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少奇拉住苏正亮走到餐厅附近一条小巷里。
由于小巷的一头斜对着街道,另一头是即将拆迁的老旧民宅,居住在此的很多居民都搬走了,所以即使刚过晚饭时间,这里还是非常安静。偶尔从未搬走的居民家中传来一两声狗吠,也很快淹没在萧瑟的秋风中。
游少奇停下步伐,黑色的眼眸深沉地看着苏正亮。
苏正亮被对方如此注视,狭长的眸子早已被慌乱所充满,他挣开汗湿的手心,语无伦次地说道,“少奇,刚才你说的话就当我没听到,你,你让我回去。”
游少奇沉下气柔声说道,“正亮,刚才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对不起。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所以我不能和你姐姐交往。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
苏正亮不停地摆着头连连后退,“不,少奇,不可以,我绝不会答应你。你这么年轻就已经一举成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千万不能做出这种傻事自毁前程。如果我答应了你,那才是真的害你。”
“正亮,或许我刚说的话让你一时之间肯定无法接受,但我如果再不说的话或许就真的没机会了,因为我下个月就要走了。如果你能够答应我的话,我会辞掉德国那边的工作,来S大任教,这样我就可以在你身边。我不奢望你能回应我的爱,我只想这样永远陪在你身边,难道,你连这点要求都无法答应我么？”
“少奇,你觉得你是爱我的,但是你有没想过,或许你对我的爱是一种错觉？在我的心里一直把你视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
游少奇没有否认,“我确实一直把你视为好朋友,好兄弟。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对你的朋友之情,兄弟之谊在不知不觉间早就慢慢被改变了。等我发现时,自己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正亮,我爱你。”
苏正亮抬眼平视着游少奇,“少奇,你真的爱我？”
“是的。”
“那你爱我什么？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
游少奇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我爱你的全部。”
“那你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一切吗？包括你的父母,甚至你的生命？”
“我…”
苏正亮的提问咄咄逼人,让游少奇一时答不上来。
苏正亮勾起嘴无奈地笑笑,“我就知道你无法回答我,所以少奇,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把这份友情错当成了爱情。”
游少奇抓住苏正亮的肩,想要否认他的观点,“不,正亮,你听我说…”
苏正亮无意和游少奇作任何争辩,他拿掉对方抓住肩膀的手,疲惫地说道,“少奇,别说了,我累了,让我走吧。今天的事就到此结束,我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我们依然还是最好的朋友,好吗？”
游少奇见无法说服苏正亮接受自己,胸口积郁许久的怒气再次喷薄而出,“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林昔洛就可以？为什么他一次次伤害你、折磨你,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苏正亮微微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浅浅的阴影,“我和林昔洛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你为何在那晚喝得酩酊大醉？为什么在昏睡时还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订婚？难道你对他就真的没有丝毫的眷恋和爱意了么？”
游少奇的问题一针见血,瞬间将苏正亮刻意伪装起来的坚强外壳击得粉碎。
苏正亮苍白的脸没有了一点血色,他拼命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少奇,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游少奇紧紧盯着苏正亮,步步前进,将他逼到了墙根,“你还爱着他,所以无法接受我,是吗？”
苏正亮贴着冰冷粗糙的墙砖,“不,我没有,我不爱他…”
游少奇双手扶墙,把苏正亮圈在了双壁之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慌张？苏正亮,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苏正亮撇过头去,低声哀求道,“少奇,求求你,别再说了,你让我走吧…”
游少奇扭过苏正亮的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见苏正亮黑色的眼中,薄薄的氤氲依然可见,游少奇不可置否地睁大眼睛,“正亮,你哭了,你竟然为了这个男人哭了？你到底有多爱这个男人？你告诉我啊？”
苏正亮忍住眼眶中的湿润,疲惫的声音渐渐冷却,“我没有哭,我只是太累了,我想回家。少奇,让我走吧,如果你不放我走,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朋友了。”
游少奇身体一震,随即苦笑着放下双臂,“正亮,对不起,你走吧,今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这样对你。”
苏正亮什么都没有说,他强撑着精神,慢慢朝街道走去。
“是不是只要他不在了你就能接受我？”
沉默许久的身后,再次传来游少奇的说话声,却让苏正亮在听到的刹那寒意顿生。但他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毅然走出了小巷。
游少奇注视着苏正亮远去的削瘦背影,黑色眼中幽深无底。
没错,只有让林昔洛滚出S城,从正亮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他才会接受我。
这样想着的游少奇,掏出电话,“郑昱锋,是我…”
**********淅沥秋雨,针尖般细密地滴落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苏正亮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雨中,从刚才走出小巷到现在,他已经在雨中足足走了有半个多小时。
秋天寒凉的夜打在苏正亮的身上,淋湿了头发,湿透了衣服,可他并不在意。
此刻的他不想回家,更不想面对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去什么地方,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苏正亮的容身之处。
自己最信赖的好朋友竟然爱着自己,还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刻意回避的真相,那就是,自己还爱着林昔洛。
没错,自己是爱着林昔洛。在这六年多里,在这一千九百多个日夜里,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忘记过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且自己不是也已经拒绝了他的爱吗？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奢求这份被自己狠狠抛弃的爱情？
想到这里,苏正亮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这哭泣的夜空,却没有注意到前方开过来的一辆车子。
**********一阵剧烈的刹车声过后,李思凡惊魂未定地下了车,将那个差点被他撞倒在地的人扶起,“你没事吧？”
待他看清那个浑身湿透的人时,李思凡惊讶道,“你是…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