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全速的前进,招安的手谕送到洛仓前线,也已经是八月上旬的事。
在此之前,如孔慈所设想的,裴元庆在七龙谷依靠唐军和徐家兵库的兵奴帮手,成功拿获了尉迟恭,又经过谢映登循循诱导,裴元庆最终依照孔慈所计划的那样,秘密押着尉迟恭赶去了海曲关,算是投诚,与之同行的,还有被俘虏的突厥铁骑和战车,伏曼容也在其间。
谢映登则返回瓦岗,报告剿灭刘武周先行军的消息,说法是:裴元庆打死宋金刚,尉迟恭为着替宋金刚报仇,打死了裴元庆,谢映登依靠对东阳关地理的熟悉,将尉迟恭诱入七龙谷,再从山上投射硝石、炸药和巨石等物,最终消灭了尉迟恭连同随行的突厥铁骑。
谢映登带回来的消息,使众人又喜又悲,喜的是刘武周两员心腹大将都死于非命,对他是毁灭性的打击,悲的是裴元庆丧身,裴仁基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痛得几度昏厥,程咬金夫人裴翠云该时正怀有身孕,得到这一消息,惊痛之下,当天夜间小孩流产,裴翠云数次休克,命悬一丝,急得程咬金险些一夜白发,谢映登为此愧疚不已,几乎就要说出裴元庆下落,及至考虑到大局未定,又事关瓦岗一干老小生死存亡,到底还是忍住了。
瓦岗这边固然是喜忧参半,海曲关也不例外,东阳关一战,孔慈带伤归队,让李世民和李元霸好生忧虑,连带也影响了军心,幸好随后赶来的裴元庆和尉迟恭,又给众人吃了一粒定心丸,尤其裴元庆,才赶到海曲关,即和李元霸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先决条件之下,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五百多个回合,最后李元霸侥幸胜出,但是裴元庆不凡的实力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同,有这样虎将加盟,平乱大军信心大振。
不过,考虑到裴元庆时下还是诈死的身份,也不好派遣他出面迎战,李世民和孔慈协商之后,最终将他派去了离此间不远的乐平关,操练兵马,至于他带来的突厥铁骑和战车,则收编入队,自成一营,仍然交给伏曼容指挥。
尉迟恭这方面,情况就比较棘手些,李世民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要说服他降唐,都给尉迟先生严辞拒绝,不管秦王说什么,尉迟先生翻来覆去只得那么一句:"败军之将,要杀要剐随便你,想要劝服我背叛主公,向唐军投诚,绝无可能!"
李世民头痛不已,去孔慈休养的大帐,向她要计策,孔慈却笑,对着在帐门外露出一线的高远天空出了会神,说道:"先把他软禁着,等我们拿下瓦岗,攻伐刘武周的时候,自然会有办法让他降服的。"
李世民满腹疑云想要追问,徐靖挡住了他,不耐说道:"这件事先这么着吧,还是那句老话,贪多嚼不烂,先平了瓦岗再说吧,现在又不是缺人用,你急个什么劲呢?就不能让她多休息一点么?"越想越是有气,"你就是恨不得将她累死了。"
李世民给他抢白的讪讪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很想要发作,可是见到孔慈苍白面容上一丝血色也无,瘦削脸颊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蜡黄似金纸,又忍住了,愧疚说道:"徐先生说的是,小王确实是过于心急了些,凡事都妄想着一蹴而就,真是不该。"
徐靖瞅了他一眼,严峻面容缓和了些,说道:"尉迟恭愚忠又固执,对刘武周死心塌地,要收服他,除非是刘武周死了,又或者刘武周亲口同意他顺服你。"
李世民听得一呆,"原来是这样,这可难了。"
徐靖没好气说道:"知道就好,所以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尉迟恭好酒好菜将养着,等攻打刘武周的时候,再做打算。"
李世民无奈,心下颇是失望,沉吟着没做声。
孔慈看在眼里,温言说道:"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有办法就是了。"
李世民这才略为展颜,"好。"
裴元庆和尉迟恭的事暂时就这样安置下来。
招安手谕抵达送交李世民之后,其人略略扫了一眼,即拿去给了孔慈和徐靖二人。
除了招安手谕以外,交呈给两人的还有刘文静例行的短信。
在短信之中,刘文静大略的解释了取得圣上手谕的过程,他行文十分谨慎,半个字也没有邀功,一五一十说明此次取得手谕,完全是房玄龄的功劳,再有就是孔慈安排得当,事先打探到房玄龄的需求,差人收集来房玄龄父亲的诗集交给他,当然,经过此次交手,刘文静对孔慈的敬佩又增进一百多层,也越发的肯定,有孔慈相助,秦王迟早会坐正太子位。
在短信的末尾,刘文静写道:"事情做成之后,房玄龄亲自过府通告,取走诗集的同时,也隐约提到,日后如有需要他帮手之处,可以说出来和他商量,瞧这情形,好似是有依附之心,不知秦王如何想?"
李世民甚是高兴,立即回复刘文静:求之不得,速速联手。
房玄龄是如何取得手谕的,刘文静并不知道,但是孔慈却很清楚。
原因无他,徐登封经由秘密管道,也有悄悄送来一封短信,交呈徐靖和孔慈,详细说明了房玄龄如何挟持宇文昭仪,宇文昭仪又是如何请求孔玉帮手,最终获得手谕的,徐登封在短信中写道:我百分百的肯定,促成这件事的孔玉,就是我最小的师弟徐玉,那年徐家堡被攻破,师父战死,我躲在药房橱柜里,徐玉随他妈妈出逃,后来就再没有消息,我看他医治刘文静的处方和处理刘文静伤口的方式,完全是师父手笔,尤其刘文静还提到,他是从相州来的,所以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猜测有误,他不是徐玉其人,也必定是徐家堡的家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改姓了孔。"
徐靖合上短信,凑到烛火跟前烧毁,出了会神,问孔慈道:"你觉得登封说的话有没有可能?"
"登封心细,应该八九不离十的。"
徐靖说道:"如他是徐玉,为什么会改姓孔?"
孔慈微微蹙紧双眉,不期然想到了徐尧,轻声叹了口气,"也许他出逃后被孔狄拿到,也许他有心报仇,改换姓名混入相州大营,也许是他变节,向孔狄投诚,顺便改换姓氏以示诚意,都有可能。"
想到徐家堡破亡之后,徐尧孤身一人,陷落在相州大营,受尽酷刑,还背负徐家堡以及自己的误解和怨愤,那种不为人知的痛苦,该是多么的摧折人心。
孔慈轻声叹息,说不清是悔恨是无奈是感伤,当年在储卫营学艺时候,徐尧还是多么天真单纯的少年,一昔之间获悉那样沉重不可见人的出身背景,怎么可能会不露出痕迹,设若那时候自己细心一些,不要那么高傲,于他的私人事务多了解一些,不要总是对他冷漠以待,徐家堡日后的悲剧,是否能够避免?徐尧的死,是否也能避免?
时光不能倒流,从前不能假设,一切争端和变乱业已造成,战火造成的毁损可以修复,但是人内心深处的创伤,永远不能弥补。
徐靖见孔慈眼中泪光盈盈,神思恍惚,笑容凄惶,猜知她多半是想到徐尧了,酸溜溜有些气苦,却又不好发作,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唐王亲笔手谕既然拿到,接下来要如何做?"
这一句成功转移孔慈注意,"送去瓦岗给小谢,"她顿了片刻,"令他着手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出击魏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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