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骑战马驰出天军的战阵,一阵风似的来到土丘下,来到了那已说不成是个军了的“湘军”近前。
随着战马的几声昂首长嘶,领头的天军官员大声高喝到,“奉我天朝西征大隧王千岁将令,限你等被围官兵立即缴械归顺天军,天军有好生之德,可以既往不咎$若有胆敢抗拒者,除本人杀无赦外,家眷连坐!”话说完了,他似乎看到土丘上有人蠢蠢欲动,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本官既然来了就不怕黑枪,只要有人胆敢放黑枪暗箭,你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任何生还的希望,好自为之吧!”
那几个受到曾国荃暗示,的确还试图要暗算来人的火枪手,在周围兵勇们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终于低下头,没有敢动弹。
“怎么办?”望着又策马离去的三个得意之人的后影儿,邹世琦捂了捂一阵紧似一阵咕咕狂叫不止的干瘪肚子,瞅瞅死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刘蓉,又看看脸色黑紫的曾国荃,轻声地问着,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曾国荃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了刘蓉,现在他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刘蓉看都懒得再看曾国荃那张丑陋的脸一眼,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真是窝囊透了啊!原想扒吃上几个战功,也好能得到朝廷的赏识,挣个顶子戴戴,哪料到眼下出山的第一仗就打了个倾家荡产$果说刚才在气头上他还能做出抽刀自刎姿态,可现在,就是再把刀递到他的手里叫他自刎,他也没有那个勇气了。自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杀身成仁,那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为了自身和军队至高无上的荣誉才具备的素质。他是什么?一个想在沙场上搞投机的人,生命对他来说可贵的狠呢◎此,命中注定他就要丧命在对手的刀下!
“杀,宁可鱼死网破,也不做叛贼的阶下囚,不能玷污了祖宗的阴德!”曾国荃嘶声大叫着,就像个输红了眼的赌棍,又像条发了疯的癞皮狗。
“我看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裁!”刘蓉头也没抬,顺牙缝儿里蹦出了这几个字。
“自裁?我他娘的凭什么要自裁?”曾国荃恶狠狠地斜楞了刘蓉一眼,“养兵千日,用兵......”
“你他娘的再少和我提起这个!”刘蓉霍地站了起来,愤怒地瞪着还在恬不知耻的曾国荃,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曾国荃,“你除了会说,除了认识银子,你他娘的还会干什么?养兵千日?养兵千日不是用来叫你糟蹋的。你不自裁,对得起眼前这些乡里子弟吗?”
他不再理会那被骂的一时还没醒过闷儿来的曾国荃,看看地上的兵勇们,“好男儿以知耻为荣,宁可阵前死,决不退后生。和贼拼杀儿死,死后也会上天堂,青史彪名的。是血性的男儿就跟我去杀贼!”说完,他甚至都没再回头看看到底能有多少人跟上了他,就踉踉跄跄挥舞着腰刀率先冲下土丘,冲向严阵以待,宛若铜墙铁壁的天军马队。他尽管没有自杀的勇气,也明知道冲下去的后果,但他从心里和天军水火不容。杀上前一死总比被生擒要好。
“杀!活捉曾国荃、生擒刘蓉!”随着林绍璋的一声断喝,杀声遍野。那铺天盖地的刀光桨,叫还在强自苦撑的落日立刻为之而羞涩,悄然地隐遁去了。数千个喉咙里爆发出“活捉曾国荃!”,“生擒刘蓉!”的高喊,伴随着滚滚的马蹄声浪,震的大地也在颤抖。
土丘上的兵勇顿时分成了两拨儿,一拨儿脑子发热、脚底发软的硬撑着跟随刘蓉杀下土丘拨儿却是连滚带爬地出溜下土丘的另外一侧,兵器早丢掉了,就等着对面上来的天军来收降了。
刘蓉和他的跟随者,很快就被天军的马队冲散。数百的湘勇一坨儿、一块儿地陷入了耀武扬威的天军骑士的汪洋中,各自为战,谁也再顾不上谁一眼。没有枪炮的轰鸣,只有上下翻飞的刀光桨,横冲直撞的铁矛、巨叉。但这只是一场无论从人数还是体能上,都相当“不公平”的决斗。
勉强冲上前的刘蓉,受到的却是七八个天军骑士的围攻,刚一交手,他的腰刀便被磕飞,飞得老高,紧跟着后脊梁上又被人用刀背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哎哟”一声痛苦的呼唤,扑通跌倒在地。晕晕中,他感觉自己被谁一把揪起,横担在了别人的马背上。
土丘上就只剩下了两个特殊的人物一直没动。曾国荃和邹世琦。
眼见随刘蓉冲下去的人马,就如同一把泥土丢进了湘江汹涌的江水中,连丁点儿细小浪花都翻腾不起来,转瞬间即灰飞烟灭。两个人已不是什么先前那慌乱的问题了,他们更多的却是有种临死前的恐惧。闪着犀利寒光的大刀,砍落自己手下们头颅时溅起的冲天血柱,还有那各种凄惨的哀号,无一不叫他们的心一阵一阵的紧缩。
他们都杀过人,那个时候的感觉很惬意u其是曾国荃,在和大哥曾国藩捕杀四乡那些“毛贼”的时候,更喜欢在被俘的人身上取乐。他喜欢看那种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震撼场面。可是也正是因为手上有了血债,当死亡的威胁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们反倒越惧怕。怕什么呢?怕别人也会还他一个报应!
现在,“活捉曾国荃!”的喊声已经几乎震聋了曾国荃自己的耳朵,他看看脚下散落一地的各种武器,有刀、有矛,抬枪虽然一路上丢的差不多了,可是这里还有鸟铳。但他最终啥也没有去拿,他开始感觉自己手里的那把腰刀,都变的沉重无比了。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看了看来的方向,那可怜西西的目光,似乎是在企盼他大哥能伸出手来拉自己一把。再看看暗淡的天,也许是怨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个翅膀。最后,他低下头,身子一软,可惜地上没窟窿。他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道理了。
也曾号称“久经战阵”,东一头、西一头寻找天军作战的邹世琦,在这个和对手终于能短兵相博的当口,还赶不上曾国荃的两下子。曾国荃软瘫在了地上,而他居然双膝跪倒,两手高高地举在头顶,托着他那把还不知道天军滋味儿的刀子,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明白的东西。
“刘蓉这兔崽子好赖还算是个人物,不过,对这曾国荃,啧啧,咱们翼王殿下可是实在高看他了。这号东西,多几个少几个,依我看都是一样,翻腾不了什么浪花。曾国藩也是一样。”涌上土丘的人群里,响起林绍璋那粗豪的大嗓门儿。
“哈哈,我看也是,可惜没机会,要不,本官一定牵着曾国藩这头老牛先跑遍湖南,累的他吐血,然后再用小刀子慢慢地割他。”这是杨辅清痛快地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