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
……原来如此。
油锅发出呲呲声,将搅拌好的鸡蛋倒入,香味扑鼻。
子夏心思不在此,拿着锅铲一边炒着一边往外面看去,此处能听到裴子西在阳台谈事的杂音,却听不清具体。
“夏夏――”童世岚猫着腰,眼睛睁圆一脸激动地小跑到她脚边,蹲着,仰头看她:“裴少是不是性功能不太好?”
子夏拿着锅铲的那只手一抖,正翻着的鸡蛋啪地掉回锅中,她直接拿起锅将煎蛋倒入一旁瓷碟,随口问:“怎么突然提这个?”
“他在你房间没呆多久就出来了啊!”
“因为他助理有急事找他。”
“原来如此,亏我还在客厅干着急,想着你以后怎么办。”
子夏搅拌白粥,听到此,低头看好友:“你觉得我和他会有以后?”
“哼,他把你从里到外都吃抹干净了,要是不负责,我关门放妖物咬死他!”
“如果是我想甩他呢?”
童世岚眉飞色舞道:“那就阿弥陀佛,我什么都不知道。”
子夏莞尔,弯身在好友额头啵了一口:“赏你的。”外头突然传来文新和的嚷声,她僵住,幽幽盯着眼神朝外面飘的世岚:“你让他来的?”
“不是啊,我也奇怪。”世岚站起来,听到文新和爆了粗口,她撒腿跑出去。
这热乎的劲儿,怎么看都是在关心。
子夏眼皮跳了跳,这俩活宝不会真有什么吧?
外面突然没了动静,实在觉得诡异,她先端鸡蛋烤肠出去,发觉大厅无人,倒是门敞开着,正奇怪呢,裴子西从门口进来,朝她走来。
见到他就想起他说的那句,子夏垂眸,声音平淡:“他们呢?”
“到隔壁小屋选衣服,说是要穿情侣装到机场接戚岸。”
裴子西入座,一手撑着脸颊,视线追随她忙碌的身影。
将早餐都放到餐桌,子夏站着舀粥,轻声说:“我记得你说过戚岸会成为南城标志性的人物。先前我以为你单纯地想培养一个天后出来,近期好像明白了,你大概想将画盛传媒推向国际。”她顿了顿,看向他:“为此,不惜手段。”
他接过她递过去的那碗粥,笑容懒散,好像与人说着趣事:“不愧是我一直想收到团队的人,全部猜中。”
子夏轻轻摇头:“但我猜错的也不少。”
“例如?”
“不想说,都是不重要的事。”子夏不去看他的表情。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招呼进来的两人过来吃早餐,待看清两人穿的衣服,她握紧铁勺,视线在童世岚那件肚脐装不停扫视,狠狠剜向文新和:“你穿得再夸张我不会吭一声,可你让她穿成这样到机场?”
“夏夏没事,我们准备了面具!”世岚举起派对专用的精致面具。
“你们当机场是漫展?”
文新和勾着童世岚的脖子,偏要带着她在子夏面前晃来晃去。
“你安子夏越气,我俩就越要穿。”
这家伙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又见好友跟着他一块乐呵呵地笑,子夏气得咬牙,瞥见裴子西也在笑,她抬起脚猛踩他脚背。本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须臾便发觉自己的小腿被他双腿夹着,还轻微地磨蹭。
两个活宝已入座,担心他俩看出什么,子夏想缩回腿,裴子西却好像知道她的想法,夹得越发地紧。
子夏埋头吃早餐,面色发红。
所幸斜对面的两人聊得激烈,没注意到他们这处的异样。
早餐吃完后,她去洗碗,裴子西倚着门框看她。
“我不准,你如果真要当众给戚岸求婚,我们两个绝交!”
“疯子你说话不能小声些?”
“呀你还教训起我了,你要去犯贱还不许我多嘴啊?”
“你就陪我去一趟机场就好,其他事别管。”
“那我机场也不去了,你去演独角戏吧你!反正你一厢情愿那么久了!”
大厅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当大门砸上的声响传来,子夏正好将碗筷放到消毒柜。
“谁走了?”她看向裴子西。
“买一送一。”
子夏当即了然,这是凑俩了。
他过来,主动替她解下围裙,她嘀咕:“刚才又不见你帮忙。”
“我对脱掉你身上的障碍物这件事更有热情。”
担心等会他又做出什么事,子夏将围裙往料理台一丢,推他出去:“何时去你家?”
“吻完之后。”裴子西转过身,二话不说咬住她下唇,哑声说了句“吃早餐的时候我就想这样”,话毕,唇封她口。
当衣服几近脱落,他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听他懊恼地骂了句,却还是替她拢好衣服走去阳台接听,子夏贴着墙,看他拉上玻璃门的模样,心想大概是与安氏有关的事。
她嘴角轻扯,他们像在玩只能一人闯到终点的游戏,都在努力地迷惑对方,用深情,用心计。
“别陷进去了,安子夏……”
下午三点,日光被乌云掩盖,商务车穿梭裴家外面的街道,金黄落叶划落,从车窗看去,如同皇宫的建筑就在远处,在层云之下有种庄重的美。
“好像很久没来了。”子夏视线流连掠过的景色。
回国后到裴家拜访过两次,年少时候则是一直往这里跑,尤其是十二岁喜欢裴子西开始,跑得特别勤,恨不得将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渴望与他步入婚姻殿堂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忽而就那么多年了。
“你又皱眉。”对面裴子西探身过来,指腹揉她眉尖,“谁让你回国后忙着公事。不过你若是嫁过来,以后随时到这都可以。”
“哦哟――”驾驶座的程七灿起哄。
子夏别开头,佯作在看风景。
“不情愿?”他问。
车子停在园外,看到邵意牵着裴亦南过来,子夏探头出车窗,朝他们招手,唤:“邵阿姨下午好――”说完朝驾驶座唤:“七灿,我在这下车。”
开了车门,正欲下车,一手却被裴子西握住。
眼见邵阿姨他们要过来,子夏匆忙抽出身,眼神示意他:“乖一些。”
这口吻哄小孩吗?
看她眼含笑意,眸色盈盈,裴子西嘴角微扬:“可以,但我要你现在亲一个。”手指点了点唇,“这里。”
外头裴亦南唤的“冰棒冰棒”愈来愈近,子夏唯有拉上车门,弯身匆忙在裴子西唇上落下一吻,然后猛地推车门逃了这处。
看她与自己母亲往另一边走去,裴亦南屁颠颠地跑来,他也下了车,回头示意程七灿将车开到停车场。
“葛格――”裴亦南蹦过来,放下拿着的篮球,不住踮脚想比划两人身高差多少。
看他胖嘟嘟的脸颊不住地颤,子西弯身捡起篮球,一手高高抛着,大步前跑,引得后面裴亦南笑呵呵地追上去。
弟弟在父母婚姻有了裂痕之后出世。在法庭强硬凌厉的母亲,大概将所有柔软都赠予了父亲,为了这段看上去光鲜的婚姻,母亲不惜用孩子来挽留。而她与父亲的婚姻至今维系着,也不过因为那个人离开了。
不是母亲挽留住,而是那人不要了。
“咦,那个姐姐来了。”裴亦南撞到他腿上时突然回头,指着草丛那边的车道。
裴子西看过去,车子很熟悉,是傅九的银色奥迪R8,视线触及副驾驶座那位女子,初见时候她一身素绿走向讲台的场景再度跃入脑海。
那时在场学生原本就听闻傅老师是D大史上最好看最年轻的讲师,尤其男生们,一个个拿起手机等着讲师出现赶紧拍几张,可直到她对着麦克风轻声试音,其他学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些还揉眼,之后起哄声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却在她蹙眉面露不解之后,课室再无杂音。
当时有人感叹了句“我还以为是画中仙呢”,画中仙,那时他喃着这个形容,心想也就讲台那位言行举止都透着一种安然的老师配得起如此定义。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阔别太久,她轻读过的宋词如在耳畔,与俗世太不同,在一帮家境极好从小被教育该如何去竞争的子弟面前,傅妮安像山间明月,引人遐思,即使知晓不可靠近,却依旧有不该的念想。
他也不例外。
尤其那时她唯独对他格外照顾,更令他以为自己魅力不小,甚至于傅九也是这样认为,后来,她得知他是裴少海的儿子,他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善待无非因为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父亲的欺骗,伤了一个家庭,也伤了两个女人的爱情,而他是知道一切的人,却不能言,亦知没有插手的资格。
“姐,我先去停车。”傅无止说完朝子西喊了下:“裴子西,我来蹭饭没关系吧?”
裴亦南没注意自家哥哥的异常,特别捧场地挥着手臂,应着:“肯定没关系,九哥哥你吃再多都没关系!”
子西如梦初醒,见傅无止冲摇了摇头,他嘴角扬起,如常地懒散,摆了摆手,如此已是让好友放心。
“漂亮姐姐,你从那边的小路过来。”裴亦南指着前面。
“走吧,前面会合。”子西朝草丛对面的人说,尔后一手轻掌着弟弟的脑袋,带他一起往前面去。
隔着一米高的草丛,余光便能见到傅妮安。
他缓下步子,迁就她的步伐。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裴子西轻声说。
“过些日子要去非洲,与傅家有来往的,都会拜访。”
“你好像不喜欢这样。”
“谈不上是否喜欢,礼数罢了。”
裴亦南仰头看他俩一直聊,眼珠子转啊转,为什么哥哥好像跟漂亮姐姐认识呀?
他不住晃手想自家哥哥搭理自己一下,可走到会合处,哥哥都还是看着漂亮姐姐,他哼了声,远远见到妈妈从小门那边进来,便扯着嗓子喊:“妈妈――我在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