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汪世显在金国的时候就是一员名将,自从归附蒙古,更成为我军的祸害。WWW.tsxsw.COM”郑云鸣叹道:“要遏制蒙古军的猖狂凶焰,必须先制住汪世显。川中现在还有多少人马可供调用?”
“蜀口的部队是蜀中精锐。”彭大雅叹道:“往日有曹将军时,屡败蒙古军,守护蜀口周全。今曹将军已败,余者皆不足论。金州都统和彦威是蜀口兵最后的遗存,目前还留在北边的金州,所部只剩数千人,蒙古军一定会捕捉他加以歼灭。夔州路安抚使庐普手中掌握了一万人马,战斗力说不上坚强,其他不过是些州郡守兵罢了,其中若说是战斗力最强的,是目前嘉定府的守将雄边军统制王夔,他手下虽然只有五千军马,其中就有一千骑兵,骁勇善战,只不过为人就”
“为人如何?”郑云鸣问道:“国朝管理,彪悍之辈必然野性难制,难道又是滋扰地方的匪气不除的枭将么?”
“何止滋扰地方。”彭大雅叹道:“这个王夔,四川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王夜叉’,想着这名字也明白了,遇着他的就死,沾着他的就亡。听说他驻在嘉定府,每日最大的爱好就是捉了富贵人家来拷打,把簸箕套在人家头上,四周点燃了火来恐吓,或者用弓弦挂在鼻子上放在木架子上,又或者用木头压人的两条腿,又或者强行给人灌醋,目的不过是捞取一些金钱,若是他不满意,随时就可能被杀死。他的部下则在乡里四处抄掠贫苦人家,见鸡拿鸡,见鸭拿鸭,又掳掠妇人。乡里对他们是痛恨到了极点。但是现在胡人大军正在四处肆虐,四川就只剩这么一点军马还稍有战斗力,谁也不敢去动他。”
“我懂了,”郑云鸣淡淡的说道:“稍后我自去一趟嘉定府会会这位王统制。现在川东的府库赀藏情况如何,粮食是否短缺?”
一说起钱粮的问题,彭大雅马上摆出了一副苦瓜脸:“蜀中的经济,原本就已经是赤字了,加上赵制置安抚使这一年来大肆迁移民户府藏到重庆府,中途所花费的物资更是不可胜数。如今敌人入侵,四川总领所和制置使司的储藏,被敌人在阆中缴获,茶马司、转运司和州府的贸易所得,又在利州被敌人拦截。如今成都的附近人户一空,重庆府的附近确是挤满了逃难而来和事先搬迁过来的人口,没有耕地可以养活他们。连我这个重庆的父母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重庆附近的难民有多少人?”郑云鸣皱起了眉头,从襄阳开始,他不乏处理流民的经验,也知道一张张需要吃饭的嘴对于一个地方官是多么巨大的压力。
“开始的时候,原准备之搬迁成都居民两万户,十万居民,后来消息传开,人人自危,逃往重庆府的居民越来越多,后来差不多有六七十万人从成都城迁往重庆。加上开战之后仓促逃亡到重庆的,重庆城内外的流民超过了一百万人。”彭大雅用手扶着额头,脸色很是难看:“府衙已经打开了仓库,尽量周济难民。但附近的人口实在太多,这么下去,很快就会把整个重庆搜刮一空。”
这些问题郑云鸣在来蜀地的路上,早已经在船上反复考虑了许多遍,无兵无钱无粮,重庆防备不周全,还有上百万要吃饭的人,这些早在他心中了然,至于解决的办法,也筹划过无数遍了。
“此事光靠四川一地难以解决,我等马上请求朝廷支援,当务之急是要求朝廷三件事,但相对的,我们自己也要做三件事情。”
彭大雅微微一愣,向朝廷要钱要粮是笃定要做的事情,但重庆自己要做什么事呢?
郑云鸣一字一句将腹中的计划缓缓道来:“粮食是当下第一要务,损失的财物也需要补充。这两样四川目前解决不了,只得请求朝廷支援,府台同意的话,我这就以夔州路安抚副使的名义写信给朝廷,请求朝廷拨付京湖屯粮五十万石,额外补助金一千五百万缗,送到重庆来,作为重整四川民生的钱粮。但做这两件事情之前,朝廷必须做另一件事情。”
彭大雅望了郑云鸣一眼,看着他老练的谈论这些国家大事,半点没有年轻人的青涩。
“还有何事比补给钱粮更重要的?”
“在补给钱粮之前,首先要打通江路,建立完整的驿站系统。”郑云鸣说道:“南渡之初,吴玠为宣使的时候,朝廷的金字牌飞马到蜀口前线只要十五天,如今呢,从临安用金字牌急递铺传递消息,到达成都也超过了三十八天,甚至很多时候江路不通,朝廷根本得不到成都的半点消息,朝廷的诏令也难以通达全蜀。因此朝廷猜忌蜀臣,蜀臣也常常自作主张,和朝廷的大政相背离。若想治理好蜀地,抵抗住蒙古军的凶悍攻势,非得使得蜀地和朝廷连为一体,上下一心不可。所以我会要求朝廷派遣人员重整驿站道路,四川也会全力配合,要在一年之内,达成从临安到重庆府,只需要十二天快马金字牌急报就能抵达的程度。让朝廷对四川不再抱有疑心,然后四川可定。”
重整驿路之事,自由惯了的四川文武臣未必心甘情愿,但当下正是有求于朝廷的时候,群臣实在没有和朝廷谈条件的资格。
“而重庆亦不能坐等钱粮,什么改变也不做。”郑云鸣的表情严肃起来:“重庆府要做好三件事情。”
“第一条,等钱粮到日,马上展开以工代赈行动,展开修筑山城的大工程。”
郑云鸣看座中众人并不显露出吃惊的样子,反而不少人在暗自微微点头,心知抢筑山城一事,早就在许多四川官员心中酝酿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朗声说道:“自我从京湖一路西来,沿途所见城池均是夯土所筑成,有的甚至还是三国时候修筑的土城。今日到了重庆,看见重庆的城池依旧是夯土的。如今蒙古人已经掌握了先进的投石机技术,光凭土城是挡不住他们的。”
“为今之计,就是仿照襄阳的样式,构筑以青石条为基础,双层包砖的城墙,经过襄阳的实战检验,就连蒙古军最重型的二十一稍大砲,对这种双层砖墙都不能产生结构性的破坏。”
郑云鸣又说道:“我从京湖带来一百名烧砖师傅,在重庆选好地址之后,马上可以架起砖窑开工。”
彭大雅却摇头说道:“重庆到处是山地,少土多石,安抚用砖反倒不如用石料来的可靠。”
郑云鸣点了点头:“重庆出石料素来闻名,我也略有所知,用料小事灵活考虑,能用石料者用石料,适合用砖料时用砖料,不拘一格,只要城壁坚固就是目的,您看如何?”
彭大雅点头称是,郑云鸣又接着说道:“光是重庆一地筑城,远不足够,所谓筑城,一定修筑一连串的支撑点,然后将支撑点练成防线,再由数条防线构筑起坚固的防区,然后敌军不可犯。所以重庆筑城,乃是计划中较小的一部分,接下来我们将要在川东大兴土木,构筑山城,形成一整套连锁防御体系,将川东建成坚固的抗战基地,让蒙古人纵有大军也无所能为。”
“至于修建山城的地点,我会会同各位地方官员,沿路考察,务必把守住险要隘口,让胡人无缝可钻。”
这年轻人年纪虽轻,可是说话的口气好大,在险要处筑城把守,须得耗费许多钱粮人力,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将这个庞大的计划落到实处。众人皆是存了这个想法,听着郑云鸣继续说道:“第二件要紧的事情,就是张榜求贤,光求人才。四川天府,人杰地灵,杰出的人才不在少数。而且本地人士对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了然于胸,必然能够奉献奇策。我有个想法,就是在小牌楼设立一个集贤馆,就在府衙隔壁,但凡有能人异士,能够提出有建设性的见解的,官府不论身份一概予以欢迎。至于集贤馆的饮食和各种供应,一律比照我的待遇。不知道府台以为如何?”
他言语里很是客气,但以彭大雅为首的四川官员都晓得他肚肠里是什么鬼主意。宋军新败,成都被屠,赵彦呐刚刚被朝廷解除了官职,整个四川的官场在面临战争考验的同时免不了有一场人事上的地震。这个时候入蜀的外地官员,都着急提拔一些属于自己的心腹势力。
但表面上彭大雅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力,招贤纳士是一顶大帽子,任何人只要稍加反对就会被认为有私心。如今四川新任制置大使李直尚未到任,赵彦呐的旧部个个身处嫌隙中。只有积极靠拢这位代表朝廷新来的郑安抚,绝不会有什么碍手碍脚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