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色的天空下,郭虎禅登上了马车,汉儿们和朱家手下的屠户们也都翻身上马,一共三十六人,在李梦枕和陈子昂的目送下启程
“可惜了”李梦枕有些唏嘘,郭虎禅根本不该去石国,他若是留下来,日后缇骑司内必有他一席之地
陈子昂的目光复杂,李梦枕的计划里他就像一个看客,竟连一个少年都不如,叫他心生愧意
“人死卵朝天,砍头碗大疤…,孬种操他娘”远去的队伍里,忽地传来了粗鄙的歌声,李梦枕身后的部下们都是羞惭地低下了头
李梦枕听着那如同刮刀般的难听声音,也不由苦笑了起来,难怪杜老大以前在缇骑司立功无数,却始终做不到千户,最后给打发到了安西都护府,这首太祖皇帝也唱过的军歌低俗不堪,太宗朝以后却是再也无人唱和,杜老大这是对他有怨气啊
马蹄声里,郭虎禅听到了杜老大那嘶哑的歌声,也不禁失笑,这是唱给李梦枕他们听的?想必李梦枕听到以后,脸上一定很精彩
“人死卵朝天…”车子里,郭虎禅也轻轻地哼了起来
朱家骑在马上,等杜老大不再扯着那破嗓子嚎唱,却是笑道,“独眼龙,我看你心里有火,要操那小白脸的娘,要不等到了前头的城镇,找个小娘皮消消火?”
“滚一边去”杜老大看着在身边聒噪的朱家,开口骂道
“这操性,没火也憋出火来了”看着杜老大打马而去的背影,朱家转头朝身后带来的屠户们道,“等到了前面城镇,给老子使劲地操石国的小娘皮去,花钱算老子的”
“多谢掌柜的”屠户们哄笑了起来,大声喊道
汉儿们听到屠户们的笑声,也个个都是笑了起来,不过杜老大就在他们边上,也不敢笑得太大声
“到了前面城镇,你们也去”杜老大看了眼身边的汉儿们,从怀里掏出一袋金饼,扔给了带头的侯轻舟,这些汉儿跟着他去柘枝城做杀头的勾当,便放纵他们回好了
郭虎禅掀开帘子,看着那些屠户和汉儿们,朝杜老大喊了起来,“我也去,成不成”这时他已经放开了初临时的面具,他现在只想好好活一回
“小子,你就算了,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宫里来的小公公”杜老大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难得逮着机会能笑话一回郭虎禅,可不愿就这样放过
郭虎禅被杜老大一说,才猛地想到自己现在正假冒传旨的黄门侍郎,可不就是太监
杜老大看着郭虎禅那精彩的脸色,笑得越发开心
…
两天之后,郭虎禅他们到了一处城镇,一丈高的土墙,城门口倒是像模像样地站了几个守城士兵跟来往客商收税
“想进城,先交了税银”打头的杜老大被拦了下来,一个有些斜眼的守城军官带着士兵拦住了郭虎禅他们的队伍
“跟本将军要钱,你活得不耐烦了”杜老大看都不看那拦路的石**官,一马鞭子就抽了下去,打得那石**官脸上皮开肉绽
“你敢打我”那捂着脸,面孔疼得狰狞的守城军官被杜老大一鞭子打懵了,他呆呆地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杜老大,居然吓得后退了一步后才喏喏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我等奉皇命前往柘枝城,向尔等国王问罪,跟我们要钱,你找死”杜老大边上,朱家单手擎着那面汉军赤旗,策马到了那冲上的几个石国士兵面前,扎在了地上
“都给我让开,让开”从城楼上下来的城中守将带着几十号士兵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走到了挨打的部下前面,当他看清楚杜老大和朱家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铁甲,盔插赤缨,脸色变了变,随后等他看到那面大汉军旗时,已是脸上堆笑,连忙上前道,“小人不知道上使来临,还请上使恕罪”
“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大汉的上使你也敢拦,活该打死你”那守将转过身,又狠狠抽了那倒霉的军官一鞭子,然后让士兵把城门全拉开了,朝杜老大道,“上使请进城”
“你汉话说得不错,哪学的?”杜老大看着那颇为识相的守将,振臂一挥,带着队伍进了城,一边朝那守将问话
“家父年轻时当过商人,往来凉州,小人的汉话是跟家父学的,说得不好,叫大人见笑了”守将一边答道,一边已是差人往城中向城主报信去了
“不知上使刚才所言问罪,不知是何意思?”守将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不敢提国王二字,国王杀了国相之事,举国皆知,一些亲大汉的官员也给国王杀了,如今全国上下人心惶惶,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你们的相爷死了,朝廷居然没有得到任何禀报的消息,皇上发怒,派了宫中大人来向你们国王问罪”杜老大随口答道,但是话语间透露的意思清楚得很,朝廷不知道石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杜校尉,你跟这等人啰嗦什么,这柘枝城怎么还没到啊,咱家可受不了这巅簸的苦头了”守将还想从杜老大那里打听些消息的时候,那马车里忽地传来了尖细的声音,听得他难受
郭虎禅正值少年,声音清亮,他这时提着嗓子,掐着音调,说出来的声音倒也阴柔得紧,和那宫里的公公们有个七八分相似
边上跟着的汉儿和屠户们想到郭虎禅扮太监讲话,都是忍不住想发笑,一个个憋得辛苦,就连杜老大听了,脸上神情也是变个不停,叫那守将以为他是害怕那位马车里的那位宫中大人
“是,大人”杜老大回头应了一声,然后朝那守将道,“快些带路”
小镇不大,不过片刻,郭虎禅的马车便到了城主府,城中并无驿馆,郭虎禅他们只能下榻城主府
“下臣赭时,见过上使”那城主虽是石国的栗特种,不过却穿着汉服,挽着发髻,口中说的汉话是标准的洛阳正音
“不必多礼了”郭虎禅虽然心中惊讶,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赭大人,你这里可有热水,这一路上过来,可把咱家给脏坏了”
“下臣这就让人准备热水”赭时本来见到郭虎禅这上使这般年少,本就惊讶,等郭虎禅开口说话,是愣住了,不过好在他擅机变,连忙回过神道
郭虎禅也不多做停留,很快便带着侯轻舟和另外一个汉儿跟着赭时府里的管家离开了
城主府后院,郭虎禅泡在装满热水的木桶里,却是惬意得很,而侯轻舟跟另外一个汉儿把守着房门,却是朝郭虎禅笑道,“你刚才学得可真像,我想宫里的公公也不外如是?”
“谁知道呢?”郭虎禅笑了起来,不过心里面总是有些不太习惯,想他跟杜老大说要效仿班,结果杜老大让他扮了个太监
“上使他?”郭虎禅走后,赭时看向了杜老大,有些犹疑地问道
“这位大人是宫里来的,虽然年少,不过甚得皇上喜爱”杜老大在缇骑司干了二十年,这种骗人的话张口就来,那赭时也是将信将疑
“既然甚得皇上喜爱,怎么会派来我等偏远小国”赭时皱了皱眉,虽说大汉派宫中太监为使前往属国宣旨的事情不是没有过,不过次数极少,尤其是三年前怛罗斯之战后,河中三年不见汉使
“公公虽得皇上喜爱,不过朝中大人们颇为不悦”杜老大苦着脸道,“只是难为了我们这些当下官的”
赭时见杜老大发愁,心中明白过来,感情那位小公公是给大汉的大人们给故意派来,免得惑主谄上,赭时从小学习汉学,通明经义,一直心慕大**华,本以为来的上使是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可以请教一二,却没想到来得是位公公,不免心灰意冷,虽然仍是招待热忱,可脸上的失望神情却是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