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刚出宫,便有云府马车迎接。
车内还有哭得眼睛都肿了的云觅。
他看到柳蔚,非常愧疚,一劲儿的道歉。
柳蔚看这孩子自己也吓得不轻,只得安抚:“小黎有武艺,吃不了亏。”
云觅却还是担心,平日多猖狂的少年,这会儿却哭得比小姑娘还弱气,这种心情柳蔚可以理解,大孩子带小孩子出门,小的那个丢了,大的肯定慌神害怕。
柳蔚看到车内还坐着云想,便问:“容棱呢?”
云想跟着一起来,是因难辞其咎,小黎无论怎么说,都是云觅弄丢的,她作为姐姐,与柳家关系又近,她在这里,总能起到缓和作用,见柳蔚问起容棱,云想便道:“姐夫已赶赴国象监,三哥与他一起去的。”
柳蔚点点头,吩咐马车快马加鞭。
若是在平时,柳蔚还没这么担心,小黎自从上回在钟自羽那儿吃过亏之后就精了,轻易不会让自己陷入危机。
但这次面对的却不是普通人。
柳蔚今日见了辛贵妃,几乎确定鲛人珠与皇后的毒都与辛贵妃无关,可清风镇的五名役卫分明提到了一句“娘娘”,也就是说,的确是有一名后妃与国师狼狈为奸,所以也证明,这个国师就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小黎怎么会跑到国象监去,柳蔚想不明白,但他若真被困死在里面,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尤其是那国师拿人尸制药,是个手段残忍狠辣的妖道,她难以保证小黎会不会是那人的对手。
刚才安抚云觅,说小黎吃不了亏,但实际上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马车赶往国象监的一路,车内的人都噤若寒蝉,云想不敢说话,云觅只敢闷声哭,柳蔚不言不语,面色严肃的思考对策。
等到马车停下时,柳蔚以为到了,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却看到前头满满当当的人。
“先生,前头就是国象监,但不知为何,这条街有这么多人,路都给堵死了。”车夫抱怨着道。
柳蔚皱眉,瞧见周围行人雀跃不已的都在往前挤,她思忖一下,便跳下马车,拦住了一名青年:“敢问小哥,可知前头这是怎么了?”
被叫住的青年激动极了,咋呼的指着前方道:“那里是国象监,国象监今日进了一大群鹰,好多人都看到了,说是群鹰不散,甚至还有要在国象监安居落户的趋向,我正赶着去看热闹呢,你们也赶紧去吧,去晚了鹰群万一飞走了……”
不得不说,仙燕国的百姓心都挺大的,白天堵在府衙门口看人家六王爷的热闹,这里马上又跑到国象监来,哪里有瓜,哪里就有他们,赶都赶不走,现在还引起了交通故障。
柳蔚听说国象监进了鹰群,脑子里闪过什么。
跟着下车的云觅这才想了起来,连忙道:“是咕咕与珍珠,容大嫂,是咕咕与珍珠!”
柳蔚一愣:“你说清楚。”
云觅急忙将之前看到的一幕说出来,并且分外强调:“我虽然没瞧见咕咕,但我看见珍珠了,黑黑小小的,在一群苍鹰中间,像只麻雀似的,但肯定就是珍珠!”
柳蔚听到珍珠也在,心中稍定了些,珍珠不会无缘无故带着鹰群跑来国象监,十有八九,是小黎向它求助了,而有珍珠插手,事情应该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比起小黎,柳蔚对珍珠要更放心一些。
……
国象监内,茶室门外,张道人颤抖着手指,一劲儿的比划着树枝上的黑色小鸟,不断的问白发青年:“伴什么,伴什么来着,大人您可记得全名是叫什么?”
“伴月翼犬。”白发青年音色沉重。
“对!”张道人一下茅塞顿开,咽了咽唾沫,面上难掩激动:“是它吗?好像是,但是外形又有些不同,太,太黑了……”
“不是它。”白发青年盯着那黑色鸟儿看了许久,重重的否认:“不可能是!”
张道人也觉得不可能,但方才他又明明瞧见了……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
白发青年拧紧了眉。
他向前一步,见对面鸟儿没有受惊,便屏住了呼吸,着重去看那鸟儿的眼睛。
一双乌木似的眼瞳,漆黑一团,根本不是金色。
可方才,他的确也瞧见了这双眼睛变了一下颜色,变成了金色。
现在却成了黑色……
伴月翼犬,又称伴帝兽,史书载,此兽高大威武,五颜六色,瑰丽多姿,羽毛似晚霞毗邻,又如朝阳璀璨。
相传近千年前,仙燕国尚未创立,那时的大陆,洪荒蛮夷,部落林立。
之后始祖皇帝崛地而起,招兵纳幕,征战四方,多年后,辟地开世,造仙燕大陆,自称为仙燕大帝。
仙燕之名由来,其因是一只与始祖皇帝结伴而生的燕雀,那雀似凰如凤,倨傲威严,美轮美奂,后称仙燕,据史书记载,那只仙燕是从始祖皇帝出生开始,便陪伴他左右,最后更是同他一起寿终正寝,合葬皇冢。
之后数百年,仙燕国历时传承,而于五百年前,竟又出生了一位携兽而生的明君,此君生来与众不同,他与兽有缘,精通兽语,更甚在他出生当日,便有一只彩翼雀不请自来,从此与他同进同出,据说,那是他的伴帝兽,那兽又称伴月翼犬,翼形容为双翼,犬,形容为忠诚。
自那之后,仙燕国再无仙燕临世,每一代皇帝,都无比希望自己的子嗣会成为传说中有兽为伴的通神帝君,可始终无法再实现。
国师精晓后宫常态,皇上后宫,如今并无哪位妃嫔受孕,所以他认为现在不可能出现伴月翼犬,故此眼前这只,也绝对不可能会是。
可说是这么说,这只黑鸟方才那清清楚楚的金色瞳孔又是怎么回事?
眼花了?
国师有心试探,不管不顾的直接上手,想去捉那只黑鸟。
黑鸟却在此时凌空飞起,桀一声,想要离开。
国师大喊:“抓住它!”
话音刚落,张道人已扑伏而来,竟是想用身体直接压住那黑鸟。
黑鸟受惊,桌上的褐鹰倏地跳起,冲向张道人,张道人却不管不顾,甚至不避褐鹰利爪袭击,只发红了眼睛,冲着那黑鸟又是一扑。
黑鸟左跳又窜,却因动作太大,被那张道人抓住了翅膀一角,趁此机会,国师亲自上前,直逼黑鸟脖颈。
“珍珠!”
一声童音乍然惊起,然后便听风声逼近,国师本能的仰起头,便见一孩童模样的小娃儿从天而将,一脚将匍匐躬躯的张道人踹开,再眼神凶厉的瞪向他。
国师立即后退,险险的避开了小孩出手的掌风,还好那孩子也没追他,只反身,捞起被张道人扯掉几根羽毛的黑鸟,抱在怀里。
珍珠现在算回过神来了,它大声尖叫:“桀桀桀桀桀桀……”
小黎被他吼得耳朵都要聋了,忙按住它的嘴,道:“没掉没掉,毛没掉,你别喊了,吓死我了!”
珍珠咬住自己一根黑毛,竖着瞳孔,拿头去撞小黎的胸口。
小黎赶紧把它抱稳了,然后把那黑毛藏进袖子里,道:“一两根,就一两根,你毛还有很多,翅膀也没秃。”
珍珠不听,它绝望的嘶吼,说它没有毛了,说它毛被拔光了,说它秃了,说它不想活了。
小黎安慰不住,手忙脚乱,却在这时,那张道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咕咕的攻击,张道人半个身子都是血,肩胛已经快要穿了,他却管不了自己的身子,只盯着那只黑鸟,近乎癫狂的道:“金色的,又是金色的,又是金色的!”
国师也看到了,那黑鸟的瞳孔,又变了颜色,确凿无疑的金色。
小黎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低头看向怀里的珍珠,这一看,他也吓到了:“珍珠,你的眼睛……”
珍珠还在想自己的毛,它埋头看着自己的翅膀,悲伤逆流成河,它小心翼翼的用嘴去碰自己的毛,把一小块秃掉的缺,用其他毛盖住,可怎么盖也盖不全,它快哭了。
小黎却急忙捉住珍珠的头,让它看着自己,然后盯着它的眼睛,样子有点呆:“怎么是金色……”
珍珠叨了小黎的手一下,不让他掰着自己。
小黎撒了手,却一脸莫名,珍珠的眼睛为什么变成了金色?
这时,茶室外有役卫来报:“大人,门,门外……”
“何事!”国师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疑似伴月翼犬的黑鸟,顾不上任何人。
役卫支支吾吾的道:“殿,殿外,来了一队士兵……”
国师一愣,皱起眉来:“什么?”
役卫道:“殿外来了一队士兵,都穿着汝降王府的衣服,看起来是汝降王府的编兵,两百多名,把咱们国象监重重包围了。”
国师:“…………”
等柳蔚突破人潮重围,赶到国象监门口时,就看到云席站在那里等她,见了她,云席就道:“容兄带的人,已将国象监前后百名役卫、道士、奴仆,尽数控制,你们随我这边来。”
说着,就往前面带路,没一会儿,柳蔚就看到了容棱,他站在巍峨壮观的三清神像前,身影笔直,满面冷肃,周身似金光闪耀。
再仔细一看,那不是金光,只是金身神像倒映出的薄薄冷光。
柳蔚一瞬间竟有些看呆。
云想在旁瞧见了,偷笑一声:“姐夫的确俊朗不凡,且,魄力十足。”
柳蔚回过神来,指着容棱背后的三清法相,道:“我在想,那三座神像,是真的金子吗?”
云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