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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无父无母饮无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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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若血,俊美如妖,身下有一匹冰雪般不见杂色的白马,不惹尘埃。

这是引无啄出现在末世山脚时的场景。

面对当场呆滞的紫衣末世弟子们,他哼哼冷笑,哆嗦了一下左嘴角,终于是挂上了一个邪气的微笑。

“星剑派现任掌门,引无啄,前来末世拜山。”

说这话的时候,他眯着眼睛微仰头,一任温热的阳光撒泼在他如今也有些苍白的脸上,只是如此和煦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围绕在他身旁那浓郁的阴寒。

如若双眸处再蒙上一抹青绸,几乎与红衣妖人无异。

同样的红衣白马,同样抹不去的阴寒,只是多了一双仍旧灵动的双眸。颇有些邪魅的双眸,居然连带着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多了些阴柔的味道。

知客弟子呆了片刻,似乎无法把眼前这个中性美男,与曾经的狂放俊男引无啄联系起来。

将整个灵魂奉献给复仇?在看到秘籍的第一行字以后,引无啄终于透彻得不能再透彻的,明晓了其中的含义。

很多红衣妖人口中含义不明的语句,在他将秘籍紧握在手以后,明晰了。

他爷爷,因他而死,确切的说是因它而死,他却不悔。

这样的武功,确实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妖魅一若魔盒,只有似他这般放不下执念的人,才会视它如宝。

当他握紧它之后,其余一切都成了虚空,这本秘籍,就是有如斯魔力。

引无啄轻皱眉,妩媚的斜瞟了一眼那年轻的知客弟子,引得后者浑身一阵哆嗦,方才想起来人的目的。

“星剑派现任掌门~引无啄~前来末世拜山~~~”

他平日悠扬的声调,忽而多了一丝尖锐刺耳的杂音,但还是如平日般,扬扬荡荡传遍了整个末世山。

他,竟真的来了!

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在这名知客弟子脑中回荡不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只会呆滞的看着来人。

而这句话,也猛地闯进了末世剑派周围江湖人士的脑中。

见那知客弟子尽了职,引无啄满意的哼哼几声,复又微仰头继续感受阳光,一副悠闲散懒的模样。

好像,他便真的是来拜山的。

从山门处传来有些凌乱匆忙的脚步,一众身着绣金边紫衫的末世门徒,自门内鱼贯而出。

“不知星剑派掌门前来,有失远迎了,还望恕罪。”

着绣金边紫杉的龙魂站在位,抱拳答礼道。

紧跟其后的还有六月,再其下便是比王故晚一批出道的迷萧五人。这样不大不小的引接队伍,已经极给引无啄面子了。

“你们的暮疯子几人呢?怎不见出来迎我?”

引无啄偏着头,手若拈花抚弄了一下额头的几缕青丝,悠然出口询问,音调低柔。

倘若不看那平坦的胸部和随着他音抖动的喉结,只留红衣之下妖娆的身姿,妩媚的神态外加中性的嗓音,这浑然便是个美貌女子。

引无啄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大大的变了番模样,只是从他口中吐出的字句,才能寻到曾经狂妄至极的影子。

龙魂皱了皱眉,也不知是难以接受引无啄现今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受不了他的狂妄,冷声答道:“暮大尊几位正在末世殿中等待阁下的大驾,请随我来。”

引无啄出了几声不明其意的哼哼声,就这般驾着身下白马,随着龙魂和一众末世门徒进了末世山门。

龙魂余光瞟见引无啄驾马而入,不由得冷哼一声,暗想是否该在山门处立一块石碑,上书“下马石”。

末世的几位大尊,忙的均是大事。这些门派中的小事,早已一应扔给了龙魂打理,给他封了个末世总管的头衔,便算是奖赏了。

实则龙魂心中清楚,这几位大尊俱是无心之人,只管做了末世的甩手掌柜。

忽然想起,似乎武当山门处,也立了一樽“解剑石”的石碑,倘若我们也立一个“下马石”……

思及此,龙魂不由得心头一阵暗暗欢喜,对于引无啄的狂妄,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他不在意,不代表尾随着他来迎客的一众人不会在意,所以在他们来到末世殿门前的时候,迷萧几人带头停了下来,冷声对着引无啄道:“请下马。”

迷萧虽然不喜,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用出了“请”字。

引无啄低头注视着迷萧,迷萧也冷淡却固执的瞪着马上的他。

“哼哼。”引无啄冷笑了几声,带着鄙夷的味道,还是一个纵身下了马。估计若末世殿前不是倾斜的石阶而是大道的话,他不介意骑着白马进入末世待客的大殿。

任白马踩踏着末世剑派苍白岩石铺成的大道,好似践踏着天涯人的面门一般,引无啄心中颇有些暗爽。

引无啄下了马,皱眉拍了拍肩头裤脚,虽然那里本就没有落下什么灰尘,可是自从他走进这讨厌的地方,便觉着周身都是脏污。

冷冷扫了一眼围绕着他的迷萧五人,哼哼冷笑,出口道:“我一辈中,已再无敌手。”

这句话,闻者悚然而惊。

此番回归江湖,他竟然比以前还要狂妄了不少。

迷萧五人看向他的目光,又降了几分温度,五股凝聚的杀气直击向引无啄,这是掩饰不住的敌意。

正在这时,末世殿内终于传出了声音。

“星剑派新掌门,好大的自信!呵呵……”

这个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到了末世殿的门口,一个身穿深紫色丝绸做的轻衫的中年男子,徐徐走了出来,正是莫**。

这个时候,引无啄轻轻一震,便轻描淡写的将那五股杀气震散。这一手,足见其武功确实大进,随后淡漠的转过身来,看向莫**问道:“哼哼……这不是末世的莫大尊么?终于坐不住了么?”

“外面如此大的杀气,我自然是坐不住了。”莫**眯着眼打量身前的红衣青年,咪咪笑着回了一句。

引无啄拂过头前遮挡住自己视线的一缕长,抖动左嘴角挂起邪笑,“哼哼……我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

说着话,莫**眼中精芒一闪,其余几人均是眼前一花,引无啄的碧血剑已然在手,直指高高台阶之上的莫**。

“当年我父母!究竟是死在了何人之手!”引无啄的神色具厉,尖锐似女高音一样的声音响彻天际,无形阴寒之气随着剑尖透出,如实质一般直刺向了莫**。

自昏暗的殿门里面,突兀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坚定地挡在莫**的胸口,深紫色的气团围绕着那只单薄的手。

“嗤”一声轻响,紫色气团中诡异的出现了一个剑尖的模样,破开了浓郁的紫气,几乎刺穿了那只看似无力的纤细的右手,还是在这只手上停了下来,再无存进。

“当年你父母,确是因我而死。”在昏暗的殿口,先是出现了一袭深紫色轻衫,接着一张普通至极的脸也慢慢自昏暗中探出来,迎接阳光公正的倾洒。

那张平凡的脸上光暗分明,却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此刻,脸的主人再没有了疯子般的微笑,显得有些冷静,或者说是冷漠。

面对暮晨的坦白,引无啄本想哼哼冷笑,可是嘴角狠狠地抖动了几下,还是没能如愿的挂起邪笑。

那握剑的右手,也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再也不出那诡异莫名的阴寒气息。

莫**惊异的看着旁边这个长相平凡的男子,甚至忘了方才他差点被一个晚辈伤到的事实,也忘了暮晨挡在他胸前,掌心依旧在滴血的那只苍白右手。

那个他们没有参与的夜晚生了什么,当事的几人,谁也没有描述过只言片语。

而如今,当年参与过的那几人,引无啄的父母那一夜已经死亡,暮晨和媱曳彻底对立,成了几千年对立着的两个势力人前的话事人。媱云和别离欢两人携手离开了江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唯一一个不知当时在不在场的女子,也早消声灭迹,没人寻到她的踪迹。

这一夜生了很多事,才导致江湖成了如今的模样,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是在那一夜里到底生了些什么?莫**几人好奇,知晓那一夜的许多人,都很好奇。

偏偏没有谁站出来把真相大白了天下。

而在莫**看来,或许身在其中的几人,至今也怕是懵懵懂懂,想不通透。

这一次,暮晨忽然站了出来,拨开了云雾的一角。

“你!”引无啄本是邪魅的面目,抖动的越来越厉害,近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你为何要杀他们?”

暮晨就这样站在殿门口,冷漠的俯视台阶下激动的引无啄,轻声道:“我没想杀他们,他们却因我而死。”

引无啄冷眼看着高处仿若神灵俯视大地的暮晨,剑锋微转,对准了他哼哼冷笑两声,才冷语道:“且听你解释一二,我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死在我的剑下。”

莫**惊诧地看着暮晨,虽然知道他平日里说话颠三倒四,可是今天所说的,纯粹是莫名其妙了。

不止他不懂,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懂。

难道是想戏弄眼前的青年掌门?迷萧几人相互看看,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忍和心寒的情感来。杀死了对方父母,还要如此戏弄,暮大尊今天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引无啄面色狰狞到了扭曲,他觉得暮晨像是在戏耍猴子,而自己就是那只被戏耍了还茫然不知的猴子。

“无耻之徒!阴险小辈!”引无啄中性的嗓音瞬间拔高了好几调,愤怒的谩骂出声。

说着左足轻点地,下一秒人已朝暮晨移去十余米,身形之飘忽迅捷,举世罕见。

人未至,一阵浓郁的香气反倒扑面而来。

皱了皱眉,莫**对如此浓烈的香气有些不适,便好像红楼香在身边一般,对引无啄的杀招,他倒不怎么为暮晨担心,毕竟他的度虽有点快的诡异,却还在意境级高手的接受范围内,想来暮晨应该能躲过。

在他的目光中,引无啄平淡无奇的出招,忽而在临近暮晨时猛然变招,度快了近倍,走势更是变得诡奇绝伦,连他的目光也无法清晰看出那一剑的走势。

他脸色刚刚一变,身侧“噗”一声轻响,再定睛看去,暮晨的手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自己的胸口,堪堪挡住了引无啄迅捷诡异的一剑。

任他内力如何浑厚,这一剑依旧破开他手中凝聚的内力,再次插入方才受伤的手心,此次剑尖刺穿手心透出了两分。

“贼子拔剑!”引无啄的声音随着他飘忽不定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阴阳不定。

待莫**反应过来,怒斥一声拔剑迎上的时候,暮晨用来抵挡引无啄剑招的右手上,又多了十余个通透的剑伤,右手早已因此废弃。

而等他自己对敌引无啄的时候,才骇然觉,此子行踪不定,身法快得连他的眼神都捕捉不到其的踪迹。

而引无啄所用剑招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异,可是这些并无多大奇处的招式之中,突然间会多了若干奇妙之极的变化,更以犹如雷轰电闪般的手法使出,只逼得莫**怒吼连连,越来越是狼狈。

莫**知道对手内力远不如己,不住以剑刃击向引无啄的长剑,只盼将之震落脱手,但始终碰它不着。

引无啄连刺两剑,铛铛两声,都给莫**御剑挡开,引无啄一声冷笑,出招越来越快。莫**窜高伏低,一柄无情剑使得便如是一个剑光组成的钢罩,将身子罩在其内。

引无啄长剑刺入,和他无情剑剑相触,手臂便一阵酸麻,显然对方内力比自己强得太多,稍有不慎,长剑还会给他震飞。这么一来,出招时便不敢托大,看准了他空隙再以快剑进袭。莫**只是自行使剑,一柄剑运转得风雨不透,竟然不露丝毫空隙。

引无啄此时剑法虽高,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但如此打法,引无啄毕竟是立于不败之志,纵然无法伤得对方,莫**可并无还手的余地。高台下的末世弟子都看了出来,只须莫**一有还击之意,剑网便会露出空隙,引无啄快剑一击之下,必然受伤。这般运剑如飞,最耗内力,每一招都是用尽全力,方能使后一招与前一招如水流不断,前力与后力相续。可是不论内力如何深厚,终不能永耗不竭。

如此情况,迷萧几人不禁相顾骇然,一个解禁级的引无啄,竟然能将意境级的莫**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联想起引无啄方才所讲那句“我一辈中,已再无敌手”,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以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早已越了同龄人甚多,倘若与他齐名的另外四人没有什么奇遇,他便真的在这一辈中再无敌手了。

引无啄一声冷笑,众人只觉眼中一花,已经见到旁边的暮晨再一次将右手挡在了胸前,这次是大拇指的根处被刺了个对穿,碧绿色剑尖参合着鲜血,在阳光下熠熠光。

众人再一晃眼,剑尖瞬间消失,引无啄已退后十余步的距离,倒背着剑,眼中空洞消退,冷眼看着手上鲜血淋漓的暮晨,“你为何不拔剑?”

暮晨低头打量着几近残废的右手,也不点穴止血,任鲜血滴滴落地。

摆摆右手,示意正待前冲的莫**止住,仍旧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淡然道:“我虽非真心想杀他们,他们却还是死在了我的剑下,此时被你刺几剑,也是应该。”

引无啄闻言哼哼冷笑数声,尖声道:“你这是觉得有愧么?师父诚不欺我,世间人人,皆虚伪!”

暮晨忽然也笑了,那种招牌式的微笑,一若疯癫,“至于有愧无愧的,我自己也不甚知晓。”

引无啄浑身抖动起来,目光中满是怒火,一声冷笑,蓦地里疾冲上前,当真是动如脱兔,一瞬之间,与暮晨相距已不到一尺,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这一冲招式之怪,无人想像得到,而行动之快,更是难以形容。

倘是如此,不待他出剑,暮晨忽然右手平推而出,浓郁至实质的紫气狂涌而出,引无啄神色大变,奈何彼此距离太近,来不及变招,暮晨鲜血淋淋的右手已经映照在他的胸口,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已被猛烈击飞,自高高台阶之上飞落而下,退势直到白马身边方止。

暮晨终年苦修的内力,深厚如斯!

只一击,引无啄便重伤无再战之力。

冷漠看着台下的引无啄,暮晨忽然轻叹,无头无脑的说了几句话。

“你父母为你取名引无啄,可知何意?”

不待引无啄说话,他就接着道:“取的乃是因果报应,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之意。是想让你远离了江湖这因果,即使无父无母,也要无饮无啄的闲洒过活,这便是他们的期望。”

又是悠然一叹,“如今看来,有饮无啄,让你舍弃了仇恨,又怎可能?呵呵……他们当年便错了,又有谁能真个脱离了因果?”

引无啄呆滞的看向高高台阶上那个平凡男人,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名字的含义,只是偏偏是从仇人口中得知,这叫他如何镇定得下来。

可是此时他怎可能在夙仇面前低头?冷笑尖声道:“我的名字,乃是死在你手下的我父母所赐,是何含义,哪容你此刻在这里瞎编骗我?”

暮晨低头,又是淡漠到无情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嘴角挂血的引无啄,开口道:“你可知你今日为何会拜?剑法乃是绝世精妙,世间再难逢敌手。奈何内力平平不足道哉,自然要败。若想手刃我为你父母报仇,待你寻到与此剑法匹敌的心法,苦练几年再来吧。”

言罢不再看他,毅然转身进入末世殿内,仿佛回归了昏暗的邪神。

“不送。”

自那暗蒙蒙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门内,传来了暮晨冷漠的送客声。

莫**狠狠瞪了一眼还瘫软在地的引无啄,也转身退了进去,“哗”一声紧紧拉上了门。

转头看去,暮晨已经回到了殿中主位,右手鲜血也已点穴止住,此刻呵呵疯笑着低语道:“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剑豪家的这小子方才所使的,应该是上古至凶至邪的绝学级剑法,辟邪剑法吧。”

殿内其余五人均是浑身一震,杜莺莺道:“连绝学级的上古武学都出来了,照此说来,名门的复兴也快了吧?”

暮晨呵呵笑了笑,忽然又叹道:“引家至此代,却是真的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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