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片时空的第一天,罗莉就做了一件劫富济贫的事情,她甚至没有像老派武侠之中写的那样,到某个茶馆里面去打听镇上哪户人家有什么恶行,凭藉言末所拥有的魔头才有的特殊感知能力,直接就找上了一户财主家。
那财主对于当地人来说,或许称得上是个富豪,但是却被罗莉骂作是穷鬼一个。
在他后厢房的帐库里面,罗莉总共只找到一盘一百个金元宝,这些金元宝并不像电视里面看到的那样,而是一块块如同倒放着的马蹄,每十个一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个紫漆的盘子上面。
不过银元宝倒是有两箱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两口箱子,里面全都是整整齐齐用红绳串起来的制钱,罗莉很显然对于这些青铜钱币并不怎么戚兴趣。
信手一划,一阵浓密的烟雾过后,两箱子白银和那些黄金全都被她传送了出去。
这一点点的收获显然不太能够令“大盗罗莉”感到满意,因此她打算趁着天黑再干一票,但是却在言末不停的“够用就好,别太贪心”的催促之下,只得收手。
四周到处都是高低起伏的群山,这里是真正人迹罕至的地方,在一道壁立的悬崖之上,有一个能够让人藏身的洞穴,不过那种地方恐怕就连猴子都不愿意上去,但是对于罗莉来说,这里却是最为安全的藏匿宝物的地方。
此刻在洞穴的最深处已然布设好一座传送阵,这座传送阵如同一个细密的笼子一般,将那里紧紧地包裹住。
坐在靠近洞口的一边,一手拿着一张从城门口撕扯下来的告示,一手拿着一本砖头般厚重的《明清简史》。
“这东西没有多少用处。”罗莉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
“至少已经让我们知道,我们是在什么时代。”言末说道。
不过平心而论他的感觉和罗莉差不了多少,现在他有些后悔,不应该买一本时代跨度如此大的书。
此刻的言末暗自咒骂那个老头,死老头的记忆竟然会有差错,不过仔细想想,人如果活到他那个岁数,恐怕对时间的感觉都已经淡漠了。
言末皱着眉头看着告示,告示半文半白,虽然言末的古文功底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倒是还能够看懂。
告示上说的是,每户人家必须出一个男丁,前往重庆守卫城池,防御逆贼张献忠,除此之外还有每户人家的派粮多少,派钱多少。
在告示的左下角,写着纪年,但是偏偏用的是天干地支的记法,弄得言末一筹莫展,幸好手边的那本《明清简史》里面有提了一句:“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年)正月进围重庆,八月破成都。十一月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西,建元大顺,并改成都为西京。”
言末随手翻了翻这本《明清简史》,这一年倒是多事之秋。
李自成在这一年攻入北京城,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吊死在煤山的一棵歪脖树上,同样也是在这一年。
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登基仅仅一天的李自成被赶出了北京,满族建立中国的最后一个皇朝清朝,所有这一切都是在这一年里面发生。
言末信手又取过另外一本书,他从自己的时代总共带来这两本历史书,上一次时空旅行给予他最为深刻的记忆便是,能够预先知道历史上会发生些什么非常重要,那一次所有人里面除了肖恩就数丽莎最为有用。
正因为这样,言末绝对没有忘记在出发之前买上两本历史书。
而这一本正说的是西藏的历史,不过和《明清简史》比起来,这本《西藏宗教和历史》显得薄了许多。
随手翻到二八四四年前后的章节,言末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六四四年前后的西藏历史同样可圈可点,后世风光显赫的**和班禅,在前几年看起来显得有些凄惨,甚至有些丧家之犬的味道。
从这本《西藏宗教和历史》中能够看到这段时期,显得比较威风的好像全都是蒙古人,一会儿是藏巴汗,一会儿是林丹汗,一会儿又换了个固始汗。
言末不喜欢复杂,特别是不喜欢复杂的政治环境,而此刻毫无疑问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复杂的一段时间。
感到头痛的言末,随手将两本历史书扔到了洞穴的另一头。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稍微再提前一点时间,试试看能不能在半路上截住那些喇嘛?”罗莉轻声问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现在西藏还是安全的,如果再提早一年半年,那里说不定还有一些零星的战斗,更何况,再往前进行一次时光跳跃的话,你偷来的这些金银怎么办?”言末问道。
“再偷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啊。”罗莉不以为然地说道。
“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越少越好,要不然,我担心你哪一天心血来潮会去抢劫银行。”言末非常不高兴地说道。
“好吧,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你还想要进入西藏恐怕不太容易。
“你打算怎么定?就这样翻山越岭过去吗?”罗莉问道。
“还记得那辆用藤条制作的马车吗?我打算再做一辆类似的马车,然后驾着马车,从这里到达成都,再从那里经过松潘进青海,然后进藏,这一路会好走一些。
“或许我们还可以顺便去游览一下九寨沟,我听说那里的景色美极了。”言末说道。
“看得出来,你的心情挺不错的。”罗莉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不知道,自从我逃脱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问感觉到以往全都白活了,人既然活着,就应该开开心心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言末感叹道。
“你总算开窍了啊?但是为什么你仍旧阻止我寻求我的爱好呢?”罗莉立刻回敬道。
一时之间言末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一个借口:“我只是觉得,这种零敲碎打的小偷小摸,实在很没有必要。听说明朝藩王有钱而且吝啬,在他们的府邸里面有几千万两的银子和数不尽的珠宝、字画,你要抢不如去抢他们的。”
“很不错的主意,那么我们赶快出发前往成都。”罗莉说道。
看到罗莉兴奋的样子,言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清晨,罗莉令身体变高,使得自己看上去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昨天顺手拿来的几件衣服,最小的一件就是这么大。
穿上明朝人的衣服非常容易,不过接下来麻烦的是罗莉的头发不长不短,根本就梳不起辫子来。
幸好现在是冬天,头上戴了顶帽子之后,就不引人注目了。
带上一些散碎银子,一阵浓烟过后,罗莉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碚,重庆以北的一座小镇,嘉陵江绕着它的一侧奔腾而过,此刻正是人们刚刚起床的时候,万家煮米的炊烟冉冉地飘在空中。
虽然只是一个小镇,这里却颇为热闹,从成都到重庆,必然要经过北碚,而且重庆通往成都的路在这里正好分为水旱两路,所以北碚以“轿、马、车、船”这四样最为有名。
有轿子就有轿夫,四川的轿子叫“滑竿”,样子看上去特别简单,就只有两根竹竿再加上一张藤椅,讲究的上面还有一个顶棚可以用来遮遮太阳,外表虽不起眼,不过坐过的人都知道,所有轿子里面滑竿最为舒服。
蜀地特别是重庆这一块没有什么好路,坐车特别辛苦,所以很多人喜欢坐这悠然的滑竿。
滑竿可以走山间的小路,而小路往往也意味着近路,所以一路让人抬着,未必比坐车绕着走慢。
同样也因为山路难行,所以车辆容易损坏,北碚修车的铺子自然也就众多,一家车铺总能够养活十几户木匠、铁匠。
除了陆路,去成都还可以走水路,不过逆水行舟只有依靠纤夫往上拉。
正因为如此,北培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小镇,人口却有上万之多;不过这是往常,此刻聚集在这座小镇上的至少有十几万人,这些人全都是从重庆逃出来,想要往成都去。
这些人大多拖家带口,有自己赶着车来的,不过更多的人期望着能够在这里找到一辆大车。
罗莉悠然地坐在一个小院落里面,这是一个独户人家的院落,沿着河建造着一溜小平房,两头有两道围墙堵住,其中的一道围墙开着个小门,院落的另外一面因为是嘉陵江,所以根本就用不着堆砌围墙。
况且此刻是冬天,江水很浅,院子的地面和江面离开有四、五米高,根本别想从江边爬上来。
罗莉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她听说这户人家是这里最好的篦匠,平常他们家做的竹器、编的箩筐、制的轻摇颇为有名,不过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节,又有谁会需要这些东西?
另外一个让罗莉选择这里的原因是,镇上的那些车马行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理睬她。
对她来说,反正所需要的只是一辆轻便马车,当初他们就是用藤条编织了一辆马车,四川虽然不出产藤条,不过这里到处都是精美的竹编,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竹子和藤条一样轻便而又结实,而且看那些竹编制品,既然能够编织出鸭子、葫芦、香炉一类的精巧玩意儿,想必制造一辆轻便马车也不在话下。
就这样,她七拐八拐地来到了这里。
这户人家姓林,罗莉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财神爷上门,这年头来买他们东西的人不像往年那么多了,他们正愁没米下锅。
问清楚了罗莉要的东西,林家老大是个快手,只见他随手用旁边的竹片篦丝扭了几下,就弄出了一个可以放在巴掌上面的模型。
罗莉对于着模型提了一下哪里该增添些什么,哪里没有必要之类的事情,便让他们开始干活。
林家的媳妇们则搭来桌子和椅子,又下厨房给罗莉炒了一盘老腊肉、一盘红油鲜笋,让她一边享用一边看著作活。
罗莉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周到的服务,突然间她感觉古代中国人的服务不比外国人差劲,商业头脑也丝毫不差,怎么到了现代,见识开阔了之后,反倒失去了以往的殷勤待客之道?
林家四兄弟井然有序地做着不同的工作,老大专管制作框架,老二干的是用篦片弯成外型的工作,老三和老四负责包、缠、扎、裹之类的杂活;至于那些女人们,则在一旁打下手,诸如整理篦片、割取竹丝之类的活。
罗莉对于这些人用心的程度颇感到满意,不得不承认林家的手艺和做工都相当用心。
就看那些取材,凡是篦片,只取最外面最薄最韧的那一片,竹丝只取稍微里面一分左右的竹肉,片好的竹丝和篦片,全都用盐水煮过,蒸干了水分之后再用油炸过,经过这样一番制作,那竹丝篦片根根色泽金红,质地又韧又硬。
原本车子一天就可以做成,不过罗莉稍微试了试又改了一些东西之后,时间就拖成了两天,所以晚上她不得不住在这里。
罗莉并非是个守财奴,她喜欢钱,不过更加在意享受,再加上此刻她的心情正好,所以随意扔了些散碎银子,让林家媳妇们去置备一些吃的东西。
因为重庆正遭受围攻,所以粮米极贵,不过与之相反的是鸡鸭的价钱很廉价,毕竟现在人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养鸡养鸭?
更何况过往的官兵听到鸡鸭的声音,哪个不顺手牵上两三只,养鸡鸭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徒生祸端,所以这一晚上的菜色倒是极为丰富。
“你们兄弟几个有没有想过逃命?”尝过几道菜之后,罗莉问道。
“逃?有钱的人家才逃,像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怕什么?”林家老大不以为然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罗莉对这些人有些好感,所以她仍旧打算提醒一声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张献忠的恶名?这个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而且他的手下奸淫掳掠无所不做。
“我听一些侥幸从屠刀底下逃出来的人说,如果献城投降,全城的人都可以没事,但是如果稍微有所抵抗,攻破城池之后,他们就把全城人都杀光。
“我相信重庆绝对不会轻易投降,你们难道不想想,万一破城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林家的老么听到这番话微微有些心动,但是另外几个显然无动于衷,过了好一会儿,林家老大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话我们早就听说过,很多人都说这张献忠吃人,可这天下就张献忠一个人吃人?
“贼兵打来了固然是大抢一通,大杀一通,但是官兵来了,不也是又抢又杀?官兵确实不是乱杀人,他们是为了要首级冒功才杀人。
“有钱人可以一走了之,反正有钱到哪里都冻不着、饿不着,我们这些穷光蛋如果离开了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要说躲,这里四周方圆五十里内,大小山头不下千座,哪里不能躲?再说我这里如此偏僻,又紧靠着嘉陵江,如果贼兵来了,他们就算要杀到这里,也至少得杀老半天。
“嘉陵江上可没有盖子,咱们收拾收拾往江里面一走,看见没?对岸十丈之外就是山,咱们往山里一躲,等到风平浪静了之后再回来,这不比跟着大家没命乱跑,强得多?”
听到林家老大说得头头是道,罗莉也不再劝说下去。
罗莉不再说话,林家老大反倒套起话来:“这位大姐,您恐怕不是普通人吧,就您给我的那几片钢片,要是用来打成刀剑,那肯定是削铁如泥的宝刀,您却用来支撑轮轴,还有那一对钢轴,我活到现在还真没有见到过,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
“再说这车吧,我只能够说一个字,奇!这车奇,您这人更奇。”
罗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别管我奇不奇、怪不怪,明天你们做完活,我便给钱走人。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呢,还是刚才我提过的事情,重庆城破了之后,赶快躲,而且得躲上整整一年,要不然仍旧免不了血光之灾。”
林家老大听完这番话微微一皱眉,过了一会儿他凑上前来问道:“大姐,您能掐会算?”
罗莉不置可否,只是进一步说道:“再交给你一个底,对于蜀地来说,张献忠就是一个劫,这个劫过去之后,蜀地活下来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万户。”
罗莉好言相劝这些人并不在意,现在装神弄鬼反倒令林家四兄弟大惊失色,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林家老大悄悄问道:“大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罗莉倒并不担心泄漏行踪,她径直指了指西面,吐出了两个字:“进藏。”
林家收拾出了最为干净的一间屋子,给这位神秘的客人居住。
听着嘉陵江的江水奔腾咆哮,不知道为什么,言末的心中感到一丝悲凉。
“你想要改变历史?”罗莉警告道。
“我现在正在犹豫不决,我知道自己拥有这个能力,只要给我一个小时,我就可以把张献忠杀掉,但是……”言末重重叹息了一声。
“但是这样一来历史就将会被你所改变,四川就不会因为这个凶暴的变态而死那么多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有多少痛恨扼腕的事情发生?难道你都想一一去纠正?你把你当作是什么?中华守护神?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它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任凭我怎样提醒,愚昧的人仍旧愚昧,等死的人照样等死。
“你这位守护神打算怎么干?用时光旅行飞到鸦片战争的时候?把英国人的战舰全部炸沉?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令列强收手?
“不,即便没有南京条约,还是会有北京、西京条约出现。到了最后你还能够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只能够做一件事情,把英国、法国、义大利、西班牙、德国、奥地利、俄国……总之所有工业文明全部从地球上抹杀,只有其他国家同样按照和‘中华帝国’一样的速度发展,才可以保证它永远占据优势。
“或者换另外一个方法,你留在这个时空,然后按照你的愿望任意改造这个世界,你不是永生不死吗?三百年的时间,绝对可以让你建立起一个完美的中国。”
听着罗莉在一旁的奚落,言末再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很累。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时林家兄弟们就已然上工,事实上昨天留下的活并不是很多,四兄弟打算在晌午之前将马车做好。
罗莉同样起得很早,她要到马市口去买马。
接连转了三个马市口,罗莉都没有买到拉车的马匹,此刻就算是毛驴和骡子都显得紧缺,罗莉在每一个马市口都找了个人给了他一锭银子,并且关照他一旦有马立刻带到林家大院。
正当罗莉打算先回去等着,突然闾从北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北碚并没有真正的城门,北门只是一道寨门,恰好拦住前往成都的大路,随着骚乱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拉着大车、抬着滑竿吵吵嚷嚷拥挤而来。
“怎么了?”被挤得受不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来了一队官兵把北门给封了,原本出城的人也给轰回来了。”一个拾着滑竿的轿夫说道。
“怎么?往成都的路不给走了?”一个显然正想离开这里的人问道。
“听说不仅仅是往成都,往任何其他地方去的路也全都给封死了。”那个当地的轿夫回答道。
一时之间小镇上人声杂乱,那些正打算出城的人,纷纷向被驱赶回来的人打听情况。
正在这个时候,一票身穿蓝色号衣,头戴毡帽,背上背着个月白印,正中央大书一个“乡”字的兵勇,手持长枪排成两行站立在正中央的大街上。
紧接着两个手里拎着铜锣的地保一般的人物,一边敲锣一边高声喊道:“府台有令——”
那悠长的吆喝声,引得人们纷纷走出自家房门。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军官骑着一匹栗色战马,腰挎弯刀,右手高举着一份告示往街心走去。
走到街心十字路口,那个军官将手中的告示用力一抖,立刻高声念道:“今下国有危难,妖孽李自成、张献忠竟而犯上作乱,实为大逆不道……
“为区区私利不惜毁坏国家,陷万民于百劫不复之地。此等逆天纵乱之行,实为国法所不容……
“明令讨伐,就是明是非、分顺逆、整纪纲,望我子民,一致奋起,声罪致讨,迅速削平叛乱。”
念完那份告示,军官双手一合喊道:“府台大人有令,时值国难当头,民应有守土之念,应尽守土之责,若有人弃守而逃,当于叛逆同罪。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府台大人愿网开一面,现今凡滞留于此地之人而非此地之民,三日之内尽数押回重庆,凡滞留于此之财,尽数充为军用。”
那军官话音刚一落下,四周的人群立刻轰然起来。
“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什么府台有令,怎么不去给张献忠下令?命他自提头颅来献?”
“这是宫逼民反啊。”
“反正没有活路,干脆杀一条活路出来。”
人群之中一时之间爆发出无数怨气,趁着混乱,有些人更是肆无忌惮嘴里反声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轰轰”两个声响,一个兵勇抬着一杆两眼火铣发出了号令。
随着这声号令,那些乡勇嘴里大声呼喊着“杀——杀——杀”,手里的长枪已然掉转过来,明晃晃的枪尖,直冲着两边显得乱哄哄的人群。
那些只会嘴巴里面造反的人们,被这番阵势一吓立刻没有了声息。
浩浩荡荡的人群被驱赶到了嘉陵江边的滩涂之上,四周每隔十几步就是一个乡勇手持长枪守护在那里,而两边的路口更是有数百乡勇把守着。
虽然被驱赶着的人群加上当地的住户有十几万之多,但是在现实的逼迫和官法无形的威吓之下,面对这连千数都不到的乡勇,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真正反抗。
此刻罗莉同样也在人群之中。
“现在怎么办?恐怕得靠你控制那个军官了。”罗莉暗自说道。
“看这样子恐怕很难做到,这群人里面好像有三个军官,看上去好像都可以作主,我可不能同时控制三个人。”言末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
“那么干脆放弃原来的计画,从这里不停地瞬间移动到西藏,是否有可能?”罗莉问道。
“从重庆到拉萨好像是一千四百多公里,唉——大概是这个数字,实在记不太清楚,要是时空旅行能够更加精确一点,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都没有太多偏差该多奸。”言末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此刻的罗莉,已经懒得指出这个家伙所说的全是废话了。
平心而论时间上相差了五天,空间上相差了一千多公里也算不上太大的偏差,只不过在交通工具匮乏的时代,一千公里的直线距离实在不太容易跨越。
此时此刻罗莉多么渴望拥有腾云驾雾的本领,或者像电影里面那样脚踏飞剑也很不错。
另一个让罗莉感到后悔的事情是,她没有带着肖恩同来,有言末这个增幅装置,肖恩如果只带两个人的话,一天可以传送两百多公里,这样一来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达到目的地。
但是她却做不到,偷来的能力毕竟不如原来就拥有的强。
正当两个人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哭喊声。
只见几个乡勇正拉着两个女人往一边走,另一排乡勇则用长枪指着五个人,那两个女人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另外一个正当妙龄,虽嚎啕大哭满脸悲泣,却掩不了那天生丽质。
“还有天理王法没有?你们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啊!”倒在地上的一个老头大声呼喊着。
“什么强抢民女!府台有令,为了让你们尽守土之责,凡是女眷另行看押,若尔等临阵逃脱,女眷就没为娼奴!”一个乡勇头厉声喝道。
“吵什么吵,若再吵嚷,便以叛逆论处,就地正法!”旁边一个军官催马过来喊道。
官威逼迫之下,众人再也不敢吵嚷,余下的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在当地地保的认领之下,分别站成两排。
那两个地保手里各拎着一个花名册,每指到一个当地人就画掉一个名字。
“接下来怎么干?”罗莉问道。
“等到待会儿分开,那些乡勇松懈之后再下手,怎么样?”言末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
“有必要吗?才百来个人,张献忠杀光蜀中的人,这件事情我管不着,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惹到我,但是眼前这些家伙却让我感到不舒服。”罗莉说道。
“解决的办法其实多的是,无论是传送走人,还是隐形,或者干脆弄一片迷雾也不是什么难题,旁边就是嘉陵江,要水有的是,何必多事情呢?”言末劝解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这样一来林家做好的那架马车,你就不要了?这一路上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仍旧绕道而行?”
罗莉用鄙夷的口吻说道:“你我都很清楚,在这个时空除了有限的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家伙,凭藉我们两个人所拥有的力量和科技,完全可以让这个时空的人类返回到石器时代。
“再说,眼前这些家伙真是没有一丝人情味,我不知道张献忠是不是个好东西,但在我看来这群人绝对不是好东西。
“现在我总算明白,昨天晚上林家老大所说的话确实不错了。你昨天不是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替天行道,救民众于水深火热,怎么今天完全改变了初衷?
“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些家伙是军队、是官,所以你和身边的这些人一样,某根神经受到了强制,所以变得胆小了?”
还没等说完,罗莉已然转动手腕,一阵黑烟缭绕,枪已然出现在她的手中。这一次她选择了中号的枪管。
罗莉仍旧显得非常悠然,她悠然地站立在正中央,只是她的手指始终不停地扳动着扳机。
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或许是因为她孤身一个人,那些在历史上无论是面对起义军还是面对清兵都一触即溃的明军乡勇,居然仍旧不知死活地往上冲。
不过地上的尸体堆积得多了,也令他们感到害怕,所以此刻冲上来的兵勇显得有些畏惧,但是越畏惧只会死得越快。
罗莉始终感到奇怪,她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驱使着这些家伙往前冲锋,她清楚地记得,她一上来就把那三个军官击毙了,此刻这些乡勇应该没有人在指挥才对。
正当罗莉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间一群手里拎着藤牌的乡勇排着队推了过来,这些藤牌让罗莉有些皱眉,她不敢保证枪弹是否能够成功穿透。
随着“啪啪”的轻响,那些手持藤脾的乡勇一个个横七竖八、痛苦不堪地倒在了地上,不过实在看不出他们身上的伤势是否致命。
这些手持藤牌的乡勇痛苦呻吟,显然比那一地的尸体更加有说服力,紧随那些乡勇之后压上来的兵丁们,终于开始感到害怕了。
有第一个人开始逃跑,便意味着士气彻底崩溃,更何况一边跑着一边有许多人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来,对于那些溃退的士兵来说,最害怕的无疑是一个人突然间倒下,然后绊倒后面的一群人,但是偏偏前方有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地上。
看着那一地的尸体,言末感到的是一阵心悸,或许是因为刚才这些乡勇的蛮横无理,令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罪恶感,有的只有一丝惆怅。
这满地的尸体也令言末想起几个世纪之后,同样手持长矛藤牌的军队,面对稍微先进一些的枪炮,同样毫无士气地进攻并且溃败。
三匹战马有一匹在混乱之中走失,罗莉将另外那两匹马牵了过来,把马鞍全都扔掉,套上那刚刚做好的马车,因为有精心设计的复合式减震框体,所以尽管蜀中的道路颠簸难行,乘着这辆马车倒也不觉得太难受。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罗莉自始至终没有和林家兄弟打一声招呼,她不想连累这户对她殷勤备至的人家,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在那张专门为她准备的桌子上面留了一锭金子。
毫无疑问这锭金子远远超过了事先谈好的报酬,不过罗莉不会在乎这些,她确实是个小财迷,不过并不是一个守财奴。
驾着马车,只有一匹马正拉着马车轻步快跑,另外一匹马拴在马车后面,言末原本想要让两匹马替换而行,但是一天下来,他很快发现如此轻便的马车,对于拉车的马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按照言末原本的计画,他应该出北门,走合川,经过南充再前往成都。
这条路虽然看上去有些绕远,不过一路之上最为平顺,但是现在那帮溃兵毫无疑问要逃回合川,这条路眼看着是不能够走了,所以言末最终挑选了另外一条路,从西门出来,定璧山、铜梁。
言末之所以作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对他来说,单枪匹马杀得尸横遍野的事情越少越好,毕竟他到这个时空来并不是为了杀人。
但是令他感到绝望的是,此刻他所处在的时空,偏偏是将人命视作为草芥的年代。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言末甚至不睡觉,日夜兼程赶路,反正以他所拥有的超感知力,在夜晚也能够看到道路。
不过为了安全,言末仍旧弄了一盏小油灯,在漆黑的夜晚,油灯的微光可以照亮前方五、六步远的距离,这样一来马至少不会将蹄子插入深坑之中。
就这样连续奔行了两天两夜,言末进入了安岳,这里已经不属于重庆府管辖。
安岳是个小城,不过从城池的布置和城内外的商铺店面之多,以及货物之全,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这里的殷富。
安岳城不大,里面却多雕梁画栋的大宅,城里有三横三纵九条大道,正中央笔直的一条大道直通县衙。
县衙旁边不远处是学馆和孔庙,无论是县衙还是孔庙,全都不是电影里面放的那样简陋,那县衙一色的青砖砌成,雕梁斗拱气势非凡,正前方的青砖上雕刻出一副青山绿水的丹青水轴。
言末驾着马车在城里逛了一圈,看到有很多人注意他,但是除了好奇之外,并没有显示出敌意,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言末吩咐伙计用最好的精料喂养他的那两匹马,反正花的是罗莉的钱,他根本就不心疼。
言末之所以住客栈,是为了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这一路的风沙让他感到受不了,更何况,他所使用的是罗莉的身体,而这个小丫头每天都要洗一次澡,要不然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看好了房间之后,言末就信步走了出去,如果说罗莉太过注重的是女人都有的爱美之心的话,那对于他来说,满足口腹之欲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虽然罗莉现在的修为,吃不吃东西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临街就有一家酒楼,三层楼的高阁,从外面看,里面宾客盈门。
言末信步而上,酒楼的楼梯很窄而且显得颇为陡峭,两边是夹壁,上了二楼,一圈环窗的座位边上放着一张张桌子,正中央是两张大桌子,显然是专门开酒席所用,一扇扇屏风,将这里弄得似隔非隔。
在那些屏风上面有一些用红纸贴了的,上面写著名字,言末猜想那或许是已经订出去的座位。
溜达了一圈看到没有什么空位,言末正打算再往上定,没有想要楼梯口站着一个小二,一脸堆笑地阻拦道:“这位小姐,楼上让人给包了,您有请帖没?如果没有的话,您就在这里稍微再等等,没准马上就有空位置出来。”
言末讪讪地站到一旁等着,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那些手持请柬的宾客吸引住了。
第一批上去的是两个和尚,身穿土黄色的僧服,打着绑腿;紧接着又上去一群七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中年人。
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面,总共上去了三十多个人,其中和尚就有七、八个,还有三个道士。
言末好奇的看着这些人,甚至忘记了他原来打算干什么。
这三十几个人里面至少有六个,被他感觉到气息异常强烈,意味着他们不是拥有异能就是修炼有高绝的内功,其他人的气息同样多多少少有些异于常人,感觉上有点接近石佛。
如果用石佛来进行比较的话, 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比石佛要厉害一、两分。
在这样一个异常敏感的时候,一群武人聚集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言末忍不住猜疑起来,他暗自运用起瑟斯的感知。
顷刻间他的耳朵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楼上总共摆下九张桌子,每张桌子旁边人数不一,多则十人,少则四人,各自聚拢在一起,加起来恐怕有五十多人,言末所看到的那些后来的人,分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首席之上总共坐着八个人,主座上坐的是一个面色温润、相貌文雅的中年人。此刻他正探身仿佛在询问着什么,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看上去就像是普普通通田间老农的人正不停地摇着头。
那个老农说道:“梁三爷,不是在下不领你的情,山门之中自有规矩,不言国事,不参国事。”
“匡先生,难道您就置国难当头与不顾,连蜀中百姓有可能生灵涂炭,家破人亡也不管了吗?
“那张妖乃吃人的魔王,若是被他攻破重庆,蜀中数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便危若累卵了,甚至连匡先生您和您的山门也难以保全啊!
“先生大才,难道不懂覆巢之下无有完卵的道理吗?”那个中年人痛心疾首般说道。
但是那老农显然对这番话根本无动于衷,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梁三爷,咱实话实说了吧,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最不容易做的就是咱大明朝的功臣,我只请您包涵,放过咱这小门小派吧。
“要不然这么着吧,我就以伏虎大师马首是瞻,他伏虎寺怎么做,我就跟着怎么做。”
听到老农这样一说,旁边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僧微微一皱眉,不过紧接着便笑道:“匡施主,您怎么能够拉我这方外之人下水?和尚我拜佛念经,是不能够杀生的。”
“伏虎大师,佛主还说呢,降妖服魔原本就是你佛门的功课,那张妖视人命为草芥,甚至食人肉,以人血喂马,实乃十恶不赦之凶魔。
“伏虎大师,您年轻的时候,不也曾行侠仗义?只要您登高一呼,我相信在场众人皆愿为您马首是瞻。”旁边一位身形精干的小老头,站了起来说道。
言末偷听了片刻,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敌当前,蜀王朱至澍让那位梁三爷代为邀请能人异士和武林中人,共同对付张献忠的大西军。
在场的那些人,显然分成两大类,其中的一类已经被蜀王朱至澍所许诺的高官厚禄所打动,这样的人多是有名的拳师、镖头之类的人物,其他的便是一些帮派之中的好汉。
至于那些犹豫不决的,大多是名门大派之中的长老,或者拥有特异本领的教派成员。
那个伏虎大师身上,就散发着阵阵令言末不敢轻视的能量,而那个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农民,虽然身上的异能并不是很强烈,不过却仿佛是活着的东西一样。言未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那个家伙的体内彷佛有十几种不同的精神能量。
言末没有敢轻试偷取那位伏虎大师或者那个老农的思想,不过他却尝试着偷听另外一个同样也拥有异能,却并不是那样厉害的人物的心声。
从那个人的思绪之中,言末终于明白,正如刚才那个老农所说的那样,大明朝的功臣最为难做,在其他朝代离开朝堂,为君者对于大臣也就没有什么忌惮,大臣只要归隐山岭想要一个终老,总还能够做到。
但是大明朝开国之主就是一个心怀嫉刻的人物,所以设立了锦衣卫,这前所未有的特务机构,正是因为有锦衣卫以及之后的东厂、西厂的存在,大臣即便告老还乡仍旧要提心吊胆。
至于武林门派更是如此,武林中人为宫廷所赏识历代都有,就像赫赫有名的十八棍僧救唐王,以及当朝对武当的赏识。
不过这种赏识拿着实在烫手,除了武当派,前前后后替明皇朝出力的武林门派,虽然有不少兴旺一时,不过兴旺过后就是声息皆无,即便武当也只不过是表面风光,暗中受到的压制数不胜数。
就因为这样武林之中真正头脑清醒的人,全都以旁观者自居,更有人存心坐看朱家的天下谢幕收场。
对于这些人来说,张献忠虽然凶暴猛恶,他们却不怕,蜀地群山绵延千里,只要往山里面一躲,千军万马都冲杀不进来。
正当言末收回自己的意念,突然间从楼上传来一阵悠长的念佛声,紧接着一阵柔和而又苍老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言末的耳中。
“好高明的道法,不知道是哪位道友,是否愿意上来和我们大家见个面?”
从声音听来,言未知道是那位伏虎大师所发,这位大师虽然远没有喜马拉雅山上那个湿婆教的苦修者可怕,不过仍旧令言未有几分忌惮。
不知道为什么,言末总是感觉到,这个老和尚好像有能够克制他的手段。
话音刚落,楼梯口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边张望着,一边一张屏风一张屏风地找寻了过来。
二楼的客人显然全都被惊动了,那个年轻人很快便搜索到言末这里,他看了一眼微微有些犹豫,然后又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很显然看了半天,那个年轻人感觉到只有这一桌,仅仅只有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显得最为可疑。
“这位姑娘可否赏脸移一下大驾?”那个年轻人抱拳问道。
言末正思索着是否需要答应,没有想到罗莉突然间钻了出来一口回绝道:“这里非常不错,又何必移来移去?”
那个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一口回绝他的提议,心中微微有些怒意,不过罗莉的容貌令他有一些惊艳,虽然有些冷又有几分野,不过确实算得上绝色,唯一的遗憾是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显得不伦不类。
“在下唐林,再次邀请姑娘移驾,就算姑娘不赏在下的脸面,姑娘至少也要看在蜀中唐门的面子上屈尊一下。”那个年轻人说道。
蜀中唐门这块招牌,在这个地方确实无人敢藐视,即便强势如蜀王也不敢轻易得罪唐门中人,即便强如伏虎大师这样的世外高人,也不愿和蜀中唐门作对,就连武林中人闻之变色的锦衣卫、东西厂,两百年来对唐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蜀中唐门能够威风日久,自然有其原因。唐门以唐姓宗族为核心,所以比之其他武林门派,其团结和凝聚自然不同。
更何况,唐门专攻毒药和暗器,这两种东西一向都令人感到畏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蜀中唐门向来就只注重蜀中这块地盘,从没有到外界发展的野心,但是却也不容许他人在这块地盘超越他们的影响。
正是因为如此,蜀中唐门无人敢惹,也无人愿惹,所以唐门子弟天生就有那么一股傲气,而这唐林更是唐门嫡系长孙,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请来如此众多的蜀中英豪,与其说是那位梁三爷的实力,还不如说是因为冲着蜀中唐门的面子而来。
偏偏这位蜀中唐门的天之骄子碰上了罗莉,这位大小姐才不会管你是什么人物。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物,其他人在她眼里根本和石器时代的猴子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