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啊,这些年在外做什么啊?很多人都说你发了财,是不是真的啊?”酒过三巡,周复问道。
周复一问,林强也停下筷子,等着林晓回答,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中最聪明的堂弟,在外面到底做一些啥啊?村里可传着好几个版本了。说来也难怪,林晓只是每年回家一趟,衣着方面绝对看不出他做过什么,在做什么。问林父也问不出什么来,况且,大家都知道林晓是怎样被迫走出家门的,乡亲们一个个朴实善良,怕问这些问题让林晓难过,也就少问。
林晓笑道:“在外面,我一直在建筑地干活了。”林强知道出外混这碗饭吃的人要遭多少醉。
林晓看出堂哥的心事,说道:“堂哥,没什么,我们林家子弟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堂哥你不也是领着村的年轻,到城里闯出来了吗?我俩干的差不多,我现在在外也有自己的公司,日子应该是好过了许多。”
“哦,那就好。”林强松了一口气,也没追问林晓的公司到底有多大,在他以为,不管公司大小,只要做了老板,一切就好说了。
林强接着说道:“如果外面不好混,就回来,在堂哥这里总有一碗饭吃。”
林晓林强年纪相差不多,算是同宗里最为亲近的,所以说着说着,就动感情。
周复在旁观察林晓许久,一直没说话,听林强说这话,一拍他的肩说道:“林强,我看你是关心则乱。以你现在的眼光,难道看不出现在的林晓已非池中物了吗?他的公司,一定很大!”
周复在广告部,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多了,看人有几分准的,林晓这种人的眼神、谈吐、举止,绝非一个贫困落魄人。
林晓笑了笑,说道:“没你讲的这么夸张,在外面还算能吃到饭了,今年回来,想到横山买几套房子,一来是能让父亲进城享享福,二来自己回城也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知道二位有什么参考意见?”林晓故意把话题引到横山的房地产,想看看这两位有什么看法。
周复手指着林晓,笑道:“我的老同学,我看你也不能免俗啊,伯父那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宁愿住在乡下,绝对不肯进城住的,林晓你买房还是买给别人看的,说你在外面发了财。”
林晓笑了笑,并未回答。
林强眉头一皱,说道:“还别说,林晓你想买房的话,现在就是时机,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下半年横山的房地产就会涨起来。”
“哦?”林晓故意疑道:“为什么呢?”
林强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好说,现在我听到一些风声,还只是我的一些猜测,不管如何,现在横山房地产的价位还是很合适的,有不错的现在买入总是不会吃亏的。这样光说不行,如果有空我陪你转一转横山的楼盘,以我的面子还是能打个最优折扣的。”
林强建议正中林晓之意,林晓答应下来,并说道:“我还得先回一趟家,过几天再过来,再和你联系。”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吃完中饭,林晓稍作休息就出了周复家,回家。
上林村离市区三十公里,在西南处。现在乡乡通公路,不像以往只能骑自行车,或开手扶拖拉机才能走的机械道了。林晓望着路两旁是刚栽的,还很瘦小的白杨,心中感慨,当初走出这片土地的自己,不就像这些小白杨一样吗?当决定重新参加高考时,林晓回家和父亲呆了一个月,他要好好弥补一下常年在外不能与父促膝相处的遗憾。
父亲很支持自己的决定,要他尽管走自己路好了,不要挂念他。命运的眷顾,父亲除了十年前摔坏的腿有些不利索之外,身体其他方面都非常好,这样林晓也就放心了。
母亲见到久在外乡的儿子回来,必抱头痛哭一回,而父亲,看着林晓回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回来了啊。
然后,领着林晓上半山拜祭林晓的母亲。林晓跪在那,看着慈母的照片,泪忍不住流下来,父亲,则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不做声,双眼只是望着照片,夕阳的阴影中,化作只被照片人才能读懂的柔情万千。
林晓在家呆了三天,苏晴传来资料和情报,事情大抵弄清楚了。
原来齐扬来此地并非是他自己看上横山的,他有一个叫齐高的侄子和任青是大学同学,是他的侄子想在横山搞房地产开发,撺掇着他的伯父齐扬过来看看。
前几年齐扬出门,各地的党政领导视为座上宾,可近年来,到处对着的都是冷屁股,于是,赋闲在家,一时没事,正好,最疼爱的侄子齐高上门说要请他出去散散心。
横山,一个从前从未在他地理图中出现的小城市,因为侄子与一大学要好同学,现身居该市要职的人,而与他联系起来了。齐扬深信缘分之说,虽明知缺钱花侄子是想在横山搞点钱,也乐意去指点一下他,而自己,去那个莫名的小地方,权当是散心,人生境遇,真是要看开一些。
齐扬在横山市受到三套班子的热烈欢迎,白日里参观工业园,看楼盘,晚上消遣,灯红酒绿,大城市里有的,这里一点也不缺。齐扬渐渐找到从前那种受极高礼遇的感觉,虽然这里的官员级别小了一点,毕竟是一方父母嘛。
齐扬在市领导陪同下去了趟曹山,他非常吃惊,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是佛教曹洞宗的发源地,他与那主持积云**师打过照面,这个和尚据说是佛教协会的副会长,算起来也是部级待遇。
积云**师没和他说上话,只是对他轻轻一瞥,就令齐扬生出自身何其渺小之感,真是佛法无边啊,直到车下山后,齐扬才恢复常态。
横山市的房地产开发还处在刚起步阶段,齐扬觉得只要稍指点一下侄子就可以了,在这里,赚个翻番很简单,只是这里的老百姓购买力有限,绝对值与大城市里是无比相比。齐扬本是不屑这么小资本运作的项目,一开始完全是帮侄子的忙,到后来他想到,若是成功了,中国有多少这样的小城市,一个个复制下去,效益那也是非常可观的,想到这,齐扬终来了一些兴趣,事实上,客观就是如此,在大中城市房地产可炒作的空间越来越小了,要想继续做下去,就只能转移到这些相对天高皇帝远的小城市来。
齐扬给侄子和任青指示的第一点就是囤地,把市里有价值的地先拿到自己手上,随着市区城镇建设浪声一起,工程就可以开始了。这些在齐扬是再熟悉不过的小把戏的,屡试不爽。然而,他忽视了一点,小地方,也许也藏龙卧虎。
林晓估算了一下,横山市的房地产市场半年后就要开始震动,在齐扬的操纵下一路走高,在二○○六年即将结束时候将由现在的均价600/m上涨到均价1000/m,林晓太熟悉这些伎俩了。现在中国一片喊打炒房团的声,可这声音一般集中省会以上的大型城市,落在中小城市,就变得非常之小了,这里信息不对等,老百姓缺乏相应的知识,很可能因为恐惧而盲目跟风,当然,如果林晓出手的话,这一切就可以发生改观,但动一个老牌的,身后有雄厚炒房资本的齐扬,林晓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目前,林晓最大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
林晓对父亲说一声要进城里,父亲点头,并未问去做什么,对于儿子,他很放心。
三天,林晓和林强看了横山市各大小楼盘,看中了一套靠近横河,周围环境相宜的房子,一次性付了全部。林强看着林晓付了全部款才放心,知道堂弟确实是发财了,心里终于踏实了。
晚上,横河人家酒吧,林晓、林强、周复三人在小包厢里喝酒。林晓看差不多了,就问道:“林强,我刚回来的时候,记得你说过横山市的房地产价格在下半年会涨,消息到底确实不确实,如果确实的话,我多买几套。”
林强端起酒杯,一口气干了,这红色的酒液,他一直没学会去品,任何酒到他嘴边都是一口气干了的,他说道:“是这样的,你回来的前三天,我们市来了和州房地产投资置业团,市里的领导当宝一样供着他们,有意请他们来发展我们这的房地产。林晓,你在外面这么久,也是做建筑这一行的,应该知道和州这帮人是做什么的?”
周复气愤地说道:“这些人还能来做什么,不就是来炒房地产的吗?房价上涨,他们得益,地价上涨,政府得益,他们是一拍即合,难怪我们这些领导顶着全国一片骂炒楼团的声音也要和他们合作了,我们广电部门还要为之造舆论,去合谋欺骗我们横山的老百姓,骗他们把一辈子的心血供给这些人。想想我就生气!”
“问题是我们现在很难抓到他们的辫子,他们有钱,有钱就可以投资在法定范围所有的一切领域,据我们所知,他们确实已开始组建一家新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了,他们可以说他们已经不搞投资,不搞炒楼了,我们来这房地产开发的,是加速横山城镇建设,提高人民居住水平的,理由冠冕堂皇的,无法辩驳的,但暗地他们却搞操纵横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达到他们最终操纵横山房地产市场的目的。”
事情关乎林强的切身利益,所以他有切肤之痛。
林晓问道:“按理说,他们炒热房地产市场,对你们有很大的好处,而且以我的眼光,林强你们的开发公司虽然不大,但人力是最为雄厚的,在横山,你们是很难越过的,我想他们会找你合作的。”
林强说道:“林晓,你是在外面,我可是在横山,我要是和这些人合作,我还有脸见父老乡亲吗?本来六百多一平方就可以买到的,变成一千多,翻倍,我这样做不是繁荣房地产市场,是联合外人一起骗自家人的钱,我这样做,就不用回家了。”
林晓仍语气沉静地说道:“林强,你可想好,不合作,就要翻脸,你能扛得住他们?”
说到这,林强早自己实力不逮,头低了下去,喝酒。
周复听出了一些来,自己这位老同学从小就没有不敢想,不敢做的,说道:“林晓,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来,看看是否可行?据我所知,这趟来的人物可不简单,是和州炒房团的领军人物,动则可聚集几十亿的资金,真的要炒我们这,是无论如何都扛不住的。”
林晓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要想别的,按照我的意愿购置土地,资金我解决,不要让对方察觉,以分散个人,公司名义购置,化整为零,最后化零为整,形成可以与之对抗的局面。”
当林晓解释清楚,包括展示他现已拥有实力的时候,林强和周复都大为惊叹,腾龙他们是听过的,不想这公司的老大就是林晓。始放心下来。
开始时林晓的设想是让任青他们在中心区大肆购地,而自己则在城区与乡村结合处大面积购买土地,然后进行房地产开发,抑制住房价。这个动作要等任青的房子建起来后再建起来。问题的难处就在于怎么悄悄地下单买地而不被对方警觉,这些工作他就交给周复林强他们,他们是地头蛇,有足够的手段。
这几天看过横山市区跑了一个遍之后,林晓心头突然浮现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不在局限单纯的某片某区的房地产开发,而是整个城市的开发。
事实上,房地产开发商有很多参与政府某新城区的大面积开发了,但那都是在大城市,仍缺乏整体概念,而横山市小,他们有可能拿下,可以完全把公司的理念最大程度地在一座城市中展现,这对林晓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他是那种具有很强的报效家乡观念的人。
这个想法非常大胆,然而,要具可操作性还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论证,林晓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想法暂时按下。以自己个人的喜好,决定公司的发展方向,有可能让公司面临巨大的风险,他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战,想法可以大胆,步子却要迈得谨慎,这是林晓的做事风格。
林晓决定先让在昌城腾龙公司在横山设一个分公司,以此为据点,先大量囤积城乡结合土地,先对城中心区任青他们形成一种包围趋势,同时对这个城市的各个方面展开深入细致的调查。
林晓自己也没想到,横山在他手中会变成一个奇迹。
正当林晓在谋划着他“阴谋”的时候,段天还在秀雅市。
秀雅市是段天涉世之初的地方,他最初的激情,最初的理想就抛洒在这片土地。在这里,他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大起大落,他意外地被秀雅学院新校长破格任为校长助理。
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一度掌握着秀雅学院的人事,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然而,人事制度改革的失败,使得他不得不引咎下台,重新回到教师岗位,已得罪太多人的他,无法享受教师生涯安宁,走到哪都是被人戳脊梁骨,段天以自己的高傲对抗着这世俗的力量,他对抗得住,却感觉到四周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无法忍受的窒息。
于是,他终于选择逃了。
而现在,他在参加完同事的婚礼后,在与原众同事不发生利益冲突关系的时候,他的名牌大学研究生的身份,其导师是学部委员等等一些连段天都不知道的可以通上的关系,又使得他成为同事们纷纷相邀的对象,他一次又一次出入秀雅市各大高级酒店,他享受着这种有趣的反差生活中,从前的冷冷清清,现在的热热闹闹。
当然,先邀请他的是一些老同事,先是老师,后是行政人员,发展到后来就是一些根本不认识他,但想在楚天大学一份国内核心刊物发表文章的人找上门,段天并不拒绝,照去,言语含糊地应着,生活磨去了他的一些棱角,他知道,要做事,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否则,事情做到一半就被撤了,半途而废!
而有一个人,始终没来见他,段天也没联系他,那就是与他私交关系最好的秀雅学院校长丁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