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跪谢了妈祖以后,方才起身撩起长袍,重新坐好。万分虔诚的拿起桌面上那只竹签,一字一句念道——
“松柏掩屋檐,风参耳边禅,情若前世缘,今生定相见。”
老僧念罢,定定的看着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起来好像问姻缘似的,我只不过是最后稍微提了一句收夫计划,前面那么多关于儿子的呢?怎么会是这样一种签?难道我拜佛的时候妈祖睡觉了,醒来的时候只听到最后一句?
况且,就算是求姻缘的,也不见得有多好吧。大概意思不就是说前生注定的因缘么,有什么值得千年万年难见的?
我心里诧异,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这个时候不能不懂装懂,等着老僧给我讲解一下就好了。
“施主的宿命在此,不要再寻找归路了,这里就是你的归属地,你属于这里。”
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这里的和尚都有两把刷子啊!上一个这样,这个也如此。
“如果我执意要回去呢?”我轻声的问,脸上的表情不变。我不能让倩如觉察出我的不对劲来。
“晚了!”他盯着我的肚皮看。
色狼,流氓,看什么看?你妈没怀孕过啊?我不满的怒视着他。
他的目光从我的肚皮上收回,对视上我的双眼,被我充满愤怒的目光吓了一跳,稳了稳神才继续开口:“你已经在这里留下了烙印,回不去了。施主死心吧!”
烙印?说我儿子吗?这算是烙印?说的这么玄乎!这个神棍什么来头?
不管怎样,还是谢了他,给了他酬金,带着倩如离开。我快步走在前,把倩如甩得远远的,她一边呼喊着,一边追随着我而来。
“呼呼——干嘛走那么快?天冷路滑,当心摔倒啊!”她神色紧张的拦在我的面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跑得慢我怕那个神棍会死,然后又要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啊!我心说。可是这种事情能告诉倩如吗?难道要我说,我碰见个人就会死,碰见一个就出事,不把她直接吓得去见了光明神的。到时候小米管我要人,我找谁去!
去时满满的篮子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倩如倒也落得轻松,在身后不时的对周围的景色指指点点。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过早的失去了父母,她依旧有着未泯的童心。
顺着来路往回走,我记得我们来时经过一家医馆的。有药馆的地方,就会有医生的出现的。
果不其然,远远的看见前面硕大的‘药’字白底红字的旗子在空中飞扬。
“倩如,我有点反酸。”我装作虚弱的样子,捂着心口,紧皱起眉头。
“啊?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会反酸?糟糕,我也没带梅子,这可如何是好!”倩如神情慌乱。临出门的时候三个男人威逼利诱,连哄带吓的警告倩如一定要小心注意我的一切,如果回去我缺了一根汗毛,都要拿她是问。现在我反酸,一通折腾下来,一定很憔悴。这要是被那三个男人看见,还不立刻给她的皮拔了做人偶?那三个男人,除了我,他们是谁都不买账。管她谁是谁,任何女人在他们眼中都是狗屎。当然,除了皇甫宇正的妹妹皇甫静菲,还能在皇甫宇正眼中稍微有点地位,可即使这样,她也不入十七和昊天的法眼。
倩如赶快把我扶到路边,我装作抑制不住的样子,急切的说道:“倩如,快,去给我买些可以止酸的来!我要吐!”说着,我便低着头发出呕呕的声音。
倩如慌了神,也顾不上把我一个人丢在路边是否危险,直接拿了荷包丢下篮子就往市集里跑。我翘着脚看着她跑远了,立刻站起身来,奔着前面的医馆而去。
“伙计,麻烦你,有大夫在吗?”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总之应该是问一下的对吧。
在柜台后面忙碌抓药的小伙计回头,看看我,指了指里间。我点头微笑表示感谢,扶着腰进了里间。
所谓的里间,无非是与外面只隔着一个布帘。里间的布局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中一把上坐着一个年纪不算太大的男人,另外一把椅子空着。
我坐在那把空着的椅子上,伸手递了过去,他无声的扣住我的脉门,不大一会儿功夫,眉头紧皱起来。
我借机打量着他。浓眉,鲜少见到的浓眉,浓的好似假的一样,内双的眼皮看起来很温柔,鹅蛋型脸,鼻梁不是那么突出,嘴唇薄厚适度,此刻紧紧的抿着。他穿了一件青黑色的长褂,腰间是同色系的腰带,长发随意的完成一个发髻高高的顶在头顶,用黑色的发带绑好。
我悄悄的挪了挪身子,歪着头看着他桌下的身子。水色的长裤,足蹬黑色白边的棉靴,靴子上沾染了一点泥土。
“咳咳!”他咳嗽两声,唤回了我的目光。
“夫人曾经是否中过毒?”他犹豫了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我点头。难道余毒未消吗?难不成影响到我的儿子了?我下意识的捂紧了肚子,仿佛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出事了。
“不要紧张!少安毋躁,少安毋躁!”他连忙解释,缓和我的情绪。
“夫人腹中的孩子并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你……”他的声音逐渐小去。
“我怎样?”我紧张的问。
“不知道夫人曾经使用何解毒方法,所有的毒素被集中在了一起,却未排除,依旧存留夫人体内,好似被内力强行压制住。可这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倘若夫人没有身孕倒还好说。可一旦有了身孕,毒素很容易突破包围。再次毒发的威力可远远大于以往啊!”看似憨厚老实的大夫语重心长的和我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戚。
干嘛那个样子?我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死我又不是死你,也不是死你老婆,干嘛啊这是!
告别了大夫,出了医馆,我迅速回到刚刚与倩如分开的地方。她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买去了,这样也好,免得她回来见我不在担心得没法。
我守在原地,等待倩如的归来,只是那心,却一点都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