪的事情就暂时放了一放。
可太子这会儿却感到了灭顶之灾,一但让皇上剿了水匪,确认灾银的事跟他有关,那他这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水匪留不得。
只是在这当口,太子也不可能动用自己的力量,那就只能借柳洼的周家和巡检司出力,只是周家,便是再加上柳洼巡检司,想要将这帮水匪一网打尽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人都曾是军中骁勇之徒,于是,便有了炸坝这个毒计,周家人先通知那帮水匪皇上要围剿他们,然后再将他们安排到柳洼躲在巡检府里面,随后就炸了坝。
柳洼河坝一炸,水一倒灌,整个柳洼被淹,这些人事些没有准备,想要活命就难了,就算那有一两个活命的,也会以为这只是溃坝,是天灾,哪里会想到是太子和周家人要他们的命,最后活命的说不得还要去找太子和周家,那便是送上门的菜了。
到时太子自可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李月姐看着,那心里是拔凉拔凉的,毒啊,在高高的太子面前,百姓算得了什么,活活的做了炮灰了,干河渠边六个大镇,几十个村子距,现在那官道边上堆满了尸体,真是人命贱如草啊。
“怎么了,月姐儿?”田阿婆问。
李月姐眼眶通红,什么话也没话,直接把信给田阿婆,田阿婆一目十行看过,整个人也气的发抖:“缺德啊,太缺德了,这些人要遭报应的呀。”
田阿婆痛心疾手的道,随后又抬头问李月姐:“月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听得田阿婆的问话,李月姐的心沉甸甸的,那手上的几封信更重愈千斤,这事虽是周家干的,但太子也牵涉其中,此等大案,哪个敢接?真要递进了衙门,搞不好自家这些人都要让人灭口了。
可毁家之仇,金凤的死,以及干河边官道上那一具具尸体,还有如今都陷在牢里河工衙门的一干上下,包括自家墨易,这些都容不得她坐视。
那么唯今之计,只有告御状,李月姐握紧拳头,随即又皱了眉头,只是告御状又谈何容易啊?戏文上唱的那些,拦路喊冤的也只不过是在戏文上,皇上出巡,黄土铺路,净水扫街,那闲杂人等早被赶到几条街之外了,连远远的看个身影都不可能,更何况拦路递状子,那也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想着,李月姐尽不知拿这几封信怎么办?
“唉……总之这几封信再没有送到可靠人的手里,千万别让人知道它的存在。”田阿婆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这几封信难办哪,万一泄露出去,便是惹祸上门了。
“嗯,阿婆,我明白。”李月姐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眼却清亮的。
午后,二叔被接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子,脸色也青白青白的,显得十分憔悴,但命总是活下来了,见到一家人唏嘘不已,中午,自免不了给他接风洗尘。安顿好后,大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日子虽然艰难,但只要人活着,终会好的。
“大姐,三姐,六妹给。”月娇儿众口袋里往外掏东西放在桌上。是外面沾了一层白芝麻的麻球。
“哪来的?”李月姐问。
“冯家阿婆给的。”月娇儿道。
李月姐便又问了几句冯家的事情。
“我给那冯阿婆银子她死活不收,不过,走的时候,我偷偷的把银子塞在冯阿婆的枕头底下了。”月娇道。
“嗯,做的对。”李月姐点点头。救命之恩尚无以为报了,又哪能再让别人贴钱。
晚上,李月姐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想的还是那几封信的事情,那几封信跟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肩上,她本想着是不是能通过郑典送到七爷和二爷的手里,或许有用,可转过念又一想,此事风险太大,她自个儿担就算了,又何苦拉郑典下水。
这一夜,李月姐眼睁睁的一夜都没有合眼,心中更是愤懑难平。
此后几天,李月姐便一在琢磨着这事情该怎么办?
这天午后,豆腐档上的豆腐卖完了,李月姐正在收拾着东西,郑典便急冲冲的来门:“月姐儿,带上你爹留下来的那本河工笔记,跟我去见钦差和皇上。”
“啊,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月姐手一抖,一块豆腐案板差点砸到地上,幸得一边郑典眼疾手快,才没有砸到脚。心里明白,皇上和钦差终于到通州了。
“你别急。”郑典看着李月姐那担惊受怪的样子,连忙缓了语气,随后又一脸闷闷的说:“是三司那帮人,他们认为杨大人用人不慎,墨易至今不过十七岁,当年不过十五岁,就担起河工总甲之职,实在太过儿戏和草率,要追究杨大人的用人之责,杨大人便说了你爹的事情,皇上才让你带着你爹的河工笔记过去。”
“好,你等我一下。”李月姐一听这事,二话不说,就飞快的转身进了墨易的屋,找出了阿爹留下的那本河工笔记。出得屋,想了想,一咬牙,又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里,拆开碎花枕头,从里面拿出金凤留下的那几封信,紧紧的揣在怀里。
“走吧。”出得屋,李月姐冲着郑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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