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道宁与妙善朝那城垣走去,发现这只是个城,规模最多只有崇安城的五分之一。
城的不少段城墙都已经倒塌,墙内墙外到处是森森白骨。这些白骨身上还穿着早已风化破烂的甲胄,满地的刀枪箭矢和乱石、滚木,显然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惨烈的攻城战。
按理,这样大量死人的地方,应该鬼物非常多才是。可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城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比鬼域的外围还要清净。
越接近城,妙善尼姑的情绪起伏越大,往rì里平静如水的俏脸居然出现了激动、害怕、焦急、难过等等复杂的表情。
妙善径直朝城门走去,陈道宁也对这奇怪的城生出了好奇心,跟在她后面jǐng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突然间,城门zhōng yāng走出个人来。
准确地,是走出一只鬼。那鬼背上系着扁担,手里提着把柴刀,居然是一副樵夫的打扮。
陈道宁与妙善正准备动手,却见那鬼朝他们笑着招手,然后梦游一般地走了一段路后,用柴刀照着虚空砍起来。
陈道宁看得有些糊涂,问妙善道:“那只鬼在干什么?”
妙善也是一头雾水,答道:“砍柴吧?”
陈道宁和妙善看了一阵,那鬼终于停下砍柴的动作,拿出背上的绳子,对着虚空一番缠绕,就好像是在捆柴一样。
“捆柴”完毕之后,那樵夫打扮的鬼取出扁担,挑起虚无的柴禾转而朝城内走去,陈道宁和妙善赶紧跟上。
直到穿过门洞进入城中,陈道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只见街道上熙熙攘攘地全是鬼魂,众鬼谈笑行走像是人在逛街一样,陈道宁下意识地就要拔剑与群鬼厮杀。
妙善尼姑不知何时已经流下清泪,她感觉到陈道宁身上的杀意,立即伸手按住陈道宁的手臂,道:“且慢动手,他们应该没有恶意。”
陈道宁仍不敢放松jǐng惕,与妙善一起继续在鬼街上行走。
街上杂物散落了一地,到处都是森森白骨,街道石板上隐约可以暗红sè的血迹,显然这城里死的人并不比城墙外少。
但诡异的是,明明是被掀翻打烂的货摊,摊位后面却站着商贩,那些商贩也一个个全是鬼!
陈道宁从一个布贩摊前走过,一个老大娘模样的鬼魂朝陈道宁笑着招手道:“后生,看看我的布吧,耐磨又鲜亮……”
前方一个孩儿欢笑着跑过来,突然一跤跌到陈道宁脚下,哇哇地哭了起来。
妙善赶紧将孩儿扶起,那孩儿抬头冲妙善笑道:“谢谢姐姐!”
陈道宁心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那孩儿也是鬼,这鬼街之上,除了他和妙善尼姑之外,全他娘的是鬼。
这是进鬼窝了啊!
或者,这整个城就是一个鬼城。
妙善似乎是下了决心,加快脚步在众鬼中间穿行。
陈道宁紧跟着妙善,却见她取出一件华丽的女装绣袍穿在僧衣外面,光头上也用法力幻化出来漆黑的长发。
妙善入大雪山时十三岁,今年正好十五年华。换上女装之后,转眼间就从一个尼姑蜕变成了绝世美人。她的美带着一种出尘与高贵,绝对不同于人间的俗艳,风华绝代的姿妍令凡夫俗子不敢直视。
不止是凡人,就连鬼街之上的众鬼们,见到女装的妙善也是纷纷退让赞叹。
“这尼姑到底在搞什么?”陈道宁自言自语道,城里的所见所闻本就让他感觉诡异极了,没想到一向害羞寡言的妙善也突然发疯换上女装。
陈道宁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但妙善诡异的举动又让他十分好奇,想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前方那个樵夫鬼在一家酒楼侧门停了下来,冲里面喊道:“张大哥,今天的柴送来了!”
酒楼侧门中跑出个伙计鬼,虚空甩过一把“钱”给樵夫鬼,然后接过樵夫鬼的“柴”,赞道:“今天的柴禾不错。”
“那是,我可是专挑好柴给张大哥送来。”樵夫鬼从伙计鬼手里接过虚无的银钱,折身穿过街市走进一家药铺去为病重的母亲买药。
陈道宁目睹了这一切,心头突然冒出个想法:难道这些鬼都认为他们还没死?
陈道宁跟着妙善来到一个废弃的大宅前,大宅门口有两个大石狮子。一个狮头掉下来滚到了街上,另一头狮子全身被血染成了暗红sè,门口歪倒着好几具白骨。
废宅的牌匾歪斜着落在地上,陈道宁扫了一眼,上面写的却是“庄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只不过因为时rì已久,三个大字已经斑驳退sè,上面染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废宅门口赫然站着两个带刀的守门侍卫鬼,看到陈道宁与妙善走过来,侍卫鬼喝道:“王府重地,来者止步!”
妙善看到两个侍卫鬼,身子都激动得发抖起来,咬着唇咽声道:“两位叔叔,我是燕儿啊,你们认不出我了?”
其中一个侍卫挥手道:“燕儿,什么燕儿?不认识。”
妙善取出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捧到侍卫鬼的面前:“我是郗武燕啊,侍卫叔叔你以前还抱过我!”
侍卫一见那玉佩,顿时露出惊喜地表情,朝废宅中疯跑大喊:“王爷,王妃,三翁主回来了,三翁主回来了!”
很快的,废宅之中就鬼声鼎沸,一群大鬼鬼男鬼女鬼竞相跑出来,齐齐在妙善面前停下。
一只中年女鬼声音颤抖地指着妙善,留着泪问道:“你真是我的燕儿?”
妙善已然泪流满面,哭声道:“娘,我就是燕儿啊!”
中年女鬼扑过来将妙善搂在怀里,嚎啕大哭道:“我的燕儿啊,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娘可想死你了啊!”
“燕儿也想娘亲。”妙善抽泣道。
陈道宁站在旁边,看着这出人鬼母女相认的画面,发现四周又全是鬼魂,顿时有种到了鬼界的感觉。
只是,这尼姑还能有跟亲人重逢之rì,即便双亲已经变成了鬼。陈道宁突然有些羡慕妙善,他也想见自己的父母,可惜连双亲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