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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竞尧还在犹豫着,院里的大黄忽然察觉到陌生人的存在,立即“汪汪”地叫了起来。身形清瘦,一身粗布衣的傅老爹正在箍木桶,听到狗叫,以为是邻居过来串门了,轻斥了一声,放下工具,走到门口,推开了半掩的门。
推开门,看见女儿领着外孙女来了,傅老爹高兴得眉开眼笑,历经沧桑的脸上都多出了好几道皱纹,余光看到何竞尧,视线慢慢调转到他身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了。何竞尧的锦衣华服和器宇轩昂的样貌气质引起了他的不安,他不知这个英俊的男子与自己女儿是什么关系。
傅老爹迈出门槛,试探地看向玉容,有点不安地问:“容容,这是……”
“是何家的二爷。”玉容轻声对爹爹道。
“哦哦,原来是何二爷啊!”傅老爹没想到何竞尧生得这样仪表堂堂,知道是他来了,赶紧热情地招呼:“你看我这人老了,有眼不识泰山,快快请进,家里面坐。”
这些年里,玉容将省下的月例钱托人带往家里时,都说是何竞尧特地给家里的,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家里的人用得安心。傅老爹因此对何竞尧的印象极好,心里十分感激他,见他来了激动得不知怎么招待才好,一边将他引向堂屋,一边不好意思地责怪玉容:“来家里怎么也没提前知会一下,这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说着,傅老爹想到什么,赶紧对玉容道:“容容,你快去张屠户家买两只烧鸡回来,再去老王叔家里买三斤清酒,晚上我让你娘做桌好菜,好好招待下二爷。”
“好。”玉容点点头,将宝儿的手交给何竞尧,便要去买东西,却被何竞尧反手拉住了。何竞尧对傅老爹道:“老爹,不用这样客气,我们回来看看您和大娘,家里平常吃什么,多带出我们一份就行。”
傅老爹听得连连摇头,“那怎么行,家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都是多亏您的照应,您好不容易来一回,我们必须好好招待,怎么能随便呢。”说着,又给玉容使了个眼色,对她道:“容容,听爹的,赶紧去。”
“哎。”玉容听话地应了一声,拉了拉何竞尧的手,让他不要跟她爹客气,便去买东西了。何竞尧见情况如此,确实推脱不掉,也只有这样了。
何竞尧一边随傅老爹进院,一边打量了一圈小院的情况。院子不大,收拾得很规整,房屋簇新,似是这一二年之间刚翻盖不久。进到堂屋,看到不少用品似乎也是近来新添置的,何竞尧忽然明白过来,傅老爹说日子越过越好是托了他的照应,不是一句客套的虚辞。
玉容不舍得花月例银子添置衣裳,面对他的质问也不敢反驳,想必那些省下来的钱都用在了家里,而且是托了他的名头,让家里的人都感激着他,否则单凭他占了玉容为妾这一条,傅老爹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对他热情相待了。这个认知,令何竞尧的心情变得颇为复杂。
堂屋里陈设简单,大件的东西只有一张八仙桌,几条凳子。傅老爹几次想将他让到主位上,都被他婉拒了,最后还是傅老爹坐到了主位上,他自己坐到了旁边。
宝儿好久不见爷爷,缠着爷爷抱了一下,就去院子里找一直惦念的大黄玩了。宝儿离开屋子之后,屋里就剩下了傅老爹与何竞尧两个人,却没有变得更安静。傅老爹有了与何竞尧独处的时机,更加珍惜机会地对何竞尧表达起自己他的感激之情。
“容容这几年多亏了您的照顾,才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有这么顺遂的日子。家里也是托了您的福,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您不知道,我们全家有多感激您。我一直跟容容说,有机会一定要把您请到家里来,让我们一家当面谢谢您的恩情,您贵人事忙,这好不容易来了,我们也没准备好,可真是过意不去……”
傅老爹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让何竞尧感到心虚,也不好意思应承,轻咳了一声,默默转移了话题:“老爹近来身体可好?”
傅老爹听到何竞尧的询问,受宠若惊地道:“劳您挂心了,还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还是觉得身上没劲儿。”
何竞尧想了想,道:“您将手腕平放到桌上,我给您看看。”他轻易不为他人看诊,但傅老爹对他的感激,让他无法冷漠以待。
何竞尧探了一会儿脉象,便将傅老爹的身体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收回手,对傅老爹道:“可以了。您的身体没有大碍,日后吃一些合适的进补之物就好了,过后我让言之给您送来。”
傅老爹听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心里就踏实了,听到何竞尧要给他送东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还特意跑一趟,我自己买点就行,不要麻烦了。”
傅老爹这样拘谨,让何竞尧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诚恳地对傅老爹道:“老爹,您别跟我客气,您是玉容的父亲,就也是我的父亲。”
“呃……这,是,是。”傅老爹有些不好意思地应承。何竞尧见他连连点头,心里觉着他不会再那么见外了,就开始琢磨着如何跟他谈一谈亲事。成亲的事,宜早不宜晚,他已经派了人去庆集府徐家投拜帖,如果徐宁意在家,那么他就要尽快去一趟庆集府,跟她商量一下退婚的事。去之前,他至少要将玉容家里的态度确定下来。
假如要谈亲是,首要的便是玉容父母都要在场,可眼下家里只有傅老爹一个人在家,玉容她娘去了哪儿,傅老爹提也未提,何竞尧不由得问他:“大娘没在家吗?”
“她下地做活儿去了,这几天地里的活儿正忙。”说着傅老爹想起了什么,“您那边习惯吃三顿饭吧,我们乡下地方,都是吃两顿饭,您饿了吧,我先去给您下点面,回头容容回来,正好就着烧鸡下口。”
傅老爹一口一个“您”,听得何竞尧怪别扭的,赶紧对他道:“老爹,您可以叫我阿尧。”这是他的小名,他娘只叫过几回,父亲的乳母章老太太叫得次数多些,也不知为什么,便对傅老爹道了出来,还愿意让他这样称呼自己。
“呃,呃……这……”傅老爹对他的亲近感到受宠若惊,有点不敢这么称呼他,但见他目光坚决,感觉也不好再别扭推脱,有点紧张地说:“那好吧。”
“嗯……阿尧。”这一声阿尧唤出来,让傅老爹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踏实,赶紧又试探地唤了一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和紧张:“这个……阿尧啊。”
“嗯,您说。”何竞尧态度恭敬地道。
傅老爹只是想再叫他一声给自己压压惊,后面要说什么,根本都没有想好。但是这一声再叫出来,何竞尧的态度又是那么恭敬,倒是让他不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远了,好像也真有了点老丈人见女婿的感觉。
傅老爹见何竞尧还等着自己说话,感觉没词儿也得编几句出来,想了想,也试探着与他聊聊他的情况:“那个……生意都挺红火的啊?”
“嗯,都挺好的。”何竞尧看出了傅老爹的不自然,接着他的话又问:“好像也没看到弟、妹在家。”
“嗯,玉峰和他媳妇也下地里干活儿去了,玉珠那丫头片子到县里的学堂念书,过几天学堂放大假了才能回家。”傅老爹笑呵呵地道,说到玉珠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骄傲神采。
他的拘谨在渐渐消散,话匣子也仿佛一下子敞开了,看着何竞尧,眼睛却仿佛看到许多年前般,记忆犹新地道:“幺妹儿念书念得好,村里这么多人,这么些年就出了这么一个文化苗子,多亏您……呃,多亏阿尧你的资助,才能让她上好学堂,不然啊,幺妹儿现在不是跟她哥一样,拱在地里种庄稼,就是被许了人家,等着到了年龄去生娃娃了。”
何竞尧附和地点点头,心里估量着亲事一时半会儿是提不了了,不如说说生意的事,事情顺利,也许也能让整个叶榆村家家都过上更殷实的日子,他的生意也能减少一些后顾之忧。何竞尧想了想,决定从收成入手,问傅老爹道:“家里的收成如何?”
傅老爹一听收成,脸色就苦了不少,摇摇头道:“现在种自己的地,不用给村里的地主交租了,能勉强凑合个饱饭。唉,要说这土是好土,地是好地,不旱也不涝,可就是种不出好东西,倒是那又咸又苦,畜生都不肯吃的野草长得比什么都疯。”
何竞尧点点头,再问:“村里的地有人用来种点别的吗,比如种点果树、茶树,或者药材之类的。”
“果树家家都多少有几棵,但没人成片地种。有人想搞茶田,花圃,苗子种下去,半数活不成,都赔大发了,村里就没人敢再乱种了,麦子好种些,后来就都种麦子,老天愿意多赏口饭,就多吃点,不愿意赏,那就硬挨着。”
何竞尧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微微点头。如果他想让叶榆村种药,土质是一个关键,人则是另一个关键,他进了叶榆村就在观察,家家户户的房子院子普遍不好,可见整个村子都处在不富裕的水平。人穷不怕,最怕的是怕穷,又怕变故,好在叶榆村不是不想变,而是没找对改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