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军场,先行到达的阎行手执二丈长矟静立以待,秋日正午的阳光洒在他宛如雕像的高壮身体上,如同一件金甲圣衣,衬得他宛如神人。周围的观众看了,便是汉人也忍不住要暗赞一声:“好棒的小伙儿!”胡人更是顾盼自豪,仿佛汉人们赞美的目光是送给他们一样。
日当中天,忽听锣鼓开道声,阎行睁开眼睛,只见人群中分开一条四马大道,一辆战车驶将进来,车上一人身披西川红锦百花袍,手按四尺修罗刀,眉宇间洋漾着强大的自信,正是现今大汉最红的小帅哥吕布。
见吕布提刀跳下马车,阎行一怔:“你的枪呢?”
吕布看着给自己驾车的严瑛,微笑道:“今日一战,我是为爱妻出气。当然要用她严家的修罗刀。”
“你——”阎行想指责他不守信用,吕布却不给他机会,打断他道:“你战是不战?”
“战!”阎行火上脑门,虽然知道吕布这是故意使诈,目的是叫他事前拟定的战术全盘作废,可绝不相信自己以长击短,还能输了这场比武。当下也不再废话,端平长矟严阵以待。
吕布看他那根长矟,枪头部分不棱不扁,形同圆锥,锥体末端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上面布满尖刺,却是可刺可砸的一件兵器。心道原来这玩意儿就是矟啊!看上去倒像是西洋骑士矛和钉头锤的混合体,再看那枪身精光锃亮,居然是一根精钢大杆,配上那长度,总重量怕是在两百斤以上,那阎行端在手上却像是端着一根稻草,可想而之一旦挥舞起来,威势何等惊人。
吕布心想你会摆poss,我也不差。当下把手中修罗刀一扬,朗声道:“此刀,名‘修罗’。刀长四尺八寸,阔约五指,重七七四十九斤。取身毒同名魔神灵骨祭炼而成,具碎魂之威。自刀成之日,所遇敌手通杀无赦。迄今,未尝一败!”
吕布徐徐说来,神色冷峻,语声带煞,压住四下人声,静悄悄地犹如置身森罗殿上。众人听他口中说的是刀,感觉上却似乎是在宣判比武对象的死刑,一时间都紧张起来。恰在此时,一股旋风刮过校场,吕布衣袂飘飘,神采飞扬,望之犹如天外谪仙,傲笑红尘。
听傻了眼的阎行喉头干,肌肉不自觉地绷紧,手上端着的长矟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只觉天地间所有的气运似乎都集中在对面那个人身上,几乎就想弃枪认输。不过,他到底是个身怀傲骨的英雄,这个念头方才生起,立刻警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堕入了对手精心营造的气势,即刻便要做出反抗。
吕布哪容他挣扎脱彀,舌绽春雷口吐杀音,闪电步一划拉,人已经抢近攻击距离,修罗刀自下而上,反撩其裆。
这一招起手式端得是阴狠无比,阎行见他来势一往无前,刚劲勇猛,却不防其刀法反常道而行,一时间只能把小腹像蛇般往后一缩,手中枪杆横转过来朝下一拦。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尽显正二品高手之能。可惜双方的兵器级数差别太大,阎行的雄鹰矟虽然也是《兵器谱》上有名的七阶玄兵,仍然挡不住修罗刀的阶锋刃,如果是正常交战,阎行尚可利用枪术弥补兵器品阶的不足,可眼下的情况却只容两件兵器坚牙实齿地硬杠,这一下优ɿo1;立分,只听嘶啦一声轻响,修罗刀断枪如裂帛,上升势头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刀尖以毫离之差掠过阎行胸襟,继续冲着他的下巴砍去。
就在众人的屏息注目中,阎行把头一仰,使出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地从修罗刀下逃出生天,等他往后翻了个跟斗站起,却意外地看到吕布收刀停在原地,没有追杀过来。
“你败了。”吕布淡淡地说了三个字,语气即不激昂,也不轻蔑,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
阎行面如死灰。
下一刻,欢呼声山呼海啸,此起彼伏,几乎把整座晋阳城都掀到天上去。吕布这时才露出一丝微笑,抱拳冲四下团团一揖,矜持而不失礼貌的表现顿时为他迎来更大的喝彩声,同时脑壳也快要被阿修罗的怒吼声震爆。
“为什么停手?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了他!”
“我也很想追上去把他砍成八段,可是手麻了没办法呀!”
吕布在心里大声叫苦,阎行正二品的功力不是说笑,自己的实际功力才堪堪翻过正四从三间的那道坎儿,就算换手追上去砍杀,对方手上可还握着大半截矟,打下去胜负尚未可知,哪有现在这样吃定了轻松。
且不管阿修罗怎么暴跳如雷,吕布的胜利却又为他招来一个不小的麻烦。观礼台上,一道细高的身影猛地跳下冲出,却是马那个俏妹子。
吕布见马云鹭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还以为她不忿心上人落败,要代为出头或是安慰阎行。没想到这俏妞看也不看阎行一眼,直接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大叫:“想不到你这么厉害,我真是爱死你了!”
偶卖糕的!吕布当时就觉得爪子麻,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好。这丫头搞什么名堂?她不是喜欢阎行的么?这会儿怎么说变就变,难道是个花痴不成?百忙中他瞅了一眼落败的对手,只见其脸色由灰转白,显然是被马云鹭毫不留恋的琵琶别抱行径给深深伤害了,不由深感同情。
这个时候,挂在吕布脖子上的马云鹭已经又快又急地说了一堆话,大都是在表示崇拜,至于崇拜的目标他也听明白了,不是对他这个人,而是对他展现的力量。
这一下,吕布算是对马云鹭抛弃阎行的心态有了明悟,敢情这妞是一个极端迷信力量的追星族!对这种狂信者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她要是认定了你缠上来,不管好言相劝还是打骂凌辱,都不会退却。反之,你要是失去了她崇拜的光环,那么转脸间就可以弃你如敝屣。
不过,旁观者可没有他心里明白,尤其是人群中的快意堂主看到这一幕更是惊麻了爪子,本来存着报复马云鹭的一点心思刹那间烟消云散。
吕布自不晓得这个变故,他一号到马云鹭的心理,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当下把脸一正:“我不要不听话的女人。”马云鹭连忙说:“我很听话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吕布看了一眼正在走过来的严瑛等人,低声道:“现在时机和环境都不对,等回去了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亲热。”
马云鹭脸一红,低低应了声好,乖乖地松手,眼睛一转跑到严瑛的身边去了。严瑛被她这么一拦,反而被打远处走过来丁原、吕平和马氏兄弟过,先跟吕布说上了话。
丁原一张老脸几乎笑烂,吕平也显得有些激动,马氏兄弟的神色却很古怪,尤其是马看上去神气很不自然,祝贺的话也说得有些勉强。
吕布先有几分诧异,心说我打败了你的死对头,怎么你却一副如丧妣考的模样?再一想,明白了,马这是兔死狐悲,没准还以为我在之前的试招中藏私,有看不起他的意思。这个误会可得想办法消除了才好。
于是,他一见马住口,立刻背着丁吕二老偷偷抹了把冷汗,低声道:“好险!比武时带口削铁如泥的宝刀上场,真是太有必要了!”
马先是一愣,然后指着他哈哈大笑:“奉先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若是拿口宝刀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我辈还用得着苦练武艺么?”
“宝刀不是万能,但没有宝刀却是万万不能。”吕布也笑,语带调侃。“如果不是我的兵器比对手好,要拿下这场比武非要更长的时间,孟起岂不闻夜长梦多乎?”
马一听,这话也在道理。心中还没沉淀下来的那点不快顿时消散,再与吕布交谈态度便自然了许多,只是在说到马云鹭时,又免不了受窘,为自家妹子的失仪频频道歉。
吕布却笑言,温玉软玉满怀抱,自己并不吃亏。反过来为占了马云鹭的便宜向马氏兄弟请求原谅。双方气氛更是大好,对马云鹭的处罚也就再次搁置。
随后,并州刺史配下的文武官吏纷纷按照品级上前道贺,等到吕布好不容易把场面上的事应付过去,再看阎行已经悄然无声地消失了,不由扼腕。
“唉,这下人没弄死,却弄出个大敌来。今后想要招安也难喽!”
这时,黯然离场的阎行在无人处抚摸着胸口破裂的裘衣,心中既有对失败的不甘,也有对吕布的佩服。
说不甘,是因为刀枪碰撞的那一刻,他已经查觉吕布的功力不如自己,自己仓促应对,仍然能抵消他九成以上的刀劲,修罗刀能够斩断枪杆基本是靠自身的锋锐,后来继续上撩则完全是惯性使然。否则的话,高手过招,刀尖在那么近的距离掠过胸膛,刀气已经足以把人开膛破肚,而不会只在皮肤上留下一条红线。
说佩服,是因为吕布的战术运用确实漂亮,话术、环境、气势等等因素被他充分调动整合,形成心理武器压制了自己的挥,得以一举缔造以弱胜强的奇迹胜利。
阎行觉得,这些正是自己一直缺乏的东西,能通过这场比武获得领悟,虽败犹值!因此,他内心并不嫉妒或诋毁吕布的胜利,只是想:“下一次见面时我会变得更强,会竭尽所能地击败你,夺回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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