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即将来临,出席完各种会议的各地诸侯纷纷离开南京,返回各自老巢,阎锡山看到风向不对,早已悄然返回太原闷头不出,被裁军最多满肚子不爽的冯玉祥干脆抱病赶赴河南百泉疗养,李宗仁返回武汉召集麾下将领开会,李济深回到广州,立即马不停蹄前往梧州与广西省主席黄绍纮密商。
朱培德则被委以剿总司令的头衔,不情不愿地返回南昌,指挥各部对井冈山朱毛红军发起进攻。连连苦战直到除夕之夜,进攻井冈山地区的王均十二师张兴任旅、张辉瓒十八师王捷骏旅东西夹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占领黄洋界,彭德怀和黄公略率领的红五军远走宁冈,李灿率领两千多名红军向北转移,消失在群山峻岭中,接着又传来消息,红四军朱德、**已经抵达江西瑞金黄柏墟、溢前并占领瑞金县城,朱毛红军主力进入了刘士毅独立第七师的防区,朱培德至此才放下心来喘口气,给南京的安毅去个长途电话问候一番,便与全家老小一起赶赴老南昌劳守道家一起过年。
除夕夜安毅让陈瑜带上两船烟酒和板鸭腊肠,与胡家林、顾长风以及在军校进修的数十名麾下弟兄一起到**大营看望独立师官兵,与弟兄们好好过个春节,自己则跟随原警备司令部司令现任十一师副师长的陈诚前往警备部队,与度假的三师七旅旅长蔡忠笏、警卫旅旅长俞济时等十几个师友一起慰问将士,一起吃年夜饭。
酒桌上,安毅低声笑问陈诚在十一师过得怎么样?陈诚摇摇头无奈地说师长曹万顺死抓军权丝毫不放,自己就像个摆设一样天天受气,要不是校长千叮万嘱让他掌握好这支浙军,恐怕他早就回到军校与安毅一起教书了。
安毅知道陈诚从首都中将警备司令下放到十一师担任副师长非常不满,曾一气之下出走上海,还是蒋介石亲自派人召回并面授机宜才勉为其难到十一师上任的,如今看来干得并不顺利,不过安毅相信以陈诚的能力,最后架空曹万顺取得十一师的控制权不在话下。
吃完年夜饭,安毅立刻赶回龚茜家,在稍后几天的时间里一直这样忙忙碌碌。
春节期间,安毅几乎每天都在南京城内外驻地渡过,只是在年初五那天下午前往**大营,与独立师的弟兄们踢了一场足球赛,没有留下吃饭便兴致昂扬地返回厚载巷家中,洗了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又再钻进龚茜家里蹭饭。
由于这段时间吴妈返回绍兴老家过年没回来,叶青也回到杭州家里过节,心细的安毅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孤零零的龚茜一起渡过,只要有空,安毅就陪着龚茜一起做饭,一起小饮一杯,共同收拾整理餐具,然后摆上茶具一起品茶聊天,偶尔还拉拉手风琴唱唱歌,日子倒也过得异常充实。
这些日子龚茜非常的舒服惬意,常常被安毅逗得喜不自禁绽放笑颜,不知不觉间彼此的情感越来越深,仿佛一天见不到就失去了什么一样,直到假期结束吴妈带着满满当当的年货回来,安毅才搬回军校的小楼,开始忙碌起来。
二月二十日下午,正在给五百多军校步科学生上战壕施工理论课的安毅看到陈瑜站在礼堂门口,神色焦躁不安满头大汗,似乎有什么急事,心念一转连忙向学生们道了个歉走出门口,陈瑜戴上军帽收起擦汗的手帕低声禀报:
“岳阳情报站发来加急电报,驻扎岳阳的夏威第十五师于午时迅速集结于火车站,紧急调集专列开往长沙方向,临湘的叶琪第五十二师也乘坐专列南下,出现在岳阳火车站。属下觉得事有蹊跷,立即与长沙站进行联系,得知何健的第十九师这两天来闭营整顿,严禁外出,城外的三个补充团也发生异动。综合以上,我估计是鲁涤平将军接受我们的那批军火消息泄露了,终于引发桂系各军的激烈反应,弄不好正在编遣的第二军会有大麻烦。”
“武汉站有什么消息?”安毅急忙问道。
“除前天发来密电报告何健离开武汉、李宗仁与夫人乘船赶来南京之外,至今仍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估计老许他们仍在观察胡宗铎部的动静,没见到什么异动也就没有报告。”陈瑜回答。
安毅想了想低声命令:“马上给继南发个电报,让他知会老杨和焕琪,提前做好准备,警备师以拉练的名义,悄悄开赴高安南面的研究所武器试验场待命;命令老丁的特种大队立即派出侦察分队,赶赴湘东四县与长沙之间严密侦察,若真是发生兵变总会遇到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命令夏俭的两个机动旅悄悄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再给武汉情报站去电,命令老许派人前往火车站和码头看看,如果桂系真的要对鲁涤平采取行动,肯定会严加控制车站码头,以防万一需要紧急驰援。”
“明白!”陈瑜敬了个礼大步离去。
安毅返回讲台,不动声色继续上课,下课后匆匆赶赴教育长办公室,把正在与几名外国教官交流的张治中拉进内室。
张治中皱着眉头莫名其妙望着安毅:“什么事情这么失态?”
“不好了,鲁涤平将军的第二军可能有难,驻军岳阳的夏威十五师、临湘的叶琪五十二师于中午时分尽数开往长沙,刚刚从井冈山地区开回长沙休整的张辉瓒十八师恐怕也被蒙在鼓里。恩师,事情紧急,你快用学校电台给回溪口省亲的校长发个急电,虽然他人在奉化暂时回不来,也能提早应付啊!”安毅低声禀报。
张治中大吃一惊:“这可是大事啊!编遣期间没有中央调令,谁敢擅自调动部队?李徳邻不是昨天刚到南京吗?这……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恩师就别问消息是怎么来的了,说来话长,回头我再慢慢告诉你,要是你担心消息不可靠就用学生的名义发吧,严加保密,这事儿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安毅着急地说道。
“好!我这就去,你等会儿别回家了,要是校长回电我不好找你。”张治中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急急忙忙出门赶赴机要室。
半小时后,张治中返回将一张电文交给安毅:“校长命令你立即赶往总司令部开会,估计政治部和参谋部的人也接到校长的密电了,唉……这事闹得,弄不好真要打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停战半年,战火又要烧起,春耕在即民不聊生啊!”
“有什么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只能顺其自然。不过我觉得早打好过迟打,桂系的所作所为恩师也很清楚,再让他们在两湖地区横征暴敛,那才是最大的灾难。你也看见了,春节这几天中央政府门口都跪满了前来伸冤的两湖平民,学生不得不腾出公司码头的一栋货仓让这几百流离失所的伸冤人居住,党部和民政部焦头烂额,管吃管喝还得派人开解,否则真要弄出个上吊或者**事件,就丢尽政府的面子了。”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道声别匆匆离去,张治中叹息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安毅,派自己的司机把安毅送往总司令部。
总司令部小会议室里,军政部政务次长张群、陆军署长曹浩森、参谋处长林蔚、军法司长戈定远、海军署长陈绍宽、训练总监兼参谋次长何应钦、参谋次长葛敬恩、一厅厅长刘光、二厅厅长阮肇昌等人俱已到齐,安毅匆匆入内,坐在特别高参王纶、张元佑中间,向主持会议的何应钦望了一眼,心中冷笑一下放松身子靠在座椅靠背上,面无表情地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吞云吐雾起来。
王纶伸手拿过安毅的烟抽出一支点上,在安毅耳边低声问道:“知道谁最先得到的消息吗?”
“谁?”安毅有些诧异地问道。
“知道了我还问你干嘛?敬之将军刚把二厅厅长骂了一通,说二厅的谍报工作严重失职,弄得绍文兄(阮肇昌字)尴尬不已,我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王纶摇摇头继续抽烟。
安毅撇撇嘴,不屑地说道:“阮厅长的情报队伍才刚刚建立起来,连经费都没拨给人家,凭什么责怪别人?人家阮厅长好歹也是保定一期、陆大三期出来的带兵将领,九年前就当上了陆军大学教育长,无论是资历还是从军阅历,哪一点比日本军校培养出来的人差?瞎嚷嚷!”
“笃笃……”
何应钦不悦地敲了两下桌子,恨恨地瞪了安毅一眼大喊肃静,仰起脑袋扫视一圈二十多名将领大声通报桂系军队的异动,严厉谴责桂系军队严重违反了军纪和编遣委员会共同做出的规定,接着非常权威地说:
“夏威十五师、叶琪五十二师、正在编整尚未完成的湘军十六师擅自调动的情报已经得到证实,总司令有令,立刻对这一突发事件展开讨论,并致电武汉政治分会严加质询,禁止桂系军队残害友军,倒行逆施。诸位,下面有请葛次长讨论应对方案,今晚必须拿出个完整的预案来,以防万一!”
葛敬恩向坐在斜对面的安毅笑了笑,看到安毅微微摇头便会意地站起来,提出早已存在的应对方案,满座肃容静听,神色都十分严峻,只有安毅熟知计划内容不以为意,心里在想这个关键时候谁会给武汉方面发去质询电报?两湖地区在桂系的经营下固若磐石,长久地游离于中央的统治之外,蒋总司令早就想插手这片鱼米之乡了,巴不得桂系军队现在就把鲁涤平的湘军包围缴械才好,事情弄得越大越糟,对中央政府就越有利,原先秘密向鲁涤平提供一个团的新式装备,说不定就是通过什么渠道刻意把消息散发出去的,否则以鲁涤平的精明,怎么可能让何健打听到?
会议在紧张的讨论中进行,安毅由始至终一言不发。要知道此刻正在讨论的两个预案其中一个就出自安毅之手,尚有一个由安毅制定蒋介石修改的更为机密的预案没有公布,满座将领中恐怕只有何应钦和葛敬恩两人知道其中内幕,因此无论怎么讨论,安毅都只是洗耳恭听。
与此同时,远在溪口老家的蒋介石也在雪窦寺召开紧急会议,陈立夫、杨永泰等十余名智囊和心腹聚集左右,陈立夫介绍完情报以及再次印证的情况,蒋介石颇为激动地说道:
“诸位,导火索终于成功点燃,桂系的胡作非为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昨天,汪兆铭在上海给我发来电报,约我过去和他好好谈谈,估计他留在武汉的耳目也已经掌握了这个重要情报,形势对我们极为有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顺应民意,把两湖地区重新收回归于中央的直接统治之下。诸位,下面请大家畅所欲言,共商大计,祖燕,你先说。”
陈立夫站起来,在蒋介石的示意下重新坐下:“我们正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最迟明天中午,长沙情报组将会把具体情况电告党部调查科,如果第二军真的被桂系包围或者缴械,我们就立刻启动计划,全力声讨桂系的狂妄行动和既往恶行,让他们成为全军全党全国民众唾弃的众矢之的!”
“很好!畅卿有什么高见?”蒋介石转向军师杨永泰。
杨永泰扶扶眼镜,不紧不慢地笑道:“总司令,属下以为这个时候撇开汪兆铭和党内其他人士单干不好,我们应该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少数,这样才能在道义上占据绝对的主动。尤其是汪兆铭,现在还很有利用的价值,他影响广泛,目前张发奎和黄琪翔都在香港,这两个人野心勃勃,绝不是甘于平庸之辈,跟汪兆铭又走得很近,用好这两个人,李任潮的粤军内部就不稳了,如有可能,把李任潮调到南京来,以开会的名义或者是处理桂系这个突发事件的名义都行,只要李任潮离开广东到了南京,桂系就等于断了一边翅膀,解决起来也容易多了。”
“好!畅卿高见!此计甚妙啊……”蒋介石少有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