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探究老张以前是做什么的,可至始至终杨峥也没问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老张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绝对不会轻易的说出他一直努力隐藏着的秘密……就好比杨峥自己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一样。
所以杨峥在心里默默揣测着,根据老张教给自己的技巧一点点的将那些零散的碎片拼接起来。加上毫无根由的猜想,于是老张在杨峥心里一会儿变成无恶不作的恐怖分子,一会儿变成了自学成才的罪犯。紧跟着知法犯法的警察、背叛组织的间谍等等之类的形象不停的冠在老张的脑袋上。
杨峥发现这似乎是个有趣的游戏。于是他一有空就会胡思乱想,但越来越密集的训练让他没多少时间去胡思乱想了。
时间进行到第六周,训练内容又多了起来。追踪、反追踪、反追杀、易容潜逃,固定靶射击、移动靶射击、贴身搏击、野外生存等等,乱七八糟的训练一股脑的加在了杨峥身上。
杨峥的射击水平在缓步上升,虽然每次射击的结果都会迎来老张的冷嘲热讽,挖苦杨峥顶多算是童子军水准。但事实上杨峥很有天赋!不过是一个半月的时间,训练场上移动射击八枪打出七十五环,二十五米固定靶四秒钟十发子弹打出九十二环。最恐怖的是杨峥靠着超强的视力单凭准星瞄准,用一把老式的栓动步枪在接近三百米的距离上准确的击中了标靶。
与此同时,杨峥的搏斗更是让老张瞠目结舌。各种致命的绞杀法在杨峥面前都变成了花架子,靠着超强的反应、速度与力量,他总能轻易的挣脱出来。有一次老张演示印度绞杀法,杨峥愣是抓着绳结将老张整个人从背后扔了过去。尽管摔在松软的泥土上,可老张还是好半天没爬起来。疑惑的瞪了杨峥半天,爬起来之后老张改变了训练方法。他不再与杨峥进行一对一的搏击对练,转而只是演示应对各种攻击方式的招数。
老张所教的招数朴实无华,既没有回旋踢也没有炫目的招数,总是简简单单瞄准对手的关节、软肋、咽喉、裆部、双眼等等,力求一击致命。并且老张总是反复灌输着他的搏击理念:搏击时,宁肯拼着非致命部位受伤也要一击毙伤对手。
时间就在枯燥的训练中转瞬即逝,转眼间进入十一月份的北海湖银装素裹起来。进入冬季的北海湖周遭,气温陡然降低到了零下三十度。北海湖东北方有一处延伸出来的半岛。半岛的地貌很奇特,看起来像是一致榔头。向着北海湖的方向是起伏的群山,自西往东地势渐低,中间干脆凹陷进去与北海湖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处小湖。从高空俯视下去,湖的形状像极了一只憨头憨脑的野猪。所以居住在北海湖附近的明人称其为野猪湖。
对于冬季从九月末开始的北海湖来说这个时间已经算得上是隆冬。野猪湖上一片光洁,残余的积雪与厚重的冰面组合在一起看起来好似一块沾着石灰的毛玻璃。盛夏时节络绎不绝的避暑游客早就没了踪迹,环斑海豹重新成了野猪湖的主人。这些憨态可掬的哺乳动物用锋利的牙齿在冰层薄弱处咬出窟窿,时而从冰洞里探出脑袋张望着,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迅速潜入水下。对于环斑海豹来说,冰面上零下三十二度的温度还是太冷了,要知道水下仅仅有零下四度,不知道比冰面上暖和多少倍。
一只环斑海豹深吸了几口气,扭身卷起一片水花潜入湖水当中。冰窟窿里,湖水卷着冰屑激荡着,渐渐恢复平静。突然,水面下冒出了朵朵气泡,渐渐的气泡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好像沸腾了一样。一道黑影从水下接近水面,陡然间,哗啦一声,一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家伙破水而出,虽然脸上罩着潜水镜,但看样子赫然是被老张训练了三个多月的杨峥。
杨峥大口的喘着气,先将左手的一支玻璃瓶丢到冰面,跟着又将右手匕首上挂着的鲑鱼丢上去,跟着双手撑在冰面上想要上来。突然他身子一沉,整个人又陷入了湖水当中。好半晌,杨峥又破水而出。他一把摘掉潜水镜,冲着水下愤怒的喊:“这儿有人了,蠢海豹!另找一个出气孔吧!”
冰冷的湖水似乎耗掉了他大量的体力,杨峥低沉的呻吟着,撑住冰面慢慢爬上来。滚了几圈远离冰窟窿,仰面朝天躺在冰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氧气。
仅仅是几秒钟之后,他就哆嗦着爬了起来。湖面上的气温是零下三十二度,吐口口水落在地上都会结冰,这意味着如果他再晚一会儿就别想起来了。
他前走几步,拎起不再挣扎的鲑鱼,抄起眼看就要跟冰面融为一体的玻璃瓶,小跑着离开冰面,走上湖心的小岛。小岛不大,长不过两公里,最宽的地方不过一公里。小岛上一块巨石的后面,正升腾着阵阵的青烟。那里是杨峥事先点好的篝火。
他小跑着走到篝火前,迅速脱掉已经开始结冰的潜水服,从放在地上的背囊中抽出一块亮银色的塑料布裹在自己身上。然后整个人就站在篝火前,迎着天空中挂着的低矮太阳,一边烤火一边眯着眼打量着野猪湖周遭的景致。他的呼吸冗长有力,每次呼气,嘴边总会出现一道长长的白色雾气。
良久,待身上烤干了,他换上了挂在篝火旁,烤得暖和的衣装。土黄色的保暖登山鞋,黑色的防风速干裤,墨绿色的冲锋衣,头上还带着黑色的毛线帽。最后他还给自己戴上了滑雪镜。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的捡起玻璃瓶,径直摔在石头上,从碎玻璃中检出里面藏着的一张纸条。杨峥只看了一眼就懊丧的抱怨说:“又来这一套……”纸条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但前后毫无逻辑性与连贯性……老张越来越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了,以至于所有写给杨峥的纸条全都用的是暗语。杨峥坐在篝火旁,从背囊里掏出小本子,翻开拿起油性笔对着小纸条写写算算。十分钟之后他长出口气停下了笔,站起身眺望着东方思索着什么。
三个多月的训练,让杨峥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了许多。身体也更结实了。原本白皙的面孔,风吹日晒之下渐渐浮现出一层古铜色。
片刻之后,杨峥俯下身,抽出匕首开始处理鲑鱼。篝火噼噼啪啪的响着,杨峥下手如飞,连成片的唰唰声中,重达五公斤的鲑鱼鳞片纷纷脱落。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杨峥将树枝从鱼嘴穿入,一直透尾而出。随即小心的架在火堆上,蹲下身子一边翻转一边等待。这条鲑鱼就是他的午餐。
杨峥在西伯利亚酷寒的野外已经足足待了三天了。三天前老张驱车将杨峥送到了北海湖北部的山区,丢下杨峥的同时留下一句话:“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如果你能按这份地图找到我藏起来的六个瓶子,再根据瓶子里的六张纸条找到第七个瓶子,就算是毕业了。”
杨峥很清楚老张所说的毕业是什么意思。那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繁华的城市享受生活,随意的找乐子,顺便给该死的保护伞公司添堵。不论怎么看,西伯利亚地区糟糕的生存环境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都过于无聊了。没有网络,没有电脑,大多数时候除了老张之外没有别的人可以交流,唯一的娱乐仅仅是睡前半个钟头的《我囧我秀》。只是三个月的时间,枯燥乏味的生活已经让杨峥到了忍耐的极限。如果这样的生活持续上一年,杨峥发誓自己绝对会疯掉。
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的杨峥一言不发的下了车,穿着一身防寒服,背着背囊,挎着一杆老式栓动猎枪,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没有指南针,毅然决然的扑入了西伯利亚的群山当中。
此前足足五天的时间里杨峥一直都在群山之中打转,按着地图的指示寻找着老张藏起来的瓶子。为了拿到瓶子,有时候杨峥要攀越悬崖峭壁,有时候要深入峡谷,有时候要用匕首挖开层层的冻土,有时候还得从环斑海豹的换气孔跳下去潜入十几米的湖底。
如今六个瓶子全都找到了,六张纸条的内容合起来,告诉杨峥第七个瓶子栓在了一头驯鹿的脖子上。而老张六天前最后一次见到那头鹿,则是在乌兰乌德东北部的针叶林。
树枝上的烤鱼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顺着空气飘入杨峥的鼻孔中。将树枝抽回来,杨峥用匕首削着已经烤熟了的鱼肉,小块小块的塞入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皱着眉头。
转瞬间大块头鲑鱼在杨峥斯文的小刀下只剩下了连着鱼头鱼尾的鱼骨。他突然咧嘴骂了一句:“他妈的老兔子,把瓶子系在驯鹿脖子上,真亏你想得出来!这他妈让小爷上哪儿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