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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人扯她头发,喃喃道:“你回来了?”睁开眼睛,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楚北捷就坐在床头,身上的夜行服还没有脱下,显然刚刚才回来。
“怎么额头那么烫?”
“王爷回来得正好,今天已经把药配出来了呢。药效正合我们的意,明天再重配一次,多做剂量,就什么都够了。”
娉婷挪动身子,楚北捷顺手把她搂着,皱眉看着她。
娉婷知道他要责怪自己不爱惜身子,抿唇笑了笑:“王爷这次出去,事情办成了吗?”
“潜入军营,一刀下去就成了。这次没用神威宝剑,以免泄漏痕迹,只用了一把随身的刀。”楚北捷单手把腰上的剑解下来,放在床上,神色自若地道:“我日后若走投无路,倒大可以去做一名刺客。”
娉婷柔声道:“我知道王爷不层做这种暗地里的勾当。若我们有足够的军队,王爷一定更愿意在沙场上和敌将见个胜负。”
楚北捷抱紧了她,沉声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何况两军对阵,无所不用其极,暗杀又算得了什么?”
耳鬓厮摩片刻,娉婷轻轻问:“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楚北捷本不想让娉婷知道,见她问起,又不好隐瞒,叹道:“我派若韩等人去布置异兆,引起百姓恐慌,好让何侠有所忌讳不能立即登基。这瞒得过别人,没有瞒过何侠,他调动人马,下令派军中精干的人追查,不知怎么找到了我们的人的痕迹。”
娉婷低呼一声。
楚北捷默然片刻,道:“华参死了,罗尚那边情况不明,完全没了联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已经命若韩立即停止一切动作,不要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因为这些异兆,反对选这个时候建立新国的名门望族为数不少。”顿了一顿,又道,“何侠也知道要建立新国,云常的这些大将未必个个赞同,所以急于筹备自己的人马。他在北漠和归乐大肆招兵,可没有人愿意去。”
娉婷叹了一声,把自己深深藏进楚北捷怀里:“少爷越来越不得人心了。”
归乐的小敬安王,昔日双膀一振,不知多少归乐人乐于效命。
杀死献国投降的归乐大王一家,实在是何侠犯下的一大致命错误。
娉婷忽然激灵灵打个冷战,她竟在算计少爷犯下的每一个错误,想着怎么筹划利用……
世事如此弄人,未免过于无情了。
少爷,他已重回敬安王府。
但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的日子,隔了千里之遥。
如此明月下,他心里思念着的,会是谁呢?
第七章
归乐都城,王宫里人人噤声,连走路也要踮起脚尖。
能一言决人生死的小敬安王,今日大怒。
飞照行匆匆走进去,瞧见何侠还带着微愠的脸色,垂了双手,谨慎地站在一边,等着何侠问话。
“你来了。”何侠看见他,没有问他最近办的事,反而朝他指指桌上满堆的公文:“你看看,这些无知的蠢货,我已经再三说明,那些什么不祥之兆全部是有人搞鬼,派出的人马已经抓了几个潜伏进来的奸细了,他们居然还一个劲地联名递这些给我,请求不要急着建立新国,说什么上天有怒意。什么怒意,上天不愿我登基吗?”
飞照行见他气得似乎不轻,连忙表示赞同:“小敬安王说得是,这些无知的小人们根本不知道国家大计,小敬安王何必为他们生气。建立新国的事,按小敬安王的意思办理就可。”
“我原也想这么办,可是不行。”何侠气消了一些,叹道:“楚北捷那边,一点动静也打探不到。我很疑心那些将领们是不是想着功劳已经够多了,或者畏惧楚北捷,不敢出力搜捕。要是知道楚北捷何在,我真想立即就领兵出去……”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稍微停了停,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平静地道,“最近事情很多,招兵不顺利,军粮本想不再继续从云常征调,但东林归乐北漠都经过多年战火,许多土地都荒废了,一时无法供应那么多的军粮。”
由于粮草的问题,大部分整修的部队都留在了云常。何侠因为在云常王宫里处处可想起耀天,常常觉得心里疼痛难忍,下意识里不愿立即回去。
云常七路大军,贵炎的永霄军开战就葬送了,何侠用各国降兵组成一支新的永霄军来补充。飞照行暗中思量,现在归乐有两路,北漠东林分别驻扎一路,剩下三路都在云常。
四国还没有完全稳定,主帅离开云常太久,确实有点危险。
要是换了以前,定会对何侠直言,但自从起了疑心后,飞照行对任何事都多长了一个心眼,站在一旁想了想,提议道:“楚北捷是个祸患,虽然暂时藏起来了,但绝不能忽略。他应该就藏在东林,一路人马找不到,再多派人马去找就是了,总会有点痕迹的。不如派末将,或者派崔将军的甘凤军去东林一趟,协同围捕。”
何侠沉默下来,脸色不佳地低声道:“这个消息今早才传到这里,你大概还不知道。崔临鉴被暗杀了。”
“啊?”
崔临鉴是最近被何侠提拔上来的一名年轻将领,只有二十二岁,人却非常精明能干,因为感激何侠的提拔之恩,对何侠忠心耿耿。他的死,对本想在军中安插自己亲信,逐步完全控制所有军权的何侠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就在自己的帅营里面,半夜被人割了头,挂在帐门上。”
飞照行问:“难道是楚北捷下手?现在甘凤军整路人马缺了主帅,看来要立即指派将领掌管。”
“你说谁来接掌最好?”
飞照行当然不会说自己,选了最直接的一个办法:“临时选将,很难找到适合的人。云常境内,祁田将军的永泰军离甘凤军的营地最近。不如要两军人马合拢一处,暂时由祁田将军掌管?”
何侠缓缓摇头,拧起秀挺的眉:“楚北捷是有这样的身手,但未必是他。不熟悉云常军队内部的人,是不会选中崔临鉴做下手对象的。这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飞照行何等聪明,立即听出何侠的意思。崔临鉴一不是云常人,二不是军中的老资格,云常各位大将对于他做甘凤军统帅都心有异议,祁田便是其中最有怨言的一个。
可难道有谁为了军中的权力争斗,胆敢下手暗杀一路大军的统帅?
他暗自埋怨自己说话太快,反而像在帮着祁田掌管多一支军队似的,后悔不已,连忙补救道:“楚北捷那边,是否还是派多点兵马过去?我这里正忙着办理小敬安王给的差事,恐怕一时脱不开身,不如派祁田将军的永泰军过去如何?”
何侠这才点头道:“就派他过去吧。”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份军令,加盖了自己的帅印,交给一名侍卫,又问飞照行道:“王冠的事,办得怎样了?”
飞照行禀报道:“巧匠已经找到了,两个是归乐的,一个正派人从东林接过来,都是有名的大师,遇到战火躲藏起来了,找起来真不容易。各色宝石基本上已经齐全,但最中间的一颗,计划着用上好的大蓝宝石镶嵌,这个暂时只找到一颗可以用的。王冠的料是够了,后冠就……”
“给后冠先用。”
“小敬安王?”飞照行迟疑了一下。
“先把宝石都用在后冠上,王冠不用急,你慢慢地制。记住,手工一定要精美,用料一定要好,尤其是后冠。”
飞照行疑惑地看何侠脸色,那帅气的脸上淡淡的,始终浓雾不散的样子,明明站在眼前,却仿?犯袅撕茉叮缓昧κ牵肆顺隼础?br> 回到下榻处,手下的安将军又兴冲冲来了,约他一道去喝酒。
安将军在云常军里是老资格,飞照行这方面比冬灼经验老道,贵常宁死后,他接管蔚北军,明里暗里加意笼络几名蔚北军中的大将,倒和他们处得很好。见了安将军,飞照行笑道:“又是喝酒?将军挣了不少功劳,小敬安王的赏赐也多,干嘛不在这里买块地起个宅院,再娶几名美人享福?这可比喝酒有趣多了。”
安将军摆手道:“我就好喝两口好酒,沙场上厮杀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蛋,女人一个就够了,多娶几个,将来又多几个寡妇。”叹了一声道:“而且女色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看楚北捷吧,为了个女人闹失踪,听说最近又出现了,嘿,我看那也只是流言。咱们驸马爷呢……”忽然想起何侠已经严禁下面的人再唤他驸马爷,忽然停了下来。
飞照行心里无端一跳,笑着问:“小敬安王怎样?”
安将军挠头道:“小敬安王也够深情的,可惜了咱们公主,怎么这样命薄,竟难产死了。要是活到现在,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飞照行越听越不对路,脸色微微变了,琢磨着又问:“我最近奉命制后冠,正有点担心尺寸大小。小敬安王日后登基,恐怕还是要寻一位新后吧?”
安将军直肠直肚,也没去注意飞照行的脸色,大掌连摆了几下:“哪来的新后?将军您看见小敬安王身边有什么女人了吗?就算日后要娶,我看最多也是个侧妃。所以我说小敬安王对咱们公主不错,听说云常那边,正大修公主的陵墓。啧啧,那些小人暗里中伤,说是驸马爷害死了公主,依我看他们夫妻俩的情份,那是万万不会的。”
飞照行听他说完,脑里本来一直疑疑惑惑的一团乱丝,仿?繁桓艨斩匆恢皇秩较鲁栋赘删灰谎羧幻靼坠础?br> 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安将军这才发现不妥:“将军,你怎么了?”
飞照行木然道:“我忽然想起一点急事,非要立即办了不可。改日再奉陪吧。”迳自走了回内房,将房门推上,满天绚烂阳光都被挡在外面。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进来。
何侠动了杀机。
为着耀天,何侠想为耀天报仇。
怪不得呢,这么多人,偏挑他来制这后冠,又是找人大修耀天的陵墓,又有风声说有人正追查他的劣迹。转头一看,竟是一张已经铺到头顶的大纲,要罩他这条大鱼。
想到前几日还在憧憬富贵前程,现在都成了泡影,何侠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要取他飞照行的命,只如儿戏罢了。
当日虽然是他再三建议杀死耀天,但那是真心实意为了何侠手里的权力着想。何侠自己杀了耀天,现在懊悔不已,却要拿飞照行当替罪羊来泄愤。
飞照行冷汗涔涔而下,又颓丧又气愤,握紧了双拳,蓦地眼里凶光一闪,磨牙自语道:“老子就缚了手让你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掌上一阵刺痛传来,低头一看,原来手握得太紧,指甲已刺进肉里去了。
下药计划进行得非常成功。
番麓体质过人,醉菊用的份量又极少,不过两三天,番麓已经全好起来,醉菊就派他一个任务:“想办法把这个混到粮食里。”手里提出一大包袱的药。
“怎么混?军粮都是麻袋装起来的,难道要我一个个拆开下药?你当那些看粮官都是傻子吗?”
“你才是傻子呢,没人叫你开麻袋。”醉菊弄了一点药末演示起来:“一点药粉,放水里面融了,往麻袋上一倒,药不就渗进去了?”
这个主意倒不错。这么一小碗药水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虽然只有沾湿了的粮食才有药效,不过军中煮饭,向来是整袋米整袋米下的,煮成一锅,还不人人中招?
醉菊把包袱递过来,番麓没接,死皮赖脸地问:“我帮你做成这件大事,有什么奖赏?”
醉菊不层道:“没你别人就做不了吗?这么简单的事,王爷随便派谁冒充你的亲随巡视一下粮队就办成了。我是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找点事做罢了。”
番麓不满地哼哼了几声,却把装药的包袱接过来走了。
随后几天,就有隐隐约约的消息传来。
先是怀疑军中出了瘟疫,军里大夫都不知道究竟,要从各处城中找几名有名气的大夫去看看。
后来恍惚又诊断了,说不是瘟疫,怕是水土不服。
“他们也不笨,首先就疑心军粮有问题,把粮食验了又验,就是查不出什么。本城守还很合作,立即将且柔的毒物志派人撰抄一份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