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你一定会没事的!”
赵烺心情焦急,一把将腰间匕首掏出就向自己左手掌心划了过去。
贝熙业见状大急,使劲抓住他右手大吼道:“赵,你干嘛?”
“贝医生你不要拦我,我的血可以解毒,也一定可以治好他的病!”
“胡闹,这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急性致死病,必须要用大量的抗生素来治病,怎么能乱食血呢,真是瞎胡闹!”
贝熙业一把将赵烺手上匕首夺去,从助手递过来的医箱里忙活一番后,将一支吸满了药水的针筒扎向了李广右手静脉。
“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赵烺有些不放心地拉住贝熙业衣袖,问道。
“放心,这是我从法国带过来的一批抗生素,是最新型的药物,虽然不能根治霍乱,但对于霍乱病毒却有一定的抑制作用,足以等到后天药物送过来!”
“那这一切都要麻烦贝医生操劳了!”
“说哪里话,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点事情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贝熙业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人将李广抬进了大使馆里面的房间。赵烺也抽空跟广安医院那边打了电话,只是田哲那边也确认了医院没有现成的治疗霍乱的药物,最近的也需要去香港去调运。
只是广州最近暴乱不断,连同香港的航线也为之中断,要想将药物运到,怕是只能等到航线恢复才行。
李广身染霍乱危在旦夕,虽然被贝熙业暂时救了回来但也拖不起时间。由此来看,等待法国那边的药物运来,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贝熙业给李广打上了点滴,他的状况看上去慢慢好了很多。
赵烺等人在床前焦急地等待,李广痛苦表情减缓,而后幽幽醒了过来。
“李广,你感觉怎么样?”
“李广哥哥,你终于醒来了!”
“烺哥,秀秀……”
李广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赵烺赶忙将他轻按回去,道:“你刚醒来不要乱动!”
“烺哥,调查任务没能完成,扶我起来,我没事……”
“胡闹,身子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你给我好好休息,后面一切我来处理!”
倒了杯热水给李广喂了一些,赵烺继续问道:“李广,你不是去王庄隔壁的村子调查情况吗,怎么会染上霍乱了?”
“这说来也都是我的疏忽!”
李广叹了口气,道:“去那边调查情况的时候,一时口渴忍不住跟老乡讨了碗水喝。可是没成想水才喝了不到半个小时,这肚子就疼的难受,跟有刀子在里面刮着一般,疼死人了!”
“水?”
“对,就是饮用的水,我亲眼看见那户人家从水缸里面舀出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广看出了赵烺眼中的疑惑,遂解释道。
“饮用水,这下糟糕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什么地方不对?”
赵烺一声惊叫,严宽等人都齐声问道。
“水,水源!我敢肯定王庄及附近的水源都受到了病毒污染,小孩子因为爱喝生水再加上抵抗力较为薄弱,所以在霍乱病毒侵袭下没来及及时治疗就此死去。
而当地的百姓愚昧无知,却把孩子们的死亡归为了鬼神之说,说王庄是诅咒之地,后来又诬蔑前去义诊的西洋教士与医生,可当真是无知!”
“哥哥,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无知,但我们既然知道了,可不能不管!”
赵烺将目光转向贝熙业,道:“贝医生,你这里缓解霍乱病毒的药物还有多少?”
“供给王庄那边的三四个村子不成问题,这些药物虽然只能暂时缓解病情,但撑到后天专门治疗霍乱的特效药到来不成问题!”
“好,那就好!”
赵烺寻思了小会儿,道:“这样子,贝医生你带些人跟我们一起去下王庄分发药品,我带着警卫队保护你们!”
“好!”
贝熙业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贝熙业在法国使馆里的影响力颇大,一声招呼下使馆瞬间开始忙活,不一会儿就在门口装满了两大卡车药物。
“滴、滴!”
接连两声卡车鸣笛,守在李广身边的赵烺知道这是贝熙业在通知他一切都已经就绪了。
“李广,法国使馆很安全,你在这好好养病!”
“不,烺哥我也要去!”
“李广哥哥没事的,有我跟着哥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秀秀扬了扬粉嫩的小拳头,目光中却满是同龄人不曾有的坚毅。
“李广放心,我们只是去治病救人,不会跟人起什么冲突,没事的!”
赵烺好生安慰,李广情绪终于平缓了下来。
“烺哥,你们一定要小心!”
“没事的,我们走了!”
赵烺摆了摆手,带着秀秀走出了大使馆。
使馆门口装着药品的卡车以及贝熙业所带的随行人员已准备完毕,其中也有见过两面的史密斯武官。
赵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来到列队以待的警卫队面前,看着最前面的严宽,道:“阿宽,你不能去!”
“二少爷!”
“李广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还是有些担心,只有你带一队人守着我才放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这次去王庄只是送药而已,那里的百姓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抵触情绪的!”
严宽虽然无奈,但想了想也只有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想了想,将配枪解了下来,塞到赵烺手心,道:“这把枪少爷你拿着,我才能放心!”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你十八岁成人礼那年二叔亲自给你的礼物,我怎么能要!”
眼前的这把手枪乌黑铮亮,拿在手上极有分量。仔细一瞧,正是勃朗宁M1900 7.65mm手枪,跟赵烺此前刚来广州时丢的那把一模一样。
这种手枪如今在中国已经大范围传了开来,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但赵烺知道,这枪对于严宽的意义可不一样。
赵烺连连退却,严宽却没收回,坚持将手枪别到了赵烺腰间,道:“我的性命都是亚父救的,亚父给了我命令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护得少爷周全,如果二少爷在这里有了什么闪失,我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必要了,更何况是一把手枪呢!”
“那……我就收下了!”
事到如今,如果不把枪接了严宽是肯定不会放心的。
赵烺拍了拍严宽肩膀,道:“你我自小关系极好,不是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你放心,我会安全把药物送过去,然后在平安归来,把枪还给你的!”
“二少爷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赵烺一声招呼,警卫队便随之上了后面的第二辆卡车。
贝熙业一声令下,车队便沿着宽阔的大道疾速向城外驶去。
天边的夕阳渐渐落下,散尽了最后一丝余晖后天色迅速暗了起来。
看看时间,如今已是傍晚六点多钟了。
街面上渐渐刮起了寒风,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虽然如此,街面上走街串巷的贩子、出来游玩的行人却并没有减少,只因再有不到二十来天的日子,就是农历新年了。
这个时候,忙碌了一年的百姓们终于稍稍多了些休息的时间。
日子再苦,年却必须要过的。
年是风俗,也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机会,一个盼头,一种希望。
车队一直前行,人群自动让了开来。
卡车上荷枪实弹的卫队可不是闹着玩的,街上的百姓都看在眼里。
冷漠、麻木、喜悦、哀伤、仇视……
各种各样的目光人群里都有,赵烺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没那个精力去想。
王庄周边水源不知为何被污染,滋生了霍乱病毒。如今将这些缓解病情的药物分发下去,保住那些百姓们的性命,才是赵烺心头最为紧要的一件大事。
别人的目光,赵烺不愿去看;旁人的目光,他也不愿意去想。
“先行者,总是孤独的。”
赵烺莫名想起了此前在京城跟周树人喝酒聊天时他所说的这句话。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现在却深有感触。
车队一路向前,坐在卡车后面车厢里的赵烺以及身后的警卫队也渐渐被街上大部分人看见。
“听说城外死了不少人!”
“我听二狗子说是洋人教士为了复仇干的!”
“不是听说,我亲眼看见就是洋人干的!”
“那卡车上面的警卫一部分看起来是中国人,他们不去打洋鬼子,怎么会跟这些洋人在一起,坐上他们的大汽车?”
“他们不是中国人,他们是汉奸!”
“对,他们是帮凶,是汉奸!”
“……”
街道上悉悉索索地响起了一道道声音,开始极小,而后慢慢大了起来。
他们神情凶恶,目光凶狠,恨不得立马就冲上来将赵烺等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贝熙业跟史密斯各开一辆卡车,车窗紧闭下自然是没听到什么。
卡车车厢上法国警卫大多不懂中文,当是看小丑一般指着街上喧闹的人群嘻嘻哈哈。
“或许就算听懂了,也没什么吧!”
赵烺开始一直将心神沉浸在怎么以最快速度控制疾病传染的问题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周遭环境,可是周围越来越汹涌的噪杂声,却终将他惊醒了过来。
“他们……怎么了?”
赵烺看着不断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差点就连臭鸡蛋烂菜叶都要扔出来的百姓,拉过边上一个警卫不解地问道。
“二少爷,他们……他们说我们是汉奸!”
警卫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憋的脸色青红本来什么都不愿说,但在赵烺严厉的目光下还是将刚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