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一脚踢飞,寒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青夏眉梢一挑,立时抱住了一旁的阿茉叶,旭达烈三兄弟猛地从火炕上站起身来,一下跳到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外面的人。
二十几个彪形大汉登时闯了进来,为的一个一脚踢碎了门口的一口水缸,刚刚打好的井水哗啦啦的流了满地,靠近门口的地方瞬间就结出了细小的冰凌。
“你们是什么人!”旭达烈跳到屋子里的小柜子旁边,唰的一声就抽出了三把砍刀,抛给那克多和班布尔两兄弟,跳到那些人的面前,大声喝道。
为大汉瞪着铜铃大眼看了旭达烈一眼,哑着嗓子说道:“你就是旭达烈吗?土哈欠了我们的钱,要我们来找你要。”
土哈是旭达烈的父亲,经常在外面喝酒赌钱,欠了债就让人来家里找老婆孩子要账。青夏认识他们一家没多少日子,这样的事情已经撞上很多次了。旭达烈脸孔通红,显然在憋着火。那大汉见旭达烈的样子,想起他的盛名,也不那么凶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说道:“欠债还钱,旭达烈你是个汉子,不会赖账吧。”
“他欠的钱,你去找他要去,来我们家干什么?”班布尔突然大叫道,拿着大刀像是一只了怒的老虎崽子。
那伙人一听,勃然大怒,纷纷喧哗呼吵起来。多伊花大婶慌了手脚,这个老实的女人急的团团转,既想拉住儿子们,可是又实在不愿意再替那个酒鬼还债,一会的功夫,眼泪都急了出来。
“班布尔说的对,这钱我们不会还的。”旭达烈沉声说道,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一众大汉,“你们若是要账,就去找借你们钱的人,若是想找我,就跟我的刀子说话。”
话音刚落,那克多突然大吼一声,健壮的身子像一头小马驹,凶悍的望着那些不之客。
“多伊花大婶,出了什么事?”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多伊花大婶为人向来很好,旭达烈每次打到猎物总会分给各家各户,是以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听到他们家有声音,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都冲了出来,一看这群人来势汹汹,村民们一个个都回家抄起了砍刀,就冲进了多伊花大婶家的小院。一会的功夫,就把小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要账的泼皮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讨不了好,连句狠话也不敢撂就灰溜溜的逃了。人群一会的功夫就散了开去,青夏放开了阿茉叶,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不是怕这些泼皮无赖,只是不希望他们搅乱了这安宁的生活。
“没事,别害怕,有我呢。”旭达烈突然凑过头来,笑着说话,一口洁白牙齿,更显得他的笑容十分爽朗。
青夏说道,“你这几天小心些,那伙家伙要是不服气回来报仇就糟了。”
“没事,”旭达烈一笑,“他们下次要是再敢来,保证不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回去。”
“好了好了,安上了。”班布尔和那克多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一下就跳到火炕上,房门被重新安上,屋子里不一会又充满了热乎气,被他们这么一搅,青夏也就没了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见天色黑了,就起身要走。
旭达烈执意要送她回去,多伊花大婶也坚持,青夏就和旭达烈一起出了门。
白蛉郡的四周,有很多这样的小村子,青夏就住在旁边的那个雪原上,只要一出关,保证就能第一眼看见。
晚上的月亮又白又大,青夏和旭达烈牵着马走在雪地上,刚刚吃过饭,不愿意坐在马背上颠着,青夏就提议下来走走,旭达烈笑着就答应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听旭达烈说些他小时候上山打猎的趣事,突然远处一道白影闪过,旭达烈眼睛最毒,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弓箭,摸出一只箭,就要对那白影射去。
青夏手疾,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忙说道:“不要射!”
旭达烈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那道白影就不见了。
“夏青,你怎么了?”
青夏一愣,想了会笑了笑道:“没事,就是想你放它一马。”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旭达烈搞的一愣,青夏低着头,轻轻的说道:“我早些年的时候,也见过这种雪狐,当地人说这种动物是有灵性的,不能抓。我当时没信,硬是抓了一只,后来没过三,那小东西生生不吃饭饿死了。那次之后没多久,我的生活就生了一个大变故,差点没死了不说,还远离了家乡。现在看到它,总觉得好像是它在报复我似的。”
“早些年?”旭达烈问道:“夏青你以前也来过关外吗?什么时候的事?”
青夏一笑,轻声说道:“很多以前的事了,记不得了。”
旭达烈自然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关外,还是很多地方是有这种小生物的。也没再多问,转移话题问道:“夏青,你真的要离开关外吗?”
“看情况吧,”青夏牵着马走在旭达烈左边,看着前面的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若是能等到我大哥,想必也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到处走走吧,将来看哪个地方好,喜欢哪里,就在哪里住下,也挺好的。”
旭达烈又继续问道:“关外不好吗?”
“好,”青夏扭过头一笑,“怎么不好,这是我到过的最好的地方,有你,有班布尔、那克多、阿茉叶,还有多伊花大婶香喷喷的手抓肉,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那为什么不留下?”
“留下?”女子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的笑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啊。”
“那你的家在哪呢?”
青夏的笑容霎时间就变得很淡,她仰着头,远远的看着远方淡淡的云彩,声音带着一丝丝低沉和飘渺。
“其实,我也不知道。”青夏微微一笑,对着旭达列说道:“旭达烈,你真的很幸运,有温暖的家,有这么好的弟弟妹妹和阿妈,你阿爸虽然不成器,但是毕竟还是你阿爸,你若是能帮他,就帮帮他吧。不然将来若是不在了,你会后悔的。好了,我到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吧。”
旭达烈站在原地就停住了脚步,看青夏娇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牵着马爬上雪坡,身体就像是冻住了一样,久久的不愿离开。突然,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夏青,你过年去我家吗?”
青夏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声喊道:“再说吧!”
声音飘飘荡荡的回荡在寒冷的空气里,有着长长的回声。
三天的时间转瞬就过去,早青夏是被冻醒的,原来火盆里的火已经灭了,她哆哆嗦嗦的从毡子毛毯里爬起来,感觉口干的很,刚一拿起几子上的杯子,却见里面的水已经冻民冰了。哆哆嗦嗦的生好了火,青夏烧了水,吃了几口泡软了的馍,就缩在被子里哪也不去。
近来的天气越的冷了,说起她也算是幸运,这样冷的天气里火盆灭了,很多人就会在睡梦中被慢慢冻死,若是自己刚才没醒过来,将来等杨枫到了,可能只能找到自己的尸体了。
想到杨枫,青夏不由得叹了口气,时间越过,她越觉得心里慌,总觉得出了点什么事,心想再不能等了,再过两天,他要是还不来,就再回南楚。正想着,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响了起来,青夏何等警觉,连忙穿好衣服,套上棉靴,刚一拉开帘子,班布尔的身体就猛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班布尔,怎么了?”孩子气喘吁吁的,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厚厚的棉帽子都被汗浸湿了,青夏眉头一皱,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
“洁玛阿古,”班布尔大喘着气,连忙说道:“旭达烈进山都三天了还没出来,早上白蛉郡上的那群无赖又来了,带了四十多个人,见旭达烈不在,把我们家的牛羊全都抢走。还要抢那克多的小红马,那克多不给就跟他们打了起来,挨了一棍子,现在还没醒呢。他们还抢走了阿茉叶,说是要是晚上不把给他们送去,就杀了阿茉叶。”
“什么?”青夏大惊,急忙问道:“村子上的人呢?没人帮你们吗?”
“他们是踩好了盘子才来的,昨天穆连部来打秋风,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去北边守着呢。”
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走!先看看那克多。”
刚要走,突然然回过头去,进账篷里把火灭了,又将匕钩锁一类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
“走吧。”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飞的向着村子就奔了去。
“洁玛阿古,这边。”
一路跟着班布尔下了地窖,多伊花大婶见了青夏放声大哭,这个老实的女人被吓坏了,守着她脑袋出血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见到青夏像见了救星一样,拉住她的手就不再放开。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多伊花大婶,青夏手脚利落的给那克多包扎了头上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是破了头皮。但是有没有脑震荡伤到里面,就得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青夏就着满是红色鲜血的水盆洗了把手,对着班布尔说道:“你就这里守着那克多和你阿妈,我现在就去郡上把阿茉叶找回来,然后找人去山里找旭达烈。”
“洁玛阿古!”多伊花大婶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连忙说道:“那些人凶得很,洁玛阿古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被人欺负的。”
青夏见她这个时候还为自己担心,不由得心下一阵温暖,笑道安慰着拍着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认识罕达垣上的胡子,要是不行就找他们帮忙,你放心在家里等着吧,我一准把阿茉叶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班布尔对青夏倒是很有信心,拍着他阿妈的肩膀说道:“阿妈,别担心,洁玛阿古不是一般的汉人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
“逊达天神保佑你啊,逊达天神保佑你啊。”多伊花大婶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再拦着。
青夏笑道对班布尔说道:“我走了,你小心点,保护好阿妈和哥哥,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知道了,”班布尔答应道:“洁玛阿古你快点回来。”
青夏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地窖,这处地窖是在马厩里,青夏在上面散了一些野草,就再也看不出来。四下环顾一圈,爬上自己拴在一旁的唯一的一匹战马,爬上马背,就向着大路奔去。
早晨的阳光十分刺眼,晃得雪地上一片明晃晃的白亮。原本白蛉郡就不大,不消多久,就到了白蛉郡中,之前班布尔已经给了她地址,青夏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就向着约定的地点驶去。
眼看就要到了那家赌馆,突然前面的街道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映入眼帘,青夏皱着眉看去,只见数不清的人群簇拥在一处,似乎是在围观看着什么热闹。不过他们看热闹不要紧,竟然将这唯一的一条路给堵得水泄不通,青夏皱着眉头看了一会,不得不下马去,将马匹拴在一颗歪脖树上,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可是好不容易挤到一端,却现小小的廊门被一辆巨大豪华的马车给死死的堵上,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青夏暗道难怪这么多人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白蛉郡这里有个独特风俗,当地的居民甭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也不管是信如来佛祖还是元始天尊,到了这里,一律都是改信逊达天神,这个所谓的逊达天神还有个由来,据说是北地白虎神和人类女子结合生下的孩子,后来北地刮大风暴,他一个人跑到风眼去生生化作了一座石山,将风眼远远的堵死了,救了成千上万的北地百姓,好人有好报,这人不人兽不兽的家伙死后了天,成了神仙,永远的保护着家乡的百姓。倒是很有奉献精神的一位神仙,后人为了纪念他,就在关外第一个郡县白蛉郡这里,设了一座雕像,生生移来一块巨大的整体山石放在大道上,中间挖了大通道,供人行走。青夏想,他们可能是想让大家体会一下用身体堵风暴的感觉,可是平时也没什么大碍,但是今日这巨大的马车往这一停,就将整条路完全堵死,根本插翅难飞。
青夏不*的皱起眉头,四下看了一圈,也不见有主人在一旁,刚想伸手将那马车拉走,突然一阵清越的声音登时响起,在一片嘈杂声中尤其显得响亮。
“老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年轻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锦衣华服,玉带蟒袍,周身香薰之气,足蹬鹿皮棉靴,头戴雪貂皮毛,两手抄在一直银狐的暖手抄中,一双丹凤眼懒洋洋的看着蹲在他面前大放悲声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