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怒吼。
因为他同时现:戚少商危殆、赫连春水凶险。
他内力源源迫双掌拍出左击黄金鳞右劈张十骑。
张十骑、黄金鳞一齐被他掌力迫退丈外。
可是欧阳斗突然袖子一扬。
天色忽然一黯。
至少有三百颗豆子一齐像麻蜂一般的向他叮来。
铁手吐气扬声双掌上扬将豆子激飞天外向官兵丛中迸射而去。
官兵们一阵惶叫急喊哎唷连声竟倒下了一、二十人。
铁手手才向上推出欧阳斗双掌已分别拍中铁手胸前!
铁手大喝一声。
欧阳斗也喝了一声。
铁手连中两掌幌也不幌一下。
欧阳斗喝了那一声之后却立步不稳连退七、八步。
不过张十骑却似一阵旋风般到了铁手身前。
他刚才被震飞出去但足不沾地的又似一阵风地“刮”了回来。
他手中的虬龙杆棒横扫铁手。
铁手双肱一沉硬受一击。
张十骑打横退出十一步只觉血气翻腾想叫一声:“好!”但一开口喉头一甜几乎吐血。
铁手以一身精湛的内功连挫二大高手可惜他没有第三只手也没有人来让他缓一缓气。
黄金鳞已绕到他背后一刀砍在他背上。
突然一把剑窄、长、尖而锐、颤动而迅急无声无息现时已急挑黄金鳞握刀的手腕。
黄金鳞暗吃一惊。
他虽巴不得手刃铁手但总不成为了杀铁手而丢掉一双臂膀更何况大局已定杀铁手是迟早的事也不争在一时。
他急忙缩手回刀一刀反砍来人。
他不砍还好。
一砍那人不闪不避一剑反刺他的胸前“膻中穴”。
黄金鳞又是一凛这人应变怎么这般迅急?莫不是殷乘风未死?忙连退三步刀势一变飞斩那人手腕!
殊料那人不退反进剑势直刺黄金鳞咽喉!
一招比一招狠!
一剑比一剑绝!
黄金鳞怪叫一声猛一吸气、全身一缩这时可见出他养尊处优但一身功夫决未搁下在这等情形下仍能以大旋风转身跺子跟脚一刀反撩对方下颚。
不料那人剑势顿也不顿如流星闪电在黄金鳞刀意刚起、刀势未至之际已剑刺黄金鳞的眉心穴攻势绝对要比殷乘风的快剑还要凌厉百倍!
黄金鳞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砭刺额肤的寒悸。
——这人竟不要命了!
——怎么招招都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抢攻!
——怎么剑剑皆是这般两败俱亡的打法!
黄金鳞也是应变奇之人当下双腿全力一蹬全身铁板桥、鸽子翻身、细胸巧穿云三记身法一式同施险险闪开一剑眼前只见一个坚忍而英挺的年轻人手里有一柄剑而那柄剑现在又追叮自己的咽喉!
黄金鳞此惊非同小可心念电转。
——这是谁!?
——难道是他!?
黄金鳞猛想起一个人。
一个传说中的人。
在江湖上每个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在武林中谈起这个人的时候通常都把他跟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并列。
他是谁?
欧阳斗又要撒豆子了。
他一扬手就是一蓬豆子:其中包括蚕豆、绿豆、红豆、黄豆、黑豆、青豆、扁豆、大豆、巴豆……有软有硬有大有小但在他手中撒来都是比暗器更厉害的暗器。
他撒向铁手的脸门。
铁手只要中了这一把脸孔就要变成麻蜂窝一般。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撒手未必能伤得了铁手所以真正的杀手是在九合无丝锁子枪正点刺铁手的下盘。
他已看准铁手的一身功夫主要在一双手上。
一个人花大多时间在一双手上下盘功夫就难免有点欠缺反之亦然。
欧阳斗的眼界极准。
他看对了。
但做错了。
因为他的豆子忽然纷纷落地。
每一颗豆子都被击落。
是被暗器击落的。
暗器极细包括有:蜻蜒镖、黄峰针、丧门钉、恨天芒、透骨刺、天外游丝、金蝇珠、情人、珍珠泪……等等绝门暗器。有的暗器连名称也没有;有的暗器当今武林已无人会使;而今却在同一人之手、同一刹那间全使出来把自己撒出的豆子尽皆击落。
欧阳斗大吃一惊那一枪也刺不出去了。
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苍白而冷隽的青年双腿盘膝而坐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前正冷冷的瞧着他冷冷的问了一句:“你如果还有豆子不妨把它都撒出来。”
欧阳斗暮地想起一人失声道:“你——”
那青年微微一笑笑时也寒做似冰:“你有豆子我有暗器公平得很。”他目光流露出一种极度的自傲与自信“我一向十分公平。”
然而他只是一个残废。
大底下有那一个双腿俱废的人能有这等自信、还有这手能令人动魄惊心的暗器?
有。
至少有一个。
不过这个人通常与其他三人并称。
他是谁呢?
张十骑把虬龙杆棒飞舞狂旋怒击铁手!
他恨铁手身为公差又贵为御封“名捕”之一居然还勾结匪党他一向公正严明所以更要把铁手这等“害群之马”铲除!
他这一棒足可开山裂石。
但这一棒却打在葫芦上。
“蓬”的一声那葫芦却不知是什么制成的居然打不碎完好如常。
这一击却击起葫芦嘴里的一股酒泉直喷到他脸上!
张十骑忙挥袖急退但仍给不少酒珠溅在脸上只觉酒沾之处一阵**辣的痛以为是毒液急乱了手脚。
只听一人笑道:“这只是烈酒决不是毒酒!”他一面笑着一面说话一面出腿。话说完这一句已踢出五十二腿张十骑只觉脚影如山杆棒左拦右架、上封下格却抵挡不住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那人一轮腿踢完停了下来又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酒笑问:“怎么?你休息够了没有?”
张十骑心中一动倏地想起一人正要话那风霜而又豪迈的人大笑道:“你歇了口气我可又要来了!”全身飞起双腿比手还灵活一连蹴出一十六腿每一脚踢出来的角度都诡异莫测、匪夷所思!
张十骑连忙全神贯注竭力应付心中却想:
难道是他!?
谁是他?
他是一个名动江湖而游戏人间的人物不过黑、白两道提起这个人名字的时候通常都把他和他的三位师兄弟的名字并提。
——他是谁呢?
铁手一见这三人血气上冲豪兴斗神威抖擞容光焕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们来了!”
冷隽而残废的白衣青年笑道:“遇上这种事我们怎能不来?”他这样笑的时候就不那么寒傲了。
沧桑而戏谚的中年人笑道:“我们是来迟了但却一定会来。”他笑起来很有一股洒脱的味道。
英俊而坚忍的年轻人也笑道:“我们终于来了!”他笑起来十分英俊好看。
一时间四个人忍不住一齐欢忭的道:“我们又在一起了。”
他们虽在说着话但各人手下腿上都不歇着。
黄金鳞、张十骑、欧阳斗的心一齐往下沉因为他们都听说过一句话:
一句江湖上流行了很久的话:
一句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武林里至理名言的话:
“四大名捕天下无阻;
四人联手邪魔无路。”
他们是四大名捕。
白衣残足的是大师兄无情中年人是三师弟追命年轻坚毅的是小师弟冷血。
他们当然都有自己本来的名字可是因为他们的外号太出名所以江湖上知道他们原来名字的人反而不多。
他们当然是“四大名捕”。
“血雨飞霜”的狼牙穿穿不过赫连春水的身体因为息大娘已抢近赫连春水背后用她的七色小弓射出了她的暗器:“刺猬”倒穿过了他的掌心。
“灭魔弹月弯”的威力非同少可何况是在近距离射“刺猬”更是绝难应付的暗器曾应得闷哼一声三廷狼牙穿落地捂手急退。
赫连春水忘了一切只喜叫道:“大娘……”心头一酸几乎落泪。
戚少商当然也没有死在顾惜朝的刀斧之下。
因为戚少商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又瘦、又弱、又青、又白、又病、又怕冷、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裘、两眼有点绿、两颊微呈火红色的人。
这个人瑟缩在毛裘里可是顾惜朝一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
因为他的鼻骨便曾是因此人弹指而碎的。
他在此人手下吃过大亏。
这个人当然就是——戚少商喜叫道:“卷哥!”
江南、霹历堂、雷门、雷卷。
息大娘为何“不见了”?那是因为唐晚词突然在战团出现双刀一掣先制人各伤了申子浅和侯失剑一刀唐晚词和息大娘两人又在一起双刀短剑一绳镖相视一笑息大娘即转去其他战团援助并及时解救赫连春水之危唐晚词则与喜来锦、唐肯力敌陈洋、侯失剑、申子浅三人。
张十骑又惊又怒急叱道:“你们要造反不成!四大名捕?”
话未说完陈洋已捱了一名空自旁闪出来的巨斧大漠一肘哇地口吐鲜血眼见是无力再战了。
无情淡淡一笑道:“要是造反我们怎突破得了你们重重军马直入战团?”
追命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接道:“我们当然是奉命而来的。”
张十骑是威镇边疆的大将他立即问:“奉命奉谁的命?”
冷血截道:“奉圣上之命。”
这句话一出众皆动容。
黄金鳞见势不妙即道:“圣旨何在?”
追命道:“马上就到我们怕贻成大错先行一步来阻止你们下辣手。”
陈洋是水上将官他忍伤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是真话?”
“我们说的当然是真话。”无情伸手一引人群立分只见有三人三骑并策而来后面跟着大队兵马全是隶属京师的亲兵。
黄金鳞一望只见三骑均是气派非凡官服官靴左连是名武官紫膛脸深目浓眉、面色红润;右是一名带刀侍卫但官衔极高青子官靴、四开楔夹褶大褂红布刀衣目含神光顾盼间一团正气;居中的是一名老太监面如蟹壳色近青砖白眉如雪唇角下撇威仪肃肃。
黄金鳞心往下沉因为来的三人左边的正是傅相爷得力亲信亦在朝中当一品官的龙八右那边的是诸葛先生为皇帝布防的带刀一等侍卫副头领舒无戏而居中的太监是皇上的近身宫中人人都称之为“米公公”听说一身内外功夫已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全是朝廷中的要人而且其所属均大不相同其中米公公口中说出来的话几乎已等于圣旨一样至于龙八和舒无戏也足能代表傅丞相和诸葛先生。
黄金鳞的心往下沉顾惜朝的心也往下沉。
他们立时拜见三人。
他们心中唯一的寄望是:幸好傅相爷的亲信龙八也来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不利的变化龙八一定会挺身相护的。
可是最令他满心惊肉跳的话便是由这人的口中说出来:“黄金鳞、顾惜朝在朝廷予你们重任丞相大人提拔你们你们竟私下勾结擅下军令逼害忠良之士这还成何体统像什么话!”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黄金鳞、顾惜朝震愕当场!
其他如陈洋、张十骑、欧阳斗、休生、曾应得等始知事有跷蹊面面相顾只怕大祸临头作声不得。
黄金鳞颤声申辩道:“下官知罪。下官有要情相禀……”
龙八吆喝道:“还狡辩什么圣旨马上就到了你还狡赖想罪加一等是不是!?”
黄金鳞这回三魂吓去了七魄全身哆嗦了起来只顾跪地求饶。
顾惜朝毕竟是武林中人有点胆识忍不住抗声道:“禀各位大人:小民任敉匪总指挥一事确是丞相大人委派小民怀里还有委任状——”
“胡说!”龙八截叱道“丞相大人早已飞骑追回委任书要你们缴回印信你们一直延展不从而今还在此狡赖不成!”
顾惜朝心中叫起撞天屈来那居中的大监忽道:“你们辩也无益圣旨由杨公公亲奉片刻就到我们跟四大名捕先赶前头制止你们草营人命。”
陈洋在旁忍不住道:“可是……他们的确是盗匪啊……”
话未说完龙八喝道:“来啊!”
后面的亮花顶、开雕袍的武官齐喝袭一声垂手领命龙八道:“拿下此人先掌嘴三十押待后审!如有纵容小心你们的脑袋!”
八名武官齐声道:“是。”
一齐过去把陈洋控背一扳四把厚背朴刀交错架着脖子劈劈拍拍的连声掌嘴也不容他再作申辩。
这一来人人都噤若寒蝉那敢再分辩半句?
霓一零八章危机
局面已完全控制下来。
戚少商、息大娘、赫连春水、唐肯等的噩梦已过去。
云开见日。
奉圣旨的杨公公虽未到来但米公公、龙八和舒无戏来了从他们的言谈举止看来局面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黄金鳞、顾惜朝、文张等已失势他们的上司为求自保不惜“弃车保帅”。
于是黄金鳞和顾惜朝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戚少商、息大娘、雷卷、铁手、唐肯等却获得“平反”。
果然如此。
直至杨公公在军队簇拥下赶到宣读圣旨准予戚少商重建“连云寨”息大娘重整“毁诺城”并拨大量银饷以示支助而“匡护良善”论功行赏的名单:竟是赫连春水、唐肯、高鸡血、韦鸭毛、殷乘风、雷卷等人。
不过对黄金鳞、顾惜朝等人也并无责罚只不过“留候查办”。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剧变呢?
一些被追击千里、家破人亡的“通缉犯”突然摇身一变变为受朝廷封赏的“忠臣烈士”;一些追击穷寇、赶尽杀绝的朝廷鹰犬突然权势倾覆变成待罪之身惶惶然不知自处。
——这算什么!?
对流亡数千里、辗转数十战、友死亲亡、家散业毁的戚少商而言心中只有荒谬二字!
——这算是什么朝廷封赐!?
——圣旨又如何!?
他本来就是反朝廷的劣政抗旨又何惧!?
无情却由银剑和铁剑扶上了木轮椅推了近来低声在他耳畔说:“戚寨主这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为维护你的朋友打算你们当然不想一辈子流亡无终日一世人受官方通辑你领旨谢恩只是权宜之策莫忘了若能报仇雪恨又何必在乎眼前忍让?”
戚少商低声道:“我明白。”
他明白。
他明白他自己的处境。
他明白应为大局着想。
他明白他们的心意。
他更明白他要报仇为死去的人报仇他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为了复仇他不惜牺牲一切。
复仇的力量往往要比爱来得更大更强烈。
很多人能够成大事便是因为善用这两种人类天性所形成的力量。
这种力量绝不应被低估。
这两种力量也往往形成分歧成为一正一邪相持的势力。
戚少商等人要到后来才完全明了个中的变化。
无情、唐晚词、雷卷、银、铁、铜三剑、郗舜才、巨斧仆、宾东成等自猫耳镇一役格杀文张后要郗舜才、宾东成仍留守南燕余人护送无情日夜兼程赶返京师竟比预期中早到五天。
无情在京师外五十里已请较不为人注意的巨斧仆和铁剑潜入城中暗中知会诸葛先生。
这一举是为免蔡京及傅宗书的人派人拦截以“通匪”之罪杀人灭口。
诸葛先生一旦得悉即亲自出城接返无情。当下诸人定计由诸葛先生面圣用极隐晦而含蓄但又使当事人必当分明的语言劝谕:若再追杀“连云寨”的人只会逼戚少商把“证物”公诸于世而戚少商已把此机密及证据交由九位不知名的武林同道收存杀人既不能灭口何不转而重加安抚以绝口实?诸葛先生以人头担保只要追抚戚少商等他们一定会三缄其口的。
这个皇帝若不是昏庸无能也不会酿起兵乱四起好相当权了诸葛先生这一番甘辞温言也隐透威胁的话自然采纳见用诸葛先生得此旨意立时着手办理钜细无遗就连抚恤“神威镖局”高风亮的后人册封唐肯为“护国镖局”局主擢升郗舜才和宾东成等等细节也兼顾周到。
傅宗书耳目何等众多很快便得知风声生怕皇帝迁怒自己以示自身清白也力陈“大义灭亲”派出龙八这等心腹要把亲信黄金鳞、顾惜朝等“革职查办”并断绝关系。
诸葛先生对这种群魔丑态也不以为奇当下知此时十万火急恐怕这十数日来晓夜兼行一向体弱多病的无情无法应付便下“神捕令”把追命和冷血调回即赴易水护旨救人。
不过无情心念二师弟和戚少商等一群武林同道的安危将文张尸送回文家并告知其子文张乃死于他手中一事之后坚持要亲自前往;雷卷和唐晚晚词也决不后人也一同前赴。这当然也勾起一段恩怨文张之子文雪岸又怎会甘心自己父亲丧生于他人之手!
诸葛先生和无情的计策乃“以毒攻毒”皇帝本意杀人灭口现转为暗胁皇帝使他为保令誉牵制追杀戚少商等一事由于戚少商若遭意外此丑事必定张扬势将天下皆知这回可是皇帝大急保护戚少商唯恐不及除了派太监杨梦去降旨外把武功高强、手段高明的大太监米苍穹派去主理此事。
傅宗书生怕事态严重会牵连自己忙请示蔡京蔡京便是教他把身边干员龙八派遣去必要时“以正法纪”的主使人。
这一来不但无情、冷血、追命、雷卷、唐晚词全都到了连朝中三大势力的要员也聚于一条道上。
像黄金鳞、顾惜朝这种一向晓得顺风转舵的人物那会不晓得形势比人强?更不敢打话默然静候“处分”。
这年来的逃亡、艰苦的转战终于已告一段落。
——终于熬出头了。
苦尽甘来。
柳暗花明。
这些岂都不是在咬牙苦忍的人心中的梦想?
唐肯成为了“神威镖局”的领袖主持大局这些日子来的磨难也渐渐使他变成一个出色的人物行事作风渐趋成熟更何况他在这段历难的过程里使他结识了不少武林人物大家都因为他的为友尽义、胆色豪情而敬重他三分对他押镖的行业而言有时候要比武功高强还管用。
所以人不必怕吃亏不必怕付出。
有时候吃亏才能不吃亏;付出常换来获得。
甚至可以说没有付出就没有获取。
现在唐肯是获得了他心里只遗憾:高风亮和勇成以及局里的许多高手都平白牺牲了。
——有些付出也不一定能有所获。
但若完全不付出则连有所获的机会也断送了。
郗舜才和宾东成也有所获。
只不过郗舜才的“无敌九卫士”全送了性命正如高鸡血、韦鸭毛、禹全盛、范忠、薛丈一、盛朝光、穆鸠平、沈边儿、秦晚晴、殷乘风、花间三杰、陶清和一众赫连将军的部下、刘独锋和他的六名亲信等人一样。
牺牲的人、毁灭的事实在是大多了现在急需重建。
雷卷重整雷门。
唐晚词和息大娘重组碎云渊。
戚少商重办连云寨。
赫连春水先返将军府一趟他这次惹下的事情、闯下的祸端以及断送的人手少不免要回去面对赫连老将军的雷霆怒颜。
人人似乎都有事情在忙着。
人人都似乎暂时找到了他的依归。
事情似乎暂时平息了下来。
平静了下来。
可是黄金鳞和顾惜朝却不是这样想法。
他们仍惶惶终日暗自危惧。
他们当然觉得自己是冤枉的。
——他们虽然都有私心但确实是奉丞相之命来追杀“叛逆”的。
他们当然不敢公然申辩呼冤因为这般做法无异于自杀。他们认为相爷只是受到压力迫不得已作出这一时权宜之策。
不过这“一时权宜”也足足“权宜”了三个月。
漫长的三个月。
对黄金鳞和顾惜朝而言杯弓蛇影暗自疑惧是极难熬过的三个月。
三个月过去了这“一时权宜之策”始终没有改变顾惜朝和黄金鳞仍被投闲置散但又不能擅自离开居所困而不用这种滋味既凄惶又沉闷对一向过惯群呼簇拥生涯的顾惜朝、黄金鳞而言简直比死还难受的。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他们虽未被再度起用但也没有受到刑罚。
这使他们更加相信只要事情继续淡忘、平息他们就会有东山复起、重被傅宗书和蔡京起用的一日!
另外一件好事应该是两人心中最大的顾虑与恐惧并不曾生。
——报复!
他们最怕的是群侠的报复!
——赶尽杀绝、残虐迫害对这干“流匪”曾用尽一切手段厮杀他们怎会不图报仇!?
可是事情似乎真的平息下来不但没有人报复自他们失势之后连访客也几稀矣。
他们心中忐忑两个比毒蛇还毒、比狐狸还狡。比虎狼还凶残的人都因这件事和同样的遭遇而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准备万一有个不测可以联手抗敌。
大概在黄金鳞和顾惜朝这一生里从来不曾跟人这么推心置腹、这般紧密联手过这时候大家都认为对方是平生知己投契至极融合无间还结义为兄弟。
黄金鳞年纪要比顾惜朝长当然为兄黄金鳞还拍着顾惜朝的肩膀说:“我能有你这样的义弟死而无憾。”
顾惜朝因这时期的不得志也变得杯不离手此刻灌了几杯酒红了眼睛觉得吞下去的酒比药还苦比辣椒还辣一股豪气上冲只朦着声音道:“我现在才知道平生交友都比不上一个义兄你!”
两人柑掌惨笑又举杯邀饮。
两人并在结义宴中定下大计投帖想求见龙八、傅宗书、蔡京等但屡被严拒两人试过多次各方打点均无功而返。
这一来两人同病相怜不知上头在搞什么鬼而他们身边的人因两人日渐失势大多已相继离开。
一个人没有了权势自然就没有了朋友。幸好他们还有一点点钱。
所以他们还能喝酒、欢娱不过喝的是苦酒而且也不见得能尽欢颜。
直至有一日也许是因为他们的银子花多了终于见出了一点成果龙八终于肯“接见”他们。
当然龙八肯接见他们的时候架子之高、派头之大、气焰之盛也是黄金鳞、顾惜朝平生仅见的;要是换作平日黄、顾还是相爷跟前。‘红人”的时候龙八的身份地位未必高于他们多少说什么也不敢弄这种声威气派但却在此时此境龙八“肯”接见他们已是天大的喜事了!
一个人要仰人鼻息、卑屈求存的时候自然就要忍受一切不公平的待遇。
幸好这无礼的“款待”却换来令二人振奋莫名的讯息:“你们再耐心等等罢”龙八说“相爷为了你们的事己各方关照澄清了只要再过一段时候诸葛先生不再留难圣上不再追究那就可以重新起用你们了。”
黄、顾二人一听干恩万谢忻喜莫已。
“你们可知傅相爷和蔡大人为你如何费心么!”龙八申斥道“你们在八仙台时居然敢当我面前提起相爷来这算什么!?推诿罪责!?幸好我为你们遮瞒要不然哼!单是这一项大罪就足让你们满门抄斩!”
顾、黄二人一听吓得冷汗直冒忙叩谢龙八“保全”之德他日必“粉身以报”说的声泪俱下似巴不得把心都捣给对方以验“赤胆忠心”一般。
龙八这才平息怒火只说:“你们回去等等罢现在不宜再骚扰相爷了不日自然有喜讯至到时可别忘了姓龙的就好了!”
黄金鳞和顾惜朝又忙说:“龙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恳请龙爷为我们多美言几句。”两人高高兴兴的告辞出来在回府的马车上已经开始痛骂龙八摆的是什么臭架子他日如果得意必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一回到私邸又请人送龙府厚礼谢意。
这一来两人才比较安下心来而不多久后龙八又着人通知他们蔡太傅已运用权势跟诸葛先生等人谈妥准予戚少商等人重建连云寨成为朝廷外防但条件是不准对顾惜朝和黄金鳞等部属施加报复对方已答允条件云云。
黄金鳞、顾惜朝和连云三乱等一听自是放下心头大石几要感激流涕感念丞相眷顾之恩同时在着人多方探听之下确知息大娘和唐二娘正忙于重建碎云渊、雷卷正忙于重整雷门、戚少商亦忙着重组连云寨人在远方根本腾不出来对付他们这才使他们不致寝食难安渐次有意重图大志。
危机一过黄金鳞又动色心。
他年纪虽大妻妾亦多但当日在攻打青天寨时对惠千紫尚且色心大动不过这“天姚一凤”死于八仙台黄金鳞颇觉惋借而今经此事一闹妻妾趁机离去的竟占大半所谓“大难来时各自飞”黄金鳞越想越不忿又不敢在此际轻举妄动却就在此时就给他遇上了英绿荷。
英绿荷在长街蝶血之际给无情以口中暗器射中眉心在那儿留了一个大伤疤破了相、毁了容不过当时无情元气未复真气不继只能伤之而未能杀之。
英绿荷本就有几分姿色。
而且还有几分媚色。
两人又曾在一起对敌过自有敌汽同仇之心且都好色而荒淫更是最佳搭配。
两人因而一拍即合如胶如漆。
人只要有共同御敌的机会很容易就会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道理就如同人在为自己求生存的时候往往不借毁灭别人生存的机会。
自古以来人类为求生存已做出不少不像人类做的事情来。
或者人类根本就是只适合做这种看来不是人类做的事。
这种事情连义重如山的戚少商都做过——他不惜临阵逃脱——更何况是黄金鳞、顾惜朝这种人!
不过顾惜朝、黄金鳞、英绿荷、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等人却因共同面对的危机而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结合在一起来应付危机。
危机永远只让你闻得着它、嗅得着它、感觉得着它但却没有办法去触摸它。
一旦可以被解决的危机就不是危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