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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峤的脸盲症,好像在那一眼中就不药而愈了。
他觉得眼前青年漂亮的已经超出了他词语能够表达的程度,最后较劲脑子才想到了一个类比,卫家三郎都不一定会这么好看……
……好吧,开玩笑的。
这种认错人的梗是不可能出现在聪明的温峤身上的,他虽然脸盲,但他又不是没有脑子。不说其他外在条件(在王家别苑闲庭信步、穿着洛阳太学的校服、之前卫瑜口中说带着弟子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三弟),只说青年这种养眼到不可思议的漂亮程度,全大晋也就只能找出来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了——卫家三郎,卫玠。
温峤此前与卫玠全无交集,自然也就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卫玠刚刚是在和他打招呼。
果然,不等温峤转身,就听到卫瑜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只有关系亲密之人之间才会有的埋怨:“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带着孩子在这里躲清闲。”
“没有躲清闲。”两个男孩里个头高一些、穿着一身黄袍的那个,先开了口。
矮一点的那个也一板一眼的接话道:“三叔说,我们这是在感受来自大自然中馈赠,天人合一,万物有灵。”
等说完了,两个手拉着手的小男孩,还一起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副“对,就是这样没错”的表情,一起看着卫瑜。
温峤则一直在关注着卫玠,所以他看到了卫玠趁着卫瑜不注意,特别淡定的扔掉了手中的草杆,一脸正气,好像他真的从未乱没有的形象拿过这种东西。在卫瑜准备教训卫玠说不许再教孩子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卫玠已经恢复了一副谪仙的超脱物模样,仿佛浑身闪着光,让卫瑜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温峤莫名的就觉得,这样的卫家三郎有些小可爱啊。比起众人眼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高岭之花一般的卫玠,他更为眼前这个只存在于某些小细节中的可爱的卫玠所倾倒。
卫玠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然,带着随性随情的洒脱,怎么做都好像让人讨厌不起来。
“喵喵!”高一点小男孩突然惊呼。
“跑了QAQ”矮一点的小男孩看着空荡荡的墙头,分分钟变了张包子脸。
卫玠没跟着两个小孩一样咋咋呼呼,只有眼神里流露出了“啊”的懊恼表情。温峤可以发誓,他从卫玠小声嘟囔的口型里,看出了“猫色误国”四个字。
真的是……太可爱了。
猫没了,没得玩的一行人,终于找了个无人的小隔间坐了下来,不一会就有王家的侍女鱼贯而入,依次端进来了精致的茶水点心,以及贴心的酪浆。
两个小孩面前一人一杯,卫玠也有一杯。
大一点的孩子板着脸,很认真的说:“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喝奶。”
卫玠和小一点的男孩却旁若无人的喝的一脸幸福,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比起墙头上的那只猫,更像猫,仿佛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精心仔细的养育,才能长大的娇贵物种。一举一动看似随意,却透着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
温峤仔细观察的了一下卫玠和两个孩子,觉得这个看上去小一点的孩子,应该就是传说中卫玠走到哪儿都要带到哪儿的兄子卫崇,因为他和卫玠在眉眼间还是依稀能够看出相似之处的。只不过,卫玠的美,是一种不可复制的特例,其他人总是哪里与卫玠有相似,却也没办法拼凑出卫玠哪怕四分之一的动人。
至于大一点的那个小孩……
“那殿下和臣一起茗饮吧。”卫瑜笑着哄劝道,“但是可不许说苦。”
殿下!
全天下的殿下里,能被卫玠这么带在身边,犹如子侄一般无异的,自然只可能是帝后的宝贝嫡子,司马顼。不过,温峤困惑的皱了下眉,他怎么记得应该是卫家的嫡曾孙卫崇,要比司马顼殿下大一些?
矮个子卫崇哼了一声,一脸“愚蠢的人类啊”的小傲娇,他对小伙伴道:“三叔说喝酪浆才能长得高,我很快就会超过你了!”
司马顼耸耸肩,小大人一样毒舌道:“三叔是最矮的。”这个三叔的称呼,是晋惠帝的要求,司马顼自己叫的也很习惯,只不过他不像是卫家其他叫卫玠三叔的孩子那样,他总是特别大胆,什么都敢说,并不怕卫玠。
“……”
卫瑜忍笑忍的很辛苦。
“你们要不要跟她们出去玩?”卫玠开口,打断了司马顼继续拆台。
顺着卫玠一双指若削葱根的手,众人的目光看向了不在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的两个小娘子身上。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娘子中,一个脆生生的叫了句“三兄、大兄”,一个软糯糯的称了句“父亲、三叔”。前者年龄小,辈分儿大,是繁昌公主生的十五娘,骄阳似火;后者年纪大,辈分儿小,是卫瑜的掌上明珠,温婉如月。
“我才不要和女孩一起玩!”司马顼首先不干了。
“好像谁稀罕和你一起玩似的,哼!”十五娘立刻也不干了。这脾气,一看就是繁昌公主教出来的。繁昌公主当年艰难怀了第二胎,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还是没能生出个儿子,不过女儿也是一样疼的嘛,繁昌公主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教女儿,可不能再养成七娘那样吃货好欺负的性格了。然后,繁昌公主成功了。十五娘天不怕地不怕,连注定的太子殿下也找打不误。
繁昌公主:……心累啊。
年纪最大、最稳重的大娘,站出来打圆场:“殿下,阿弟,我和小姑姑找到团子的窝了,你们不想去看吗?”
团子就是卫玠刚刚在想方设法挑逗的猫,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十分的通人性,一直散养在王家别苑。不管是王家还是卫家的小辈,都很喜欢和那只公猫玩,可惜这只整日无所事事,却能吃的胖墩墩的姜黄色大花猫,只喜欢亲近软绵绵的女性。男性哪怕是漂亮成卫玠这样的,它都是不屑一顾的。大概从它的审美观来看,两脚兽都是一样的丑。
卫玠单相思了好几年。
一听说团子,司马顼立刻就端不住了,眼睛一勾一勾的看着外面,但又碍于十五娘而拉不下脸。最后还是卫崇说“我想去,阿顼你就陪陪我吧”,这才让司马顼“勉为其难”的陪着小伙伴和两个小娘子一起走了一趟。
卫瑜看的简直哭笑不得。
卫玠……
温峤发现,卫玠眼睛里也有着想去的期待,可惜最后还是绷住了。真的是可爱的让温峤恨不能咬一口,尝尝卫玠是不是甜的。这个第一美人和他想象里的完全不同啊,却又不同的让他十分欣喜。
孩子走了,卫瑜这才有空闲给卫玠和温峤做了个相互介绍。
卫玠听到温峤的名字后,就直接盯着温峤看了好一会儿,让温峤再一次心生紧张。讲真,虽然卫玠的性格很可爱,但他的外貌还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慌神的漂亮,一个不注意,心就扑通扑通了厉害。仿佛连卫玠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都带着侵略性,无孔不入,饶人心神。
果然这样的美人还是只适合远远的看着啊,近一步接触就太考验人的定力了,真的很容易引人犯罪QAQ
卫玠却在看了温峤一会儿道:“太原祁县的那个温家?”
“是的,与太原王氏正巧在一处。”温峤有问有答。
卫玠继续道:“东汉护羌校尉温大人之后,曾祖父是也担任过护羌校尉,伯父如今是吏部尚书,父亲是河东郡守,母亲是清河崔氏,外曾祖父曾任过司空。温郎可是满门名将呢。”
“您过谦了。”温峤这才意识到,卫玠刚刚其实不是在看他,而是在回想他到底是谁。
温峤之前就听说过卫玠记忆力惊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好吧,温峤两次都没猜对,卫玠一不是在看他,二不是在回忆,只是在听目前还是个阿飘的拓跋六修,给他科普温峤的重要性。这几年随着卫玠的名声越来越高,不少历史上有名的名士都主动蹦跶到了卫玠眼前,卫玠也物尽其用的全部都推荐给了自家祖父,不断壮大着朝廷的办事能力。
“我只是实话实说。”卫玠低头,微微笑了一下。
“!!!”温峤觉得他大概真的要犯罪了。母亲,对不起,没成长您所期望的样子。但不是我方太脆弱,而是敌方太凶残!长的那么漂亮也就算了,还笑的如此恰到好处,声音苏到让人瘫软,性格又那么可爱……这真的是真人吗?
“咳。”卫瑜已经习惯随着三弟卫玠的越长越大,而让越来越多的人不自觉的看痴了的事情。想起父亲让他照顾温峤的话,卫瑜赶忙开口,想帮助温峤清醒一点,不至于露出丑态。
温峤的自制力还是不错的,很快恢复了过来,并对卫瑜投去了感激的一瞥,要是在美人面前丢脸,那他一定会哭死的。
“你不是说找三郎有事吗?”卫瑜继续帮着温峤道。
“对对对,有事,有事。”温峤干脆低下头,假装喝水,实在是不敢再看卫玠一眼,只仿佛对研矮几上的花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说,“我就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了。不知道卫郎对庾子嵩(song)可知一二?”
卫玠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庾子嵩就是庾敳(ai),自家二嫂庾氏的叔父,王衍四友之一里那个胖子,曾任吏部郎,但默默无为,善清谈,是庾家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士。
“那您可知道他纵门客搜刮民财,聚敛积实?”
“啊?”卫玠和卫瑜一起惊呆了。
“我知道这本与我无关,我如今还未出仕,连个秀才、孝廉的官身都没有。但我觉得有些事情,哪怕不在其政,也不该就此沉默。我曾游学于郡州,见饥荒横行,饿殍遍野,实在是于心难忍。百姓已经够苦的了,官员不仅不想办法改善,还加重税收、中饱私囊,实在是、实在是无耻之尤!”
温峤说到最后,手都是抖的,胸口起伏不定,可见气愤之极。
温峤虽然也出身世家,却并不觉得世家就可以随意盘剥,不把人当人了。
历史上温峤最后能拜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封始安郡公,谥号忠武,凭借的便是胸中这一腔无论如何都不会泯灭的正义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