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天下共武（七）
「聚武台」被一股庞大的杀意笼罩着，下方已是一片混乱。
在那股成形的杀意面前，所有人都收敛住了自己的气息，身怕一不小心被那恐怖的杀意给波及。
而步家兄妹身在其中，更是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这压力不只是来自岳凡的杀意，更是来源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没错，步家兄妹此刻正身处恐惧之中，自从他们跨入天道以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们几乎都快忘记害怕是什么滋味。可是这一次，他们觉得自己离死亡是那么的近，好象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摸。
没有人愿意在恐惧中死去。
步云天不想死，他还未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力量、他的梦想，他一切的一切，眼看都将成为泡影。
步雨晴不想死，她要成为人上之人，高高在上，受人尊崇，她有自己的欲望，她要踏上权利的颠峰，她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她舍不得死。
他们想笑，却又悲伤；他们想哭，却又畏惧；他们想恨，却又痛苦……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七情六欲，人之本性。
就在这一刻，岳凡的杀意侵蚀了他们的灵魂，二人所有的情绪仿佛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
“嘣——”
一声清脆的碎响传来，在这样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
众人望向李岳凡，眼睛睁的老大！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李岳凡左手手指轻轻一动，指间那把精致的古剑就这样段成两截！
“嘣——”
又是一声碎响，众人的心神猛然抽动了一下。
这一次更干脆，岳凡右手手指轻轻一弹，步云天那把锋利的宝剑，直接裂成一块块细小的随便。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步家兄妹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两件兵器残骸，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步云天还稍微好一些，毕竟他那把宝剑虽然不错，但算不上什么绝世神兵。
而步雨晴的心情就不同了，她险些风狂的叫出声来。那可是「白虹剑」啊！无坚不摧的「白虹剑」……不但被李岳凡空手接住，还被对方折成两截。
这是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步雨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师父将「白虹剑」交给自己的时候，那种不舍与郑重的神情。这不止是因为「白虹剑」乃她师父曾经用过的配剑，更主要的是「白虹剑」已经初通灵性，只要在好好蕴养几年，就能晋阶奇宝之列，即便是最低等的奇宝，到时候的威力必然要翻上好几翻……而现在，剑折灵散，再无晋阶的可能。
可恨的李岳凡！该死的李岳凡！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
我与你，不死不休！
步雨晴越想越恨！越想越怒！全身灵力再次涌动，大有拼命之势。
旁边步云天见状后同样不再保留，拼命云转真元，将天地之力凝聚双手……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步云天坚信，最后死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尽管受到杀意的阻挡，可在步家兄妹拼命架势下，天地之力仍然疯狂聚集在二人周围。
二人同时翻动双手，一组复杂的印诀瞬间完成，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步家兄妹在完成手诀以后并没有打出去，反而与对方的手诀相互重叠在一起，组成新的印诀。
“这……这样也行！？”
台下众人只是觉得步家兄妹这一招肯定非常厉害，而台上那一众天道高手则是目瞪口呆！包括圣域的人再内，一样感到无比惊异。
“那是组合神通术……”
方含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声音本来不大，却是令众人听得一清二处。
认真说来，异术与神通术本是同源，都是以奇特的手诀印法进行攻击，只不过前者乃是运用自身的精神力，而后者则是借助天地之力，在威力上可谓天差地远，除非异术师能够突破精神的屏障与天地相融。
很明显，这种组合神通术绝对比单一的神通术要厉害很多，并且不是一加一那样简单。
……
“原来，步家兄妹还有这样的手段。”
席嫣然冷笑一声，不无讽刺道：“古师姐，你算是白为他们担心了！”
公孙止梦亦是面色不愉道：“呵呵，看来步家兄妹妹要比我们几个得宠多了，不但学会了两套完整的神通术，连组合神通这样的印诀都有。看他们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还不止这些吧？”
“公孙师姐说的没错……”
宇文极淡淡接过话道：“刚才我们若是自不量力的出手，人家恐怕未必会领情，我们倒是要枉作小人了。”
“我……”
古灵风心头是有苦难言，她虽然与步雨晴平时很要好，可她们之间关系并没有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她哪里会知道步家兄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保命手段，若是早知道，她刚才又何必这么着急。
偷偷瞥了瞥皱眉不语的易风情，古灵风脸颊微微发烫，暗忖道：“难道师兄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不让我们插手？会是这样吗？”
……
“大哥，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谢小清默默祈念着，红红的双眼满是担忧。
宗洛轻轻的搂住谢小清的肩膀道：“别担心清儿，李大哥可是龙俊、丁毅他们的师父，肯定不会有事的。”
谢小清闻言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担忧一点不减。
……
“铁男，李大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司徒燕紧紧抓着丈夫的手，有些放心不下。同是天道修士，她当然知道修士之间的争斗有多么凶险，动辄打大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否则每次隐林大会上，也用不着去那么多修士了。
“放心吧！李大哥不会有事的。”
铁男倒不是很紧张，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李岳凡的实力可是再清楚不过，就算李岳凡有伤在身，也不是步家兄妹所能应付的。
拍了拍司徒燕的小手，铁男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步加兄妹那套组合神通我也在圣域见识过，看似威力庞大，其实并不完整，真正能发挥出来的威力还不足三层，只能用来吓吓人罢了。更何况，想要施展那种组合神通术，首先要自己的境界够强大才能控制如意。以步家兄妹现在的境界，操控起来实在太勉强了，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伤害到李大哥。”
“那就好……”
司徒燕闻言松了口气道：“要说这步家兄妹平时太过跋扈了些，我虽然很少去圣域，但他们兄妹仗势欺人的事迹我却听到不少，今日由李大哥出手教训他们也是活该。只不过，铁男你也是圣域的人，要是让圣域那些执事知道你袖手旁观，他们会不会变着法来为难你？”
“我才不怕他们！”
铁男冷冷一哼，表情郑重道：“李大哥待我恩重如山，别说是圣域，就算与全天下为敌，我铁男也绝不退缩！”
十年磨砺，铁男的内心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有自己的信念与坚持，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喏喏点头，辱不还手的憨厚少年。
声音顿转，铁男又道：“当初要不是为了不让师父为难，我才没兴趣加入圣域，他们要是把我逐出圣域最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生活。”
司徒燕见丈夫如此表情，表情肃然道：“师父他老人家常说，任何困难的是一种历练，你不因该老想着逃避。”
“这……这个，燕儿说的是，我一定记住，一定记住。”
铁男一脸苦笑，连忙转移话题道：“快看李大哥那方，他们要动手了！”
……
现在这么多人当中，唯一没有任何反应的人便是李岳凡。或者说，在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人们只是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他内心的愤怒。
此时的岳凡，处于一种空冥的状态，他的思想、他的念头非常之冷静。尽管他很愤怒，可他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着自己情绪的变化。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认清自己的身体。仿佛他就是一个旁观的局外人，灵魂禁驻在身体中，而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轻轻吐了口气，岳凡暂时放下了这段感悟，因为在他面前，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岳凡念头一动，周围浓烈的杀意渐渐收敛入自己的体内。
这下子，众人疑惑了。因为在外人看来，岳凡的气势突然弱了许多，似乎连他的气息都快要消失一般。此消彼长之下，岳凡的失败已然成了定局。
不少人惊讶，不少人担心，还有不少人稍稍有些失落。
……
处于对面，步家兄妹同样感觉到李岳凡的变化，在他们看来，李岳凡此刻肯定是驴穷技末、力竭难继，如果自己这一击得手，对方绝对必死无疑。
“李岳凡，你这次死定了！”
步家兄妹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手中整套动作却已完毕。
天地之力经过二人凝聚，最终压缩成一粒龙眼大小的光源。
没有人敢小看那团光源，因为光源上散射出的万丈青芒，比之天上的烈日还要刺眼几分，让人无法直视。
“青阳破——”
一声大喝，光源暴射而出，契合着天地之威，直向正是前方的李岳凡而去。
天地之势，大到无穷，小至虚无，无形无相，却又令人敬畏。
体会着天地间那种大威大势之浩瀚，台下众人不自觉的把头低下，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意志。这就是修士与凡俗之间最根本的区别，一个掌控天地，一个敬畏天地。
而岳凡身处暴乱的中央，自然是感受最为深刻之人。他曾经不止一次与天道修士正面交手，还有不少朋友也是天道修士，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嗤嗤！”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破响，就在光源距离岳凡不到一丈之时，他动了……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他再次缓缓抬起左手，随意一指，那道光源竟然就这样突兀的停了下来。
没错！光源停了下来，天地威势随之消散。
震惊！错愕！呆滞！
呼吸屏住，众人呈现出一张张表情诧异面容。
或许有人想过李岳凡会失败；或许有人想过李岳凡会死亡；或许还有人知道李岳凡能胜利……可是，没有人想到会出现眼前这样的一幕场景……青色的光源静静地停留在岳凡指尖，天地之间的一切如同静止不动。
难道……难道李岳凡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居然能以血肉之躯抵抗天地之力！？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事实上，青色的光源太过刺眼，只有少数几人才看得真切。并非是李岳凡以血肉之躯将光源挡下，而是一缕黑色的箭芒阻隔在岳凡手指与光源之间。
“怎……怎么可能！？”
步家兄妹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岳凡冷冷注视着二人，眼中爆发出无限的杀机！
“不！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会的……我不会输的……”
步云天仍就沉浸在惊恐之中，步雨晴倒是很快回醒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物。
“破——”
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岳凡口中淡淡吐出一个字，没有任何感情的色彩。
只见他手指微微抖动，指尖前面的光源剧烈颤抖，最后四奔五裂散于天地，最后化为乌有。
光源散去，人们的视线立即恢复正常，于是连忙向着岳凡左手望去，他们这才发现，刚才抵挡并破开光源的，竟是一只三寸长短的箭芒，浑身散射出着诡异的黑色。
箭芒非常奇特，箭头七彩光华相互辉映，与箭身融如一体，而箭尾部分一道黑色的流光绕着箭身不停的旋转，不时吞吐着点点闪亮的光华。
看着那只诡异的箭芒出现，不少人顿时联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十年前，李岳凡一箭之下，重创圣域与飘渺峰的两大修士，正是那一箭，奠定了他不世之威名。
而今，传说再现。
……
“嗤！”
箭芒飞闪，在空中一分为二，分别朝着步家兄妹射去！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或大无畏，而步云天此时的心里只笼罩着恐惧的阴影。
“不！不要……不要——”
在本能的驱使下，步云天还是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他使出浑身解数，仍是无法阻止箭芒的侵袭！
“嗤！”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箭芒毫不留情的透过了步云天的身体，更渗透了他的心神！
喜悦、悲伤、嫉妒、恐惧、痛苦、孤寂、愤怒、胆怯、欲望……
呼吸之间，步云天的身体好似被千万虫蚁所侵蚀，内心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惨叫声中，步云天的经脉一条条尽碎，全身上下的皮肤跟着裂开，一时之间鲜血直流，宛如一个血色的狂人，恐怖且狰狞！
……
那是怎样的一只箭？绝世凶芒，毁灭万灵！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绝世凶神，杀意动天！
见到步云天如此凄惨的模样，众人一阵心悸。当他们再次望向李岳凡的时候，原本就有些惊骇的目光，多了几分恐惧！
……
“不！儿啊——”
惊喊声中，一道身影从台下不顾一切的冲到台上，将不断挣扎的步云天紧紧抱住。
来人穿着一件青色宽袍，身材尤为高大，不是步超群还能是谁。
年过半百的步超群已经显得有些苍老，眼角更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由于多年身居高位，在他身上早已养成一种处变不惊的心态。可是现在，这位城主大人的脸上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台下的步超群，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台上的变化，要说不担心，那都是不骗人的。在台上争斗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不管对方做过什么事，犯过什么错，但那毕竟骨肉至亲啊！只可惜天道高手之间的争斗凶险异常，不是他所能左右的。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静观其变，随时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然而，令步超群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李岳凡凶猛如厮，仅仅一个照面下来便把步云天打成这副模样，他连跟对方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步超群悔不当初！
……
“雨晴师姐——”
几乎在同一时间，古灵风亦直接冲向步雨晴那方。
与步云天相似，步雨晴此刻正抱着头痛苦挣扎着，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步雨晴除了看上去有些狼狈之外，并没有像他哥哥那样经脉尽断、满身是血。
“雨晴师姐你怎么样？”
古灵风连忙给步雨晴输入一道真元，后者脸上痛苦的表情稍稍减弱，随即一声嘤咛，整个人便这样昏了过去。
“师姐！师姐……”
古灵风见状心念一动，灵识感知探入步雨晴体内，发现对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她也很奇怪，为何步云天伤成那样，修为偏低的步雨晴反而没事？她可不认为李岳凡会手下留情。
无意中，古灵风的目光瞥向一处，瞳孔猛的一缩……
她轻轻托起步雨晴的右手，发现对方手中握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此物通体透明，其内流光闪烁，衍生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复杂且神秘。
“奇宝「护心尘」！”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却是易风情等人走了过来。
“原来有奇宝护体，难怪她会没事。”
车玉寒几人一脸恍然，看向昏迷中的步雨晴时，眼中透着深深的厌恶……还有一丝妒意。
奇宝之所以奇，乃是蕴涵了天地之造化神奇，有的用于修炼、有的用于战斗，都有异想不到的效果。因此，这样的东西即便是在圣域这种修士云集的地方，都是非常珍贵稀少的，只有那些立过大功，或者境界高、资质好的弟子才能有机会得到，而平常的弟子，根本就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车玉寒他们与步家兄妹本是同时入门，可惜人家两个偏偏摊上了两个好师父，什么好处都占尽。反观自己一身上下，简直配得上“寒酸”两个字。
……
“古侄女，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天儿，求求你！”
步超群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抱着步云天冲到古灵风面前……手足无措，老泪横秋，就像是一个糟乱的老头儿，哪里还有半点江湖大宗师的风范。
“世伯别这样……”
古灵风瞧见步云天凄惨的模样，心头不由的一酸。无论怎么说，步云天对自己一直都不错，如今这样的下场，让她如何平静。
“李岳凡……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心中暗恼，古灵风对着步超群摇了摇头道：“很抱歉世伯，步师兄现在全身经脉尽碎，就算是仙丹灵药也难将他治好，请恕灵风无能为力。”
听到古灵风这番话，步超群如雷轰顶，浑身一颤，双眼变得空洞无神。哀末大于心死，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废，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易师兄，步师兄和雨晴师姐他们……”
古灵风神色复杂的看着步家兄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易风情终于开口道：“昨日之因，今日的果，步云天灭人满门，就该承受这样的结果……带上二人，我们走吧。”
古灵风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万般无奈。她知道，事已至此，根本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就在圣域正要动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入耳边。
“谁说你们可以走的？”
岳凡仍在原地，可他的杀意直透心神。
古灵风闻言大怒：“李岳凡，步家兄妹都已经成这样了，你还想如何？”
岳凡冷冷道：“你们可以走，步云天他们必须留下。”
对方每字杀机必露，古灵风心头寒意直冒，转而道：“李岳凡，雨晴师姐虽然有些骄傲自大，可她并没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罪孽。步师兄所做的事情，雨晴师姐当初并不知情。她现在已经受伤昏迷，你怎么能乱杀无辜。”
乱杀无辜？！
听到这样的话，不少顿时觉得好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里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再说了，李岳凡是谁？他可是凶名赫赫之辈，陨落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凶徒，你跟他说要讲道德、要讲良心，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更何况，那步雨晴就真的无辜了？步云天灭人满门，难道就不许别人也灭他满门？
当然，无论众人心里怎样猜想，最终也无法代表李岳凡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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