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再不料这人好色如斯,竟连男色都盯上了,而且还盯上了楼小眠,胃部更是一阵抽搐,比活吞一堆绿头苍蝇还难受。
楼小眠却听若未闻,同样顾自说道:"雍王只顾挑好手入府,甚少盘查底细,于是入府的高手良莠不齐,龙蛇混杂,甚至被有心人安放的眼线潜进去都不知道。你应该是太后安的眼线吧?真真白瞎了个侠字!"
赵侠微诧,"你怎么知道的?"
楼小眠负手,懒懒道:"蒙的。看来蒙对了!"
清寂眸光,却淡淡向木槿瞥了一下。
而木槿心头已暗暗叫糟。
楼小眠分明在提醒她,眼前的不是雍王的人,不会顾忌她手中有吉太妃,真可能对她痛下杀手。
她和楼小眠死了,吉太妃自然也难逃一死,那对兄弟的仇恨,从此当真只能用不共戴天来形容了!
她看向赵侠,然后扫向旁边那些守卫,"你放了秋水,我也放了纤羽,如何?至少,我无恙,吉太妃也可无恙,雍王也不至于痛悔终身,对不对?"
后面一句话,实则是对那些守卫说的。
此处是慕容琅安排,应该是慕容家的地盘。但这些被留下的守卫则很可能是雍王的人,自然得急雍王之急,想雍王之想。
而赵侠已承认是太后之人,他们便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该遵从他的命令办事了。
赵侠皱眉,然后笑了笑,"可以,我可保皇后无恙,也可放了这丫头,但你们需答应我一条件。"
他甚至没说那条件是什么,先已放开了秋水。
秋水踉跄奔至木槿身后,兀自哆嗦着哽咽不已。
楼小眠递过一方帕子,柔声道:"没事,都过去了。便当被狗咬了一口罢!"
木槿却已迟疑,问道:"什么条件?"
赵侠一笑,阔大的面孔顿时堆满可以压死蚊子的皮褶子。
他指向楼小眠,"今晚请楼相陪我睡一夜罢!"
楼小眠顿时脊背一僵。
木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想也不想便冲口恶骂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鬼样子,想碰我楼大哥!"
她手腕愈紧,差不多要将纤羽活活捏死,"你敢动一动楼大哥,看我戳她十八个窟窿!"
"咦,难得皇后娘娘给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
赵侠不紧不慢上前两步,笑道:"戳啊,你倒戳啊!原来还有几分姿色,被你左戳右戳,都戳成独眼女鬼了,送我都嫌脏,若能解决干净,我拜谢皇后娘娘,如何?"
那已快瘫软在地的纤羽不知哪里钻出的力气,猛地一挣,直着脖子奋力喊道:"赵侠,赵侠你怎能这样对我!你不是说你是真心对我,愿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你不是说会和王爷要我,早晚会娶我?我们在一起那么久..."
连守卫们都禁不住脸色发乌。
在一起那么久...
许从悦这是戴了多久的绿帽子啊?
不过,方才纤羽分明说了,自从她在伏虎岗被人施暴,雍王便嫌弃她了,再也没要过她...
于是,这久旱逢甘露,被人勾得红杏出墙也算不得奇事了。
赵侠看看楼小眠,再看着纤羽,那神色却更见厌弃,冷笑道:"说着玩玩的,你也信!也不看看给多少男人睡过了,这现成的王八,雍王不肯当,你便让我当了不成?做梦!"
"赵侠,你这禽兽!"
纤羽大叫,面色愈发狰狞如恶鬼,狠命挣扎着向扑向赵侠。
秋水已经回来,木槿再拿她要挟也无意义,加之对峙这许久,早已腰疼背酸,遂放手松开。
纤羽绝望之际力量居然极大,被松开一瞬间狠狠向后一撞,竟也将木槿撞得向后猛一踉跄。
楼小眠连忙扶住,低声道:"小心!"
木槿待要说声没事,腹中忽一阵疼痛,顿时白了脸。
楼小眠忙问:"怎么了?"
木槿忍痛道:"没事,小娃娃顽皮,踢我一脚罢!"
母体紧张了这许久,他现在才捣乱,算是很知趣的了。
而那边,已传来纤羽一声惨叫。
眼见纤羽扑来,赵侠竟不闪不避,扬手便是一刀,却是当胸刺入。
纤羽扑地,伸出带血的手指向赵侠,曾经嫣红动人的唇开阖着,却已发不出声。
听看她的唇形,似在说,"我好恨!"
仅余的那只眼睛,依然浓睫翩跹如羽,连滚落的最后一滴泪珠,都显得格外清盈美丽。
却很快被脏污的鲜血淹去。
谁也不知道,她最后在恨谁。
而木槿更是顾不了纤羽会恨谁,一边按着腹部,一边已将黑眸睁圆,母狼般瞪着走来的赵侠,竟是试图护住身后的楼小眠。
赵侠便笑起来,"有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楼相才是皇后娘娘的夫婿呢!"
楼小眠眉尖微蹙,淡淡看向他,却连"自重"二字也懒得说了。
这人已经卑劣到了一定境界,说了也是白说。
但以木槿目前的身体状况,对付几个普通守卫大约都很勉强,更别说这人明显是个高手了。
木槿挺直腰,恶狠狠地盯着赵侠,"滚开!"
赵侠笑道:"我不滚,又待如何?"
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些颇有几分畏怯的守卫,说道:"把纤羽的尸体清理掉,都出去吧!"
守卫们也不敢吱声,忙上前将纤羽拖了出去。
那般娇花般美丽的女子,便只剩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一路蜿蜒向外,消失在屋外无尽的黑夜里。
原先随纤羽的两名壮汉却是最后出去的,然后便站于屋外不远处巡守。
无疑,这两人是赵侠的人,或者说,是太后的人。
而这边守卫收到的雍王信函,是让他们听从纤羽和赵侠的调派。
即便知晓赵侠并不忠于雍王,在雍王不得不依赖慕容氏援手的境地下,没有进一步的命令,也不可能公然反抗赵侠。
赵侠又踏上前一步。
浓黑的眉挑着,钢鬃般的胡子在充满嗜血欲望的笑容里根根立起,手却搭上了刀柄。
手背上跳跃的青筋,分明正告诉众人他此刻浓冽的杀机。
秋水披头散发扶着木槿,却在赵侠的目光下惊吓得浑身哆嗦,却像是木槿在扶着她了。
木槿双手染血,紧握着唯一可用作武器的碧玉簪,眉目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刚锐,素来明澈的眼眸里居然极为平静。
若真的退无可退,也必像真正的勇者那般死去,不至于丢了她至尊至贵的母家和夫家的脸面。
"赵侠!"
箭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忽听有人云淡风清地这样唤着。
仿佛春日踏青,偶遇故交,彼此执手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即便面临大敌,木槿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地松了一松。
而赵侠亦是转过目光,纵肆张狂的神色顿时柔和了许多。
"楼相...何事?"
楼小眠落落走出,秀拔如峰,芳润如玉,清清淡淡地笑了笑,"皇后身上脏了,可否请尊驾叫人打盆热热的水来清洗清洗?"
赵侠眯起眼,"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
楼小眠轻笑,"我由你处置如何?"
"..."
可楼小眠等落于他手中,本就由他处置。
这句"由你处置",听来便颇含玄奥。
但赵侠居然听得懂了,眼底的欲望顷刻变成了另外一种,"你肯?"
楼小眠伸臂去扶僵直身子不可置信看向他的木槿,愈发笑得秀逸无双,宛若春兰玉蕙,"还不去打水?"
赵侠顿了顿,忽转过身,大步奔了出去。
门被大力关上,但屋外却传来赵侠的大声呼喝,"去,去打水,热热的水!"
与此同时,有惊雷隆隆滚过,闪电光芒将周围照得惨白,而小小囚室内却愈发地阴沉黑暗了。
木槿终于回过神来,差点一巴掌扇到楼小眠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楼小眠让她坐于床边,低头去看她肿胀的腿,轻描淡写道:"这不算什么。主辱臣死,都是应分的事。"
木槿再也忍不住,那巴掌终于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虽不重,却清脆响亮。她满手的血渍,顷刻沾染上那张秀美的面庞,极清晰的一个血手印。
秋水骇住,"娘...娘娘!"
楼小眠抬头,正见木槿含泪的眼。
原先那般不屈而刚烈,此时却委屈而愤恨,说不出的失望伤心。
楼小眠揉了揉她的脸蛋,也不管她的抗拒,低低笑道:"丫头你傻不傻呢?缓兵之计懂不懂?"
木槿眼底闪过一缕亮光,却未深信,只探究般仔细看着他的神情。
楼小眠无奈地摊手,"上天给了我一副好相貌,我也不能浪费不是?缓得一时是一时,总强似现在就被人大刀劈了,对不对?"
他垂头看着她的小腹,唇角微微上扬,浅浅的笑意极温和,却蕴了说不出的凄凉伤感。
秋水扑通跪于木槿跟前,呜咽道:"娘娘,娘娘...求娘娘千万保重自己,哪怕...哪怕就为腹中的孩儿,也该万事隐忍,隐忍..."
她这般说着,却连跪都跪不住,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能被选作木槿的侍儿,自然出身清白;而帝后的心腹,更并不会比寻常的千金闺秀低贱。
沈南霜宁可留在许思颜身边当一名侍女,也不愿当纪家小姐便是一例。
可兵荒马乱之际,一旦落入人手,再娇贵的女子一样被人往死里作贱。
秋水受此奇耻大辱,却到此刻才敢放声哭出。
那边已有人说道:"水来了!"
果然心意满满,居然挑来整整一桶水、并取了一个大木盆和两块大手巾供他们使用,还给他们掌了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