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过心理医生,没有资格评论从业者的水平高低,可我见过有心理缺陷的病人,典型的狂躁症。所以我劝他去看医生,医术倒在其次,但必须体态魁梧,抗打击能力超强的医生才敢接待这样的病人。
程老爷子出征快两年了,从军报上来看,唐、吐两军僵持中,老爷子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占得便宜,地理上的优势被吐蕃人牢牢控制在手里,唐军至今也未能把通往剑南的补给线打通,在老爷子看来,这样的战绩属于奇耻大辱。
老爷子远在吐谷浑,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从军报上了解上月所发生的情况;可程初近在咫尺,就在我眼前发飚。
“别人惹不惹你我不知道,反正像我这样的都不会轻易招惹你这种是非。老爷子远在天边,程家里你是半个顶门杠,动不动跑外面撒野就不应该,何况这种争风吃醋的行为更让人不齿!”老爷子临行前虽没把话说透,可我作受业师兄对这个蛮横师弟多少还得有个管教,没人镇压他,快成京城一霸了。“谁家的姑娘能让你成这个样子?以你的身份,想找个什么样的都不难,可最忌讳的就是争这个风头。”
“样子无所谓,就是头母猪都争定了!”程处不思悔改,咬牙切齿间还不忘展示下发达的二头肌,“子豪兄今天专门赶过来就是为这事?”
“还为啥?弄的我都知道了,还有谁不清楚?”昨天回家路上碰了个熟人,酒楼里坐了坐,就给程初的话题扯出来了。是一个叫‘小天门’的私营夜总会里的西域舞女,听形容的夸张,属于七仙女类,被程初看上了,要买。一般来说,红牌姑娘得有人把场子捧起来,身后多少站个有头有脸的恩客才能把市场打开,程初就和人家起了冲突,对手竟然还是熟人,高家(申国公高士廉)的长房孙子,行三,曾经在右武卫上打过交道,武艺高强,为人豪爽,挥金如土,典型的纨绔子弟。
说起来人家高士廉(长孙皇后的舅舅)的孙子比我和程初要长一辈,虽说高家受了长孙家的牵连一直小心翼翼的做人,可毕竟瘦死的骆驼,也不是那么轻易招惹的。
“这事就此罢手!”提腿朝程初的恶霸造型猛踹一脚,“老爷子在的时候,你闹翻了天都有人出来收拾。可如今你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程家,没人再拿你当傻小子,凡出事人家不说你,只朝你程家构陷。”
“那小子欺人太甚!”程初扯着脖子满脸不乐意,“小弟专门还礼数周全的找人给递了话,多钱都认,竟敢推辞,给脸不要脸!”
“然后你就砸场子抢人?”程初干这个拿手,满京城里没让程小公爷砸过的招牌还真不多,这是天赋问题,生下来就有这份才华。
“不是没抢到嘛!”程初失意的抹抹嘴,拉了拉指头上打架带的大铁刺,“砸乱了,高家小子还带了人过来,打着打着人不见了!”
“我把这个事合一下,高老三有数面之缘,还能拉上话,摆开酒席给梁子揭过去。”程老爷子一路战功卓著,高家却受了长孙家牵连被朝廷一再打压,相互间闹不痛快程家必然不会吃亏,可太损面子,难免被人冠以恃强凌弱的名声。
“怕什么?兄弟就准备朝他高老三家里砸,您今天若不过来,他家就得重盖!”程初得意的晃晃脑袋,“欺负咱兄弟就是这个下场!”
“小心给人当枪使!”以高老三的为人,一个舞女而已,程初能礼数周全的托人递话讨要的话,没理由决绝。早先我对这些事情还不习惯,毕竟从小没受过活生生个人送来送去的教育,现在也习以为常了,在这些人眼里,那些歌伎舞女不算物件,谈不上感情。“弄不好高老三就是等你打上门去呢,如今朝廷追查长孙家旧帐,高家想自保就得弄的乌烟瘴气,让人觉得他除了争风吃醋就没别的能耐。这么大人长脑子出气用啊?要不就彻底不搭理,反正高家看样子也蹦达不了几天。到时候还用你上门?随便找个杀才就给他祸害遍了。”
程初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端了几个蛐蛐罐敷衍我。
“不错,好。”做工上,一看就是下了本钱,“罐罐不错,不过你先给我把事情的起因说个清楚,我心里好有个底。”
“就这罐子开始的。”程初抓了个水槽叮当敲了几下,“才进伏天的时候,北门屯卫上几个打算一起耍蛐蛐,当时有个就送了几个罐子给我,就这几个,就因为这混熟了。”
原来是程初在屯卫上的某个战友拉他去‘小天门’看歌舞演出,从程初话里能听出来,他起先对那个舞女没什么感觉。多去了几次,战友戳火,说这舞女多好多好,后台多高过高,想弄来多难多难,引的程初起了争胜的心思。一般来说,程初平时不太使用大脑,这次打听是高家的后台,还专门托了人过去递话也算是个进步。
最近朝廷开始捏长孙家的脖子,千载难逢的契机,李义府等新贵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伙子人趁了这个机会想扩张下势力,排除点异己,凡是以前和长孙家有牵扯的都在打击范围内,高家属于精确打击对象。朝局纷乱,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而刘仁轨等所谓直臣竟然没有在这个事上过多阻挠,有点袖手旁观的意思,变相的纵容让李、许集团更加肆无忌惮。
程家树大根深,我到是不怕有人打程家的主意,就是担心程初这傻小子没头没脑的在这个风口上被人利用,这么大的政治旋涡卷进去就难以自拔。从舞女事件上还看不出原委,可我总感觉不太放心,撇开和程初个人交情,王、程两家是京城里公认的盟友,不能因为这个二百五损害两家的利益。
“明天开始,你的学业得抓紧了。屯卫上没你什么事情,去不去一样,这几个月跟我求学。”
“您不是在农学上兼差吗?什么时候抽时间教学了?”程初被放了一年羊,心思野惯了,突然脖子勒个枷锁就难过,哭丧个脸道:“不为难高老三不成吗?给他认错…..”
“不认!这事撂过去,就是他上门来陪礼道歉都不见。明天跟了我,农学上我当半个家,谁敢说不许程小公爷到农学学习的?他老刘都得客客气气接待。我那不错,长见识不说,你来了还能给农学里添个名头。”起身拍拍程初肩膀,“别苦个脸,就全当我拿你去挣名声,给我帮忙。”
“是!”程初没好气的低头领命,“有个事您得答应,要不小弟就自断经络,浑身爆炸而死。”
“尽管说,我绝不答应。你尽管爆炸,老爷子催多少次了,求工部给他运爆杆上去炸吐蕃人的岗楼呢,要不直接给你运上去?”我翘了二郎腿,端了蛐蛐罐开始细细赏析,不错,很不错。
“…..”程初抓耳挠腮吭哧半晌,忽然‘嗷嗷’惨叫两声,开始打拳。
以前单位上常有女同志带小孩上班,当时觉的很过分,小孩很吵人,就想给塞打印纸箱子里去,不知道带程初上班会不会让同僚也产生这种念头。
刘仁轨首次对我的荒诞行径持赞同态度,礼数周全的将程初迎了进来,并亲自带领着参观了农学的角角落落,一路详细解说,仿佛是在迎接上级检查,弄的我还一路陪同,程初首次在我跟前得了面子,倍精神。
“这是个什么说法?”程初对田间地头的东西不感兴趣,胡逛了一个多时辰就不见人了,反正农学里大,也不怕他翻天。“少监觉得有这个必要?”
“农学农学,没学生就不名不副实了。”我产生了个念头,将程初编制到农学里,作为农学里第一个学员。一来有了这个关系,我能在程老爷子回来之前把程初的惹祸几率降到最底,二来也是农学朝学院制迈进的第一步,虽然这个学生不学无术,可堂堂卢公府接班人的加盟能让农学的知名度提高不少。“是个形式而已,往后肯定要招收学员,程小公爷能起个好头。”
刘仁轨皱眉,五官错位,“少监这个提议,近乎于玩笑了。”
“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随我到农学里求学也不过分,怎么是玩笑呢?”我也觉得自己很过分,可没办法,这带小孩上班天长日久的会招来非议,还不如就让程初顶个学员的帽子名正言顺点。“程老公爷西征时候将德昭托付于在下,可这农学里一日忙似一日,难免耽误学生功课,不如让他在学院里学点本事。”
“这督尉可是殿前圣上御封,程家累世疆场建功,声名显赫,我小小一个农学…..”刘仁轨实在有点为难,关键他猜不透我存了什么打算。
“无妨!在下也是武官出身,农学里出入并无大碍。再者他就是显赫也不过是学员而已,不参与农学事物。身为师长,在下自会有约束,绝不会造成祸患。”拍胸脯保证,人格、祖宗的能用都用,程初本事再大也不会跑我地头上找麻烦。
“给你腰牌,”我把铭牌塞给正在林子里睡觉的程初,“往后你就是农学学员。”
“不是就随您转转嘛?”程初拿了烧红烙铁的感觉,“俺就感觉被子豪兄算计了。”
“最近朝局不稳,你跟我在农学里转转,等风平浪静再往外跑。你程家功勋盖世,老爷子又不在跟前,满朝有多少人等着算计你,这个时候你就在我跟前,能不露面就不露面!”我找了个草厚的地方坐下,“看世人,从上月开始清算长孙家同时就躺家里养病了,什么人都不见,连我过去都回绝。和人家多学学。” 上次专门朝崔家跑了一趟,准备商谈棉花经营事项,是他夫人接待的,光说病的重,怕染给别人等借口给我打发了。
“那是他就没办法见人!”我说话程初还能听进去,就是有点不自在。
“咋没法见人?”
“打猎让鹞子一膀子扇了个青红脸,世人长的又俊,成天仰了那女人脸招摇。破了相,就放火烧他家都给烧不出来,当时的模样,他敢照镜子,当下就能抹脖子去。”程初叙述崔彰和他围猎经过,崔彰求他保密,手舞足蹈幸灾乐祸。
“哦,这就难怪了。”我这脸长的一般,刮胡子弄几个口子没事人一样满世界乱窜,体会不到人家俏哥的心情,尤其小崔这种极品相貌。“那也不行,现在人人自危,你目标大,不许招摇!”
兰陵之前就交代过了,最近少跑外面探亲访友,遇事多和她商量,不要自作主张。有时候交游太广也是个麻烦,总有人跑来寻求帮助的,颖那边多少递过两次话,我也没敢直接应承。
和官员们战战兢兢相比,农学简直就是天堂,处处充满生机,如今是政府机构唯一祥和的地方,庆幸啊,当时这个决定做对了,挡下不少闲事。长孙家算是完蛋了,和上次换皇后为借口清洗周边势力不同,这次朝廷捏准时机,程、梁等名将因为战事出京,李绩等老将告病不出的情况下,直接拿大族开刀,并有意让新启用的充臣迅速填补清洗后的势力空白,形成新老交替时期势均力敌的场面。
能看出来李家在搞平衡,不叫任何一方坐大,朝堂上平衡近臣和清流,朝堂外平衡新旧贵族势力,处处形成相互限制的局面,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看来李治想火中取栗,趁机消弱一点阀门的影响,降低隐患。
“买地的事朝后推。”看颖翻账本算账,忽然想起颖的土地收购计划,“若是答应人家,就找借口拖延,尽量不要在这几月里冒头。”
颖合了账本,“刘家今天还催了去过户,说钱三五年上给清都行。”
“那就更要推辞。和谣言无关,刘家是靠了长孙家起来的,虽说前次已经划清界限,可终究心里有病,你就是白要他都给你。”
“妾身知道其中厉害,推托过了。”颖托腮沉吟片刻,问道:“这次风头劲,连几个王爷家里都小心翼翼,琪郡主全家都去了南山,要不您朝农学里告个病,咱家也过去?”
“不必。与上次不同,你该干啥干啥。里外要气壮,这时候越避越是显得心虚。”就是打击也得有个分寸,明里看是李、许集团兴风作浪,幕后操控的还是皇家,不过是把李义府等人推到前台而已。许敬宗比李义府要奸猾的多,事情一出来多把李义府朝前拥,自己偶尔还跳出来当个好人,人后还装作无奈的样子,这老家伙有前途。不过老李算是废了,得罪的人太多,如今得势,没人敢吭声而已,等风头过去,只怕是要玩完。“往后凡是李义府那边,只要和他沾边的,不管是媳妇姑子,谁家邀请你都不要参与,托病推辞。”
李义府得势,这一路不免封侯拜相,鸡犬得道不少,难免学了人家搞派对联谊感情,贵妇人圈子里的新面孔要留意,颖郡主、县主的朋友不少,作为其中还算有头脸的,肯定是重点邀请对象。
“李家怎么了?不是正受宠吗?”
“懂啥,我咋说你咋办,不该问的少问。还有棉花,如今咱家这个产业扎眼,上门撞天钟的人多,说到这事上要留意,别给人家挑明的机会。”
新势力上台有个缺点,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持,玩命的搂钱壮大自己财力势在必行。陈家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在京城里已经成为能挂上名号的财阀,我提前给老四打个招呼,暗里把陈家依附内府的风声放出去,避免有人打陈家主意。至于王家的棉花产业,也想好了对策,实在不行就彻底和工部联营,兰陵本来想让内府插一杠子,被我拒绝,和朝廷联营明打明顺,最不济也能干净利落脱身;一旦被内府操控,不明不白上就把王家整个都搅进去,往后就是想跑也晚了。
“谨慎的过头了,”兰陵对我最近的举动有点不解。“谁家都没你王家清白,当年你爷爷急流勇退就是给你这些子孙留后路,现在轮到你又是这么个举动,一家子都是这样。还有内府上,你好像一直在回避和内府直接打交道,给人陈家推前面当尾巴,想学蝎虎子?”
“不一样,”我到不怕政治斗争,离的远远看热闹就行。但随着内府势力逐渐膨胀,这典型的皇商,一旦成了气候,不知道要蜕变成什么东西。不敢肯定它朝黑洞发展,但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一样!”兰陵不满的瞥我一眼,“你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后援。”
“谁说,我不过是觉得咱俩的感情还是单纯点来的舒服,要拿你做后援,我算什么?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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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疼。昨天喝点酒,早起起迟了,可还是一整天瞌睡,看来病还没好利索,再睡会,最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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