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沥北和南纾一起进了餐厅,南纾昨天已经来过了,服务员似乎对她还有印象,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这边请。”
南纾跟随在她的身后,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做了下来,坐在那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南纾总是在很多时候容易发呆,若是没有人打扰,她能够一个人迷失很久很久,似乎就是不愿意回来了一般。
“有时候我总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会觉得城市比沙漠还荒凉,每个人都考得那么近,却永远都不知道彼此的心事,那么嘈杂,那么多的人在说话,可是却没有人在认真的听。”她的神情淡然平和,没有太多的愁绪,却带着隐隐的轻叹。
江沥北看着她微侧的面容,还是消瘦到只看得到骨头的脸颊,心在微微的疼痛。
“以后,你说,我负责听。”江沥北的话语柔和。
南纾微微一笑,看着江沥北的目光当中多了一丝异样,这一丝异样,就连江沥北也猜不透。
“我说了,可是你从来没有听过。”南纾的这句话似乎就是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南纾说完才抬眸静静的望着江沥北,两人就这样平静的对望,彼此瞳孔中的倒影,是他们一辈子心底的珍藏。
江沥北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给她切着牛排,南纾也不在继续说,这么多年,可能是本能反应,她会说出如此的话语,做出这样的举动。
吃完午饭,江沥北牵着她,回到了原来的屋内,屋内所有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变,似乎还就是原来她住的那个家,她扶着门,看着里面所有的东西,缓缓的把目光移向了江沥北,“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江沥北没有回答,却低垂着眉眼,在给她跑柠檬水,其实都说了再墨尔本了,江沥北若是想要找一个地方,怎么都会找得到。
她心中沉思着,缓缓的走了出来,许久之后,他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她。南纾接过杯子,慢步朝里面走去,什么都没有变,就连她以前放置东西的位置。
江沥北几乎从不动里面的东西,那个时候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她,害怕某一天她不见了之后,再也难以恢复原来的模样,偶些时候,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偏执。
“很多年前,江沥北曾说过,南纾,你真是一个固执又倔强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女人会让很多的男人望而怯步?”当时江沥北的话语中带着额意思的叹息,微微的呢喃,有些心疼的气息就这样的冲入南纾的耳膜,他嘴角隐隐的笑意,没有骄傲,没有冷清,就在咫尺,鼻息相近之间,他们的距离似乎很远很远,又似乎很近很近。
南纾记得当时她说,你还爱我就够了。可是后来江沥北也不要她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天过得很快,南纾感觉很累,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江沥北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南纾睡得很沉,看着她疲倦的面容,是不是这些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江沥北轻轻的抱起她,朝卧室走去,看着她的睡颜,江沥北有些恍如隔梦一般,从南纾回到南城,在南城的种种,南纾是带着防备看着他的,亦或许是说,当时的南纾,忘记了那么一段记忆,当她听到经历了徐子熏推开她的门惊慌失措的场面,当她被言清开着车差点撞死的事情,当她站在医院的电梯门口,被傅安安堵在那儿,她就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很不一样。
到后来,这些都慢慢的住进她的心里,就像是即将破土而出的芽,总是为了见到阳光,不断的朝上面走去,尽管这个过程很痛,她也会如此。
后来的那一场车祸,才是最后的端口。
一切的一切,到今天,似乎是弦弦相扣,有人说,有些事情我们当初不懂得,等到后来懂了,却早已不复当初。
当年那些不顾一切,就如他听到她要跟着江暮年走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像是万箭穿心一样,匆匆忙忙的赶着过去,她站在港口,看着被月光照着的江面,背影是那一的孤寂,江暮年出了事情,就算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也不可能让她就在喝药跟着江暮年走了,说到底,当年她是对那个家绝望,想要逃离。不是真的爱着江暮年。
当江暮年难受的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半晌都缓和不过来的时候,他舅站在那儿,微黄的灯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影子覆盖着江暮年的身子,他抬着头望着他,话语哽咽,“求求你,不要告诉她。”
江沥北的心那一刻是疼的,暮年是他的亲弟弟,就算是他们喜欢了同一个女人,不管是谁先动了情,南纾靠江暮年更近,离他更远,这是事实,他江沥北,是不会要一个心中又别人的男人的女人。
他望着江暮年,失望至极,冷声说道:“你就这样准备带着她离开吗?就这样你能够护得了她?若是哪一天你的瘾犯了,你是不是就这样躺在她的面前。”
江暮年望着他,脸上皆是艰难的神色,“我在努力,我会为了她戒了。”
“戒了,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染上这个的?”
“有三年多了。”
“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钱的时候都是姑姑给我的。”江暮年的话语,让江沥北的脸色阴寒,当他准备来阻挡离去的江暮年的时候,看到他正在为了戒毒躺在地上,难受的打滚,当时他的心情,震惊到不知道该如何做。
他这个被全家人宠爱着,永远都是乖孩子的弟弟,竟然已经吸毒吸了三年之久,难怪有些时候看着他面目暗黄,有些时候又看着他精神抖擞。原来是这样。
“你准备带着她去哪儿?到时候你们怎么生活?怎么走下去?要经历什么,你知道吗?”江沥北的话语冷漠,他真的是失望透了。
江暮年望着他,目光着带着祈求,说道:“大哥,求求你了,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
“然后呢,你今晚还走吗?”
“大哥,她肯定去了,我们约好在港口的木桥上的,请你帮我把她带回来。”他看着江沥北的目光中透着绝望,他的坚持已经是到了极点,到最后,咬着牙,眼中泛着光,江沥北不知道到底是太难受想哭,还是做下这个决定想哭,“什么都别告诉她,就说我不会去了,她就会知道了,其他的,我会找时间和她说清楚。”江沥北只看到他匆忙跑进屋的背影,听见他哽咽的声音,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他爱着南纾,他不屑于用卑劣的手段,他也不会让江暮年觉得他逼迫了他,可是江暮年,江沥北也知道,江暮年绝不会用一个那样的自己去面对南纾,别人不知道,江暮年知道,当年南纾有多恨毒品,他一清二楚,到最后,偏偏是他染上了这个东西,他宁愿一时的疏离还来他在南纾心中的美好存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江暮年有些心疼,他心疼南纾,带不走她,也给不了她幸福;他心疼,当年的温暖的小公主变成了如今的薄凉。
那一天晚上,江沥北把南纾带了回来,南纾的反应让他有些微的意外,她真的没有太心痛,或许她只是小心的隐藏,可是江沥北不希望她难过,因为还有他。
南纾躺在床上,眉间微微的紧蹙在一起,听她呢喃道:“暮年,暮年....”便再也没有音。
南纾梦见江暮年了,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人她的梦。梦中,她坐在白色的秋千上,他在后面轻轻的摇晃着。
“南南,以后我带你去南城好不好?”
“南城是什么地方?那里很漂亮吗?”南纾的声音在风中淡淡的想起。
“很美,你不是说要看雪吗,南城会下雪,很大很大的雪,很漂亮很漂亮。”南纾站在回廊处,看着远处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听着他们无忧无虑的话语,有着说不出来的感伤。
岁月悠悠,再好的过去,回忆的次数多了,味道也就淡了。
在南纾的心中,江暮年是她心中的美好。
在梦中,南纾听见江暮年说,“对不起,到最后也没有保护好你。”
那一刻,南纾想哭,但是她一直哭不出来,她想说没关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站在她的面前说着话,唇瓣一张一合,他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她着急的想要听清,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江暮年走远,她从梦中惊醒,眼角有着泪渍,那一刻,她读懂了江暮年刚才说的话,他说,“好好活着。”就这样的四个字,南纾泣不成声。
江沥北就这样看着南纾,目光平静,南纾许久之后看着江沥北问道:“当年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很想知道吗?”
南纾望着江沥北,问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你走了之后,我们开始找你,可那个时候,整个南城都下暴雨,那一天的暴雨淹死了很多人,暮年说,你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所以怎么样都要找你回来,可是当事,水都已经淹到了车半腰,他在找你的过程中,被无意中看不清路的车辆撞到了,撞飞下了大桥,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走了。”江沥北言简意赅的说着,却眼瞳发红,南纾抿着唇,一直不想要眼泪掉下来,可是到最后还是大滴大滴的掉落。
“他说孩子是他的,江沥北,为什么DNA验出的结果是你的,你想过吗?”
“那天晚上,不是徐子熏,是你。”江沥北不知道徐子熏和南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出现了那样的事情,但是他知道的,就只有这样的一件事情,会导致当年的误会。
南纾不爱江暮年,却是一辈子的亲人,她爱着江沥北,江沥北却给了血淋淋的伤痕,曾经她以为自己可以为了爱情死去,到后来才知道,其实爱情死不了人,它只会在疼得地方上扎上一针,然后我们都欲哭无泪,转转反侧,然后久病成医,最后百炼成钢,这是一个过程,她不是风儿,他也不是沙,就算当年那么难分难舍,还是到不了天涯。如今,她也懂得,她一生中最亮的月光,就在那儿停滞不前,她曾经不懂,月光太亮,终是冰凉。
南纾望着江沥北,她眼中再也没有失望,没有心痛,没有关系了,没关系。
“曾经的时候,你是我的秘密,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却假装不知道,我不说,你也不说,我们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江沥北,我多希望我们就停留在那里,停滞不前。”南纾的话语让江沥北心疼,他拥她入怀,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是啊,曾经的他们中间隔着太多太多的过去,若是她不是忍不住担心他,半夜还出去买药,半夜还去找他,照顾他,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开始,但是没有假如,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江沥北知道,千言万语都难以抹去当年她的心疼,他在找那个当年给她做手术的大夫,她口中的那个孩子,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看着Valery的时候,他总是会幻想出另一个人也站在身旁,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也会喊着他爸爸,喊着南纾妈妈。
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结果。
一天的时光,就这样就被蹉跎,晚间,夕阳照射进来的时候,南纾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节目,江沥北在厨房做饭,夕阳从窗户上打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微微的挽着袖子,南纾听到了刀切到砧板上的声音,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着一切,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过去。
南纾明白,之所以会觉得痛,就是因为那些温暖还在,那些无数孤寂的夜晚中都有他的身影,那些她走投无路的街头,都有他等待的身影,他会什么话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走到你的面前牵起你的手,便缓缓的朝前面走去,你也不用问他去哪儿,去做什么,你甚至可以不说累了,他已经蹲在了你的面前,你缓缓的趴在他的背上,等着一觉睡醒,他回坐在床边,捏着你的鼻尖,话语温和的说道:“小傻瓜,起来吃饭了。”
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想起床,他便抱着你走到餐桌旁坐下,有些人,大概就是宠溺入骨,伤你也入骨。
或许就如安七说的,其实伤口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的疼,也没有那么难以愈合,但是你就是回忆一遍撕开一次,再回一遍,再撕开一次,就这样久而久之,便再也缝合不了了,不但好不了,还会日益增长,直到伤口再也无药可医,便形成了永远的痛。
南纾就这样望着夕阳,望着江沥北的背影,想要就这样平静下来,安宁下来。
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穿上拖鞋,轻轻的走了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安静的看着他。
江沥北一直忙着做菜,没有想到南纾会这么快就醒过来,所有还没有准备好,听着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越来越大,江沥北知道,南纾肯定是饿坏了。
他猛然回头,只是想要告诉她,先喝点汤,接着马上就可以吃了,没有想到回头就看到南纾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他说道:“怎么过来了,你先喝点汤,不然你一会儿吃了胃受不了。”
南纾摇了摇头。
江沥北微微一阵,说道:“乖,马上就好。”
南纾接过他手中的碗,已经不烫了,她缓缓的就喝了下去,江沥北转身盛着锅里的菜,南纾轻声说道:“我现在已经不会那样了。”
江沥北微微一滞,是啊,一个人那么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她一睡醒就要吃东西,不然就会胃疼,然后会暴饮暴食。
当年江沥北第一次发现南纾有这样的一个癖好,是在一个午后,平日里早上一起来,一般早餐都是准备好了的,但是那天,她贪睡了些,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收了,给她留的凉了,还要去热,加上那天全程断电,只能去外面买,他走的时候就看着她很暴躁,以为她只是生气了,匆匆忙忙的跑去买,回来的时候,她疼得躺在沙发上,让她先吃药,她不听,拿起他买回来的东西,就一个狂吃,结果没有吃下多少就一直吐一直吐,最后还住进了医院。
江沥北当时不明白,后来听医生说,她这其实是心理疾病,是因为挨饿之后想要一直都饱着,或许是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知道今天会不会吃饱,才会潜意识的去这么做,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起微妙的变化,到最后就会觉得胃也疼,这都是她的心里造成的,还有从检查来看,她的内脏曾经受过伤,他问医生是什么伤的,医生当时告诉他,是拳击伤的。
“拳击是怎么说?”江沥北问。
“黑市上有一种打黑拳,就是给别人打,然后拿钱,按理来说,这个女孩这么瘦弱,是难以想象的,可是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解释的了。”医生的眼中泛着心痛。
“能治好吗?”
“或许可以,或许她不愿意你知道她的那些过去,这样的话会适得其反。”
江沥北知道这些的时候,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疼,不知道是那儿疼,就感觉五脏六腑都是疼的难以呼吸。
江沥北害怕,他从来不知道,在南纾的身上,竟然还存有这样的事情,初见的时候,只是看着她瘦,瘦到可怕,整个人只有几十斤。本以为这样是遗传,可是见郁清欢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江沥北问了大夫,大夫说可能永远她都是养不胖了,她肌肉似乎是萎缩,几乎是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江沥北长着大,从没有心疼过一个人,像心疼南纾这样,那天,南纾坐在回廊里等着他,他回诊室去问大夫,回来的时候,南纾问道:“好了吗?”
“好了。”话语出来,竟是带着点点的沙哑。
“你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嗓子有点难受,还疼吗?”他轻声的询问着。
“有一点点,没那么疼了。”
“那我背你。”江沥北害怕和她走在一起看到他回忍不住的泪光,南纾趴在江沥北的背上,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从江沥北的眼眶滑落。
从那以后,南纾只有每天醒来,江沥北都有准备,在傅家的时候,南纾自己准备了很多很多的零食和面包,从没有人发现她又这样的一个习惯,江沥北知道,却从没有说破,直到有一天,江沥北站在屋外和大夫打电话被她听到了,她才知道,原来那些她想要隐藏的事情,他都全然知晓,她悄悄的退回到屋内,装作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江沥北都还以为,她还会那样,听到她的回答,江沥北问道:“你以前就知道了吗?”
“有一次,你打电话,被我听到了。”南纾轻声说道。
“好了就好。”江沥北呢喃着,但是他心中酸楚,若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久而久之成为了习惯,那样刻骨的习惯,又怎么能改变,虽然是病,虽然好了,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心疼。
PS:抱歉,因为阑尾炎犯了,输了一天的液,所以更新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