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石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三次派人前往占据新平县城的许志锐军中百般解释,把这一切都推到当地彪悍无知极度排外的民团身上,并如实将自己驻扎丰城的曾日唯师遭到当地两大民团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不得不起兵剿灭的经过坦然相告,以消除误会,换取许志锐和一干粤军将领的理解。
许志锐诸将怒气未消,无奈张发奎催促起程尽快赶赴广州的电令已经到了,只能提出严正警告,随即挥师南下。
范石生这时才松了口气,当即命令曾日唯师立刻离开丰城,开赴宜春,以避免事态扩大,引发大面积的频繁报复。
下午四点,刚从庐山开会赶回的朱培德接到安毅密报,当即愣了很久,他怎么也想不到安毅下手这么快,做得这么巧妙,不但迫使范石生部尽数撤离抚州以南数县,还借刀杀人,将原本巍然不动的丰城两大豪族连根拔去。
朱培德收起密报,当即命令金汉鼎师全速开赴抚州,并分出麾下两个团分别进驻清江、丰城,以维护当地民众生活秩序,并以江西省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名义调查事件起因,自己坐上轿车亲赴老南昌与安毅见面。
城西荣军新村安毅的小楼里,顺利完成任务的顾长风、丁志诚、宗行真等人与安毅、杨斌和詹焕琪等齐聚一堂,七十多个麻袋、总额价值一百四十余万的金银珠宝已经堆积在楼梯拐角后面的房间里,更换了衣服的顾长风汇报完毕,立即遭到安毅的严肃批评:
“虎头,虽然袭击许志锐所部起到了意料之外的良好效果,但是你的行动已经严重违犯了军纪!
若是你们临时决定袭击许志锐部的行动发生意外,造成的严重影响很难估计,有可能因为这一没有计划、没有保障的鲁莽行为,导致咱们整个计划彻底暴露在各个势力面前,不但以后咱们难以在赣中地区立足,朱前辈也会因为咱们的失误而受到影响,他麾下将领就会怀疑咱们的能力,重新考虑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造成的损失和负面影响难以估计!
因此,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记住军令如山的治军之道,也希望弟兄们引以为戒,任何的侥幸心理和头脑发热,都有可能带来巨大的危害,虎头、各位,记住我今天这番话,你们都是我军中的中流砥柱,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行动,都有着巨大的影响,牵涉到咱们共同的目标和数以千计的弟兄们的切身利益,切记!”
“是!”
听了安毅的话,弟兄们无不惊出了身冷汗,心中惶恐之余,脸上原有的骄傲与自豪,全都被后怕所代替。
顾长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满含歉意地说道:“我错了!以后一定会牢牢记住这一教训。”
安毅点点头微微一笑:“也不要太过自责,有时候做事情确实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临机处置,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不过这次确实太冒险了,功过相抵吧!可是这样一来,你就没有军功了,但你麾下弟兄会获得他们应该获得的奖赏。
老丁、行真,你们把巨款秘密埋藏,率领全体弟兄轻装返回的决定非常正确,你们袭击的邓家庄园远在丰城东南,行军线路异常复杂,路程也较远,在人数少、运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很难将大批缴获安全运回,只有先行埋藏,今后再慢慢弄回来才是最佳的选择。
我决定给予全体参战将士记功一次,等巨款安全返回之后,按缴获比例予以奖赏。特种大队因江北的连番苦战伤亡近半,如今仍然保持旺盛士气并取得优秀的战绩,十分难得,你们功劳很大,替我感谢弟兄们,再接再厉吧!”
“是!”
丁志诚和宗行真齐声回答,脸上再次恢复自信自豪之色。
“老杨,家里安顿得怎么样了?”安毅向杨斌问道。
“老婆贤惠,子女孝顺,教书的教书,上学的上学,都有事情干,哪里还需要什么安顿?有任务尽管说吧!”杨斌满意地笑道。
安毅微微一笑:“由你挂帅,组建一个由各团团副、教导员参加的十人巡视小组,不断前往朱前辈的第三军和直属教导师展开交流,朱前辈麾下不少将领与你是保定学友,大家好相处。
巡视小组的任务是检查我们派出教官组的训练手段、计划制定等内容,并尽可能密切与第三军官兵的友好关系,建立起一种兄弟部队之间相互尊重、团结互助的良好关系,除涉及特种训练和特种军事理论的内容之外,尽可拿出去交流切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需要第三军的支持与合作,甚至需要第三军为我们去打仗。因此,我们必须让人家看到我们的诚意,认可我们的努力。”
“明白!”
杨斌痛快地答应下来。
“虎头!”安毅转向顾长风。
“到!”
顾长风端正坐姿,转头望向安毅。
“从明日起,你和夏俭必须严格地负责起一千三百余弟兄的训练和管理任务,迅速制定出完整详细的训练计划并负责实施,同时,你暂时兼任教导大队长一职,按照既定程序和标准,从弟兄们中挑选出一百人组建新的教导连,我将再次兼任总教官一职,对教导连进行强化培训,第一期为期一个月,训练完毕,这部分弟兄将会以连长的职务分入保安团各部。”安毅的决定可谓用心良苦。
“是!”
顾长风欣然答允。
安毅转向丁志诚还没开口,林耀东大步进来低声报告:“朱前辈到访,就在隔壁道叔家里等候。”
安毅点点头,继续商议片刻,示意弟兄们散去,换上件学生装快步赶到老道家中,向朱培德、金汉鼎和王均等人问好,坐在老道边上虚心倾听。
朱培德欣慰地望着安毅,赞许地点头一笑:“我和你道叔刚才一直在谈论你的这次成功行动,没想到你动手这么快,这么富有成效。
截止下午三点,范小泉(范石生字)十六军已尽数离开赣中地区,开赴赣西,我们不但轻松进驻抚州,还借机收回了没有一兵一卒驻防的赣中重镇清江,再次将这个连接湘、粤、闽之重要枢纽和商埠纳入管辖之中,官兵们精神大振,信心百倍啊!”
“恭喜德叔!恭喜各位将军!”安毅兴高采烈地致喜。
众人哈哈大笑,金汉鼎端起侍女送上的茶递到安毅面前:
“老弟,你可真厉害,我等自愧弗如啊!哈哈……明天愚兄将赶赴抚州,想把老弟派到我第九军的五十名教官也一并带上,老弟知道我第九军精简之后如今仅剩一个师的兵力,麾下四个团又一个炮营刚编整不久,缺乏训练,军纪和战斗力均成问题,还请安老弟多多支持才是。”
安毅谦虚地笑道:“完全没问题,金大哥但有吩咐,小弟莫有不从。”
朱培德满意地点点头:“贤侄,有件事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在今日结束的庐山会议上,汪兆铭先生等人与李徳邻将军的代表对于宁汉合流基本达成了一致,南京方面的战事在白健生和何敬之将军的共同指挥下,也从极其被动转为了相互对峙,目前仍在龙潭方向进行激战。
据我所知,叶开鑫将军所部四十四军已开赴战场增援,估计打败渡江而来的孙军只是个时间问题,但目前出现了个意外情况,唐孟潇将军固执己见,不认可初步达成的宁汉合流各个条件,今日下午再次命令江左、江右的刘兴军和何健军东进二十公里,情况随即变得严峻起来。
李徳邻将军的代表在上午的庐山会议上,公开指责唐孟潇与孙传芳之间暗中联系,阴谋颠覆南京革命政府,企图落井下石,与孙军合击南京方面正在与孙军恶战的革命军各部,并声称已经初步掌握了唐孟潇通敌之罪证,本已取得较大进展的庐山会议随即陷入了僵局,留下出席会议的张向华(张发奎)将军拂袖而去,率领随从官佐从湖口乘外轮赶赴上海再前往广州,我也不得不提前下山返回南昌了。”
朱培德看到安毅非常惊讶,微微点头接着说道:“问题随之而来,唐孟潇的一个师明日就会开至九江,而张向华将军的部队南下之后,我军在九江只有朱世贵将军的第八师,在湖口的第九师两个团因第九军精简,奉调南昌之后也仅剩下一个团,李徳邻将军的一个临时兵站却又建在湖口,因此军中将校非常担忧唐、李两军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更担心李徳邻、唐孟潇所部赖在九江不走了。
值此敏感时期,我军处境极为尴尬,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请贤侄替我们出个主意如何应对更为妥当?”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安毅给难住了,他非常担心唐生智也来一个阴谋袭击或者嫁祸于人,朱培德就会彻底得罪李宗仁,相反,安毅并不担心如今仍在与孙传芳大军苦苦血战中的李宗仁会主动发难,两面树敌。
沉思片刻,安毅建议道:“如果德叔和各位将军觉得可以的话,不妨连夜将驻守南昌的教导师开赴九江一线,增强控制力的同时,公开致电唐孟潇与李徳邻将军放弃分歧,精诚合作,以革命大业为重共同对敌,哪怕多废点儿口舌也要做个和事老。
如有可能,再请汪兆铭先生和谭延闿前辈视察九江,使得唐孟潇将军所部产生顾虑,让他们看清德叔所部已经严密防范之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命令湖口驻军加强防备,暗中联系李徳邻的湖口兵站负责人,让他严密防范可能出现的危机。
如此多面努力,或许能稳定局势,避免可能发生的冲突,也能婉转表明德叔和第三军将士不畏困难、勇于担当的立场。”
“果然是智勇双全的俊杰啊!道兄,贤侄所言竟与你我之意不谋而合,如此年纪,竟有如此周密独到的见识,难得啊!”
朱培德畅声大笑,麾下众将也对安毅的能力有了深刻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