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蒺藜已到了张五的眼前!
饶是一向机变百出的张五也不及作出任何应变。
这是一枚夺命的暗器!
因为这一下避无可避非死不可在这刹那间张五的脑里因为自份必死反而没有震愕没有恐惧全副心神都在一个“死”字上!
(没想到我就这样死了!)
这是张五在这生死一间唯一想到的事!
他盯住疾飞而来的铁蒺藜居然连眼也不眨。
正在此时突然一片小物飞旋而至!
就在铁蒺藜差一分就要钉入张五鼻梁之际这片事物后先至从侧激撞“拍”的一声爆出了星花。
张五甚至感觉到自己鼻尖微微一痒。
那枚铁蒺藜被这一撞突然加快往相反方向迅若星火疾飞而去!
而那片事物余力已尽落到地上。
张五大叫一声仰身而倒。
狐震碑突然厉啸一声:“来了!”扬手打出一道火箭花旗在夜空里璀瑰烁目!
戚少商的呼息已调匀。
他双目出冷湛的神光。
他盯着绿焰一字一句地道:“九幽神君亏你还是个武林前辈在暗里施展这装神弄鬼的把式这算什么?!”
只听一个幽幽细细的语音卿卿笑道:“好眼光居然识得我老人家的‘夺魂回音’。”
戚少商冷冷地道:“还有‘勾魂鬼火’。”
那幽异的声音忽又哼哼嘿嘿转成了娇娇厉厉的女音:“静无虚念、以制万幻戚寨主落到这个地步还能有这样的定力。”
戚少商微微一笑道:“过奖。”
那语音转为阴侧侧直以从地底里传来:“不过定力是不够用的在江湖上要讲究实力而你我之间则要比功力。”
正在这时庙外突然光了一光亮了一亮。
戚少商瞥见夜空爆起一朵奇花绽如雨树坠如流金这劈面映得一映已听九幽神君笑道:“刘独峰已去了抢救他心爱的部属他再快也不及回来救你了。”
这句话才说完那一面被火焰托起的绿色薄纱突然震起攫了过来!
那薄纱看去只是火焰燃烧时所形成的一种幻觉而已可是这“绿纱”竟然离开了火焰活似一头绿兽罩向戚少商!
戚少商眉眼全碧。
“绿纱”已直盖下来一阵腥膻污秽的恶味扑鼻而来。
戚少商突然拔剑。
他身上无剑剑在何处
原来剑就藏在他的断臂袖子里!
剑拔出时“绿纱”已离头顶不及半尺青光乍现迅逾电掣把“绿纱”斩而为二!
那“绿纱”一旦裂开便出一声暗哑的惨呼听来令人不寒而悚!
“绿纱”一分为二竟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平削向戚少商!
戚少商一生历过不少险跟不少高人交过手但如今始终是一面“绿纱”追袭可谓闻所未闻遇所未遇!
戚少商脚步游离倒错突然一翻间不容的自两片绿光之间穿过青芒一闪又把两片“绿纱”砍为四片!
戚少商手上的剑正是“青龙剑”。
“青龙剑”在他第一次跟刘独峰交手时已失去刘独峰知道九幽神君的弟子已经出现便把“青龙剑”还给戚少商以备应急之需。“青龙剑”是戚少商的爱剑当日连云寨叛徒人人都以为戚少商已被炸死独顾惜朝见“青龙剑”不在现场认为戚少商定已逃逸。
那四块“绿纱”呜呜哀鸣在半空游散飘荡忽又四片合一笋接无间天衣无缝并乍然响起一阵桀桀怪笑呼地向戚少商平削而至!
这片“绿纱”竟然像活的一般!
戚少商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那片“薄纱”经已飞切而至!
戚少商一个旱地拔葱孤鹤横空全身拔起“薄纱”削空锉入庙柱喀喇喇一阵瓦落梁移那偌大的一条柱子竟给割为两截使得这陈年失修的庙字一阵幌摇!
“薄纱”却似人一般以后为前退撞而至!
戚少商对这毫无生命不怕伤害、但却又似有生命能伤害人、倏忽在前忽焉在后的“事物”束手无策退跳丈远眼看“绿纱”飞袭而近!
戚少商突一让身。
他背后原是火焰。
他一脚横扫往火炉扫去!
几根兀自燃烧的柴薪直撒向“绿纱”。
戚少商想以火灭纱。
那些火团扑到了绿纱身上果然蔓延开来几处都着了火可是经这一烧变成了镶满朵朵绿焰的袖子中间一陷两边包抄恰似一个罩袍人展袍左右一拢要把戚少商用绿火袖子搂实!
那一道“绿纱”连柱子都削木如灰加上“满身”火焰一旦被他沾上岂有活命之理?
戚少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敌人”、一种“武器”任何招架它或反击它的方式都只使它更加威力强大!
戚少商唯有再退。他退往庙角一片灰暗所在。
他脚倒踩七垦横剑当胸正待全神对付那片“绿纱”突然间天地全暗了下来。
原来他退入的地方不是地方。
而是一张灰袍。
灰袍已合拢。
戚少商正要挣扎忽闻到一阵如兰似穗的香味全身如同跌了一个不着边际、浑不着力的地方已觉一阵昏眩。
这时候戚少商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灰袍覆盖向他就像一张天罗地网!
突然间他被裂帛刺耳的锐响惊醒!
他出力一挣一个翻身扑跌出去!
人逸丈外足下一稳回剑边峙却见那一张灰袍已然粉碎成漫天布片在庙内回荡如灰蝶飞幅。
灰袍碎裂处有一个人手中有一把剑。
红光荡漾。
三增长髯目蕴神光正是刘独峰!
绿芒红光把这人脸上映得阴晴不定。
灰布飞扬只听庙里回响着一个惨厉的语音:“你没有走!”
刘独峰道:“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那语音厉声道:“你丢掉两个手下亲信的生死不理却来救这小子性命?!”
刘独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
语音突灭剩下那片“绿纱”突然颤震扭曲驳缠绞结就似一条抽搐的绿蛇。
刘独峰道:“你已中了我的‘一雷天下响’万籁无声五雷矗顶你可够受了。”
那绿纱绞成一个时老时嫩的音:“你……你这老狐狸你暗算我伤了我形神——”
刘独峰长吸一口气道:“不错我暗算了你。”他又自背后拔出一剑蓝光湛然与右手红剑相互浸揉成紫他脸上也煞气大盛“我还要杀了你。”
那九幽神君的语音凄凄惨惨的道:“我早知道你和诸葛都容不得我。”
刘独峰长叹一声道:“你又何尝容得下我!”
那“绿纱”突然光芒暴长竟向自身一投全影即时变形化成一缕绿烟一溜儿往庙处掠去!
刘独峰长啸一声!
地上近破鼎之处原插着一把剑。
啸声一起刘独峰凌空接引隔空力黄光陡起破鞘而出拦截绿烟!
那“绿烟”竟似有人性一般半途一扭窜入破旧幔帐之后往神龛掠去!
神龛上供着被蛛纲绕缠、脸目难以辨认的山神!
刘独峰沉声喝道:“那里逃!”蓝红双剑合一电射入幔帘之后双剑一分一斩绿烟之一截绿烟之尾!
戚少商历过不少阵仗但这等怪异斗法平生仅见他只觉神志迷惚四肢无力未能恢复一时也不知何从插手臂助是好。
却眼见刘独峰驭剑两头一截那缕绿烟走投无路刘独峰这下急掠陈旧的黄幔已陡扬了起来。
戚少商眼快只见那座山神神像突然眨了眨眼。
——神像怎会霎眼?
那一双眼神倏地变成极其凄恶!
“山神”突然动了:双手一掣多了一柄三尖刃镶链齐眉棍一棍自上而下往刘独峰拦腰打落!
戚少商勉力叫了一声:“留神!”
刘独峰身子陡止双剑一架剪住齐眉棍!
正在此时那黄布幔暮地夭矫盘旋已卷在刘独峰腰上!
这时候庙内突然充满了风雷之声。
这一连串闷响使得戚少商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大力像万浪排壑、惊涛裂岸的潜涌而至耳为之塞鼻为之窒。
只听拍功功一阵声响再看去时只见卷裹在刘独峰腰畔的黄幔全碎。
接着一声厉啸像是痛极而呼非男非女刺耳欲聋这时龛上的神像那一缕绿烟一齐消失不见。
只剩下刘独峰一人脸色微微黄他那红青双剑全插在身前土中兀自幌动不已。双手执持黄剑状若人定。戚少商率众与他对敌数次甚至毁掉他的青、黑、白三剑从未见过他动用黄剑应敌的。
戚少商道:“你——”
刘独峰陡地睁目神光暴长叱道:“退后!”此语一出庙内陡而响起了一阵万钧怒惊魄欲裂的怒啸像九万张强弩满弓欲射亿串厉雨狂飙飞袭的刹那全涌了进庙里。
戚少商只觉庙门砰的一声被震了开来外面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其中一张黑色的“苍穹”竟以硕峨无匹的声势罩盖而来!
戚少商看不见敌人。
只见一张黑袍!
他甚至一时无法分辨得出是苍穹还是一面黑衣!
黑影一至天地尽黑。
刘独峰全身突然出一阵风雷之声闪身便到了戚少商的身前坐马扬声双掌平推而出!
这两掌推出之后外面突又一声爆响一朵火树银花在半空亮了一亮而厉啸声突然增强但由近而远满庙的劲气忽一扫而空。
星月满天。
古庙寂然。
刘独峰缓缓收掌一幌再幌三幌戚少商想上前扶持但又浑不着力只见刘独峰一个跄踉扶着一排木牌架子回苦笑边挥袖揩去嘴边的血迹道:“这一掌对得好实!”
却又反过来问戚少商:“你觉得怎样了?”
戚少商仍觉天旋地转刚才的事就像一场来去如风的恶梦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戚少商很有些迷茫。
刘独峰叹道:“敌人已经退走了。”
戚少商还是觉得有些浑浑饨饨刘独峰道:“你中了‘尸居余气无心香’幸你的‘一元神功’基础稳实所以中毒不深但一时三刻怕仍难以复原必须要抱元归一活脉行血祛逼毒力。张五廖六恐已遇危我先过去探探。如无意外。敌人经已远去会调兵蓄锐再动攻击但决不会是顷刻间的事。”
戚少商知道他心念部属忙道:“我不碍事你去救人吧。”
刘独峰一跺足忽道:“我不放心我们还是一道儿去的好。”
戚少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不是防自己脱逃心中感念。刘独峰一手搭住他的肩膀道:“你不必力奔行只消提气便可。”当下便以这“一臂之力”扶着戚少商疾驰起来。
刘独峰与戚少商在乱岩嗟峨、怪石矮树的河涧找到了几具尸体。
一名是被斩成两截的死人。
一名是颈之间只剩一张薄皮连着的老汉。
另一名便是被开了膛子背插铁叉的廖六。
刘独峰用手轻轻合了廖六怒瞪的双目。“小六子你是死不瞑目的我是知道的你们遇难我没有赶去救援可是我也知道九幽老妖的目的便是要我过去他们好把戚少商杀死他们既有这一着便会防我赶至所以我是万万不能中计不能离开戚少商的。”
刘独峰平静地道“我虽不能及时赶来但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一定。”
戚少商被晚风一吹已清醒了大半加上路上血脉畅行剩余的一点毒力已被迫出体外。他当然明了刘独峰正在极度的悲痛之中。他心里又侮又憾知道刘独峰是为了不忍放下他不理以致无法及时救援他的两名部属的。
他只能在旁说:“张五不在这里。他可能还活着。”
刘独峰喃喃地道:“是的他可能仍然活着。”
戚少商垂道:“都是我累事害死了……”
刘独峰长叹一声道:“也不仅是为你。我料想九幽老怪用他几个徒弟调虎离山旨在杀你。他以为我赶过去营救再赶回来山神庙时大约他已能把你制住他同样会设法取我性命故此我让他错以为我已离开先制人一举先重创了他。”
戚少商茫然道:“他……他究竟是人还是鬼?是什么妖魔?怎么变成一道绿芒?那绿芒是什么东西?”
刘独峰道:“这九幽老怪有过人之能古怪武功极多他能借五行五遁攻袭对方倏忽难防那道由火焰炼化的绿纱就是他形神凝聚的化身之一只要能使那绿芒粉碎便可以杀伤他。但我还是太疏忽了。”
戚少商也很想明白个究竟不由问:“为什么?”
刘独峰说:“我忘了他还有一个小徒弟叫‘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