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农历丁丑年七月初八,凌晨一点。
或许是对自己的战略纵深不够有信心,日本海军陆战队一部越过租界区,到宝山路、北四川路等地布防,与在八字桥一带抢修工事的中**队第88师262旅523团1营遭遇。
黑夜中,日军以为中**队已经悄悄发起进攻,惊恐之下,带队的少佐立即率部沿北四川路、军工路一线率先发难,并以海军炮舰轰击第87、第88师守区,中**队迅速以迫击炮进行还击,自此,淞沪战争全面打响。
凌晨两点,国民政府召集在京媒体、各国驻京使节举行新闻发布会,蒋介石在会议上,公开发表了《抗暴自卫声明书》,宣布“中国之领土主权,已遭受日本之侵略。国际盟约、九国公约、非战公约,已为日本所破坏无遗”;“中国以经受其领土主权及上述各种条约之尊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
凌晨两点半,在蒋介石的新闻发布会举行半小时后,张治中于上海华界召集记者、上海各界代表和各国驻上海领事官员,指着南方被炮火染红的天空,无比悲愤地说:
“各位同胞,各位记者,尊敬的诸位使节,就在一个半小时前,日方突然打破上海的和平,先是猛攻我华界防御工事,继而又以军舰上的重炮向我闸北轰击,导致我居民死伤惨重。日军水陆火力结合,连续击破我数道防御工事,导致数百将士伤亡。我国为保卫国土,维护主权,决意奋起反击!
“诸位,时至此时此刻,和平已完全绝望,牺牲已到最后关头,御辱救亡,义无反顾。兹应郑重声音者,上海和平既为日方炮火所震毁,而我祖先惨淡经营之国土,又遭日军铁骑之践踏,不得不以英勇自卫之决心,展开神圣庄严之抗战!”
说罢,张治中向全场敬了个庄严的军礼,转身离去。
直到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是中**队发出的反击的号角,接下来,上海将成为中日交战的主战场,一时间,会场里或是欢呼,或是掌声,或是绝望,或是咒骂与谩骂,反应迥然各异。
清晨六点,上海,南京中央总医院。
早起的安毅,穿戴整齐,在冯洁云的搀扶下,走入住院大楼三楼的第二路军临时作战室。冯洁云笑着向刘卿和几个值班的参谋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了。
看到安毅直接走向大幅上海地图,忙了一夜的刘卿连忙跟上,来到地图前,详细汇报战局进展:
“凌晨三时,在文白将军发布全线反攻命令后,我军迅速收复了丢失的三道阵地,然后炮兵集中火力,轰击日军据点。左翼第87师进攻日军俱乐部、海军操场及沪江大学、公大纱厂等阵地,右翼第88师主力向日军坟山、八字桥、法学院、虹口公园据点猛攻,对驻沪日军形成两翼包抄的钳形夹击态势。日军则凭借多年经营的坚固据点,负隅顽抗,与我进攻军队展开逐条街道的角逐。
“虽然第九集团军各师炮兵均装备有采购自德国的新型火炮和江南兵工厂生产的各式火炮,但由于日军置身于租界内部,我炮兵怕溅射的弹片飞入相邻租界,引发英美等国抗议,不敢放手进行炮击,压制效果不佳。迄今为止,整个战事依旧呈现拉锯战的态势,双方都无法获得突破。”
安毅点点头:“此乃意料中事,日军自三二年吃到我安家军的苦头后,每每与我军为参照物,刻意强化了日租界的防守力度,经过长达五年的建设,整个租界地区已经被构筑成无比坚固的城防立体堡垒,而我军投鼠忌器,有这样的表现不足为奇,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将越发惨烈。对了,华北战事如何了?”
刘卿道:“二十九集团军和第十三军依旧在北平北面展开激战,昨日下午我空六团对日军进攻阵地展开长达半小时的轰炸,日军损失惨重,但随着夜幕降临,再次趁着夜色展开进攻。好在宋明轩早有防范,各部相互配合,发挥出色,至今日凌晨五时止,依旧势均力敌。二十九集团军正遵照中央命令,组织民众转移,现在整个北平以北,全部是拖家带口呼儿唤女的逃难民众,第四厅发来的报告惨不忍睹啊!”
安毅摇头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守住北平北面数县,难度实在太大,随着平汉铁路截断物资不断消耗,弹药的补给将会越来越困难,果断选择放弃是明智之举。”
说到这儿,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胡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整个第五军团军师一级高层,几乎整个瘫痪掉了,昨夜我看到鲁逸轩送上来那份人员任命名单,虽然他们中每一个我都认识,其中大多都是我的学生,我也知道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忠诚将士,但一下子从营团长突然晋升到师旅一级指挥员的位置上来,还是有些拔苗助长了。”
“放心吧,应该没问题的,现在尹副司令已紧急赶赴华北,出任第一战区参谋长,老曲也赶赴大同,担任第五军团副司令兼参谋长职务,郭培荣也出任十七军副军长职务,看看十七军四个新任师长,倪显荣、袁缙、萧若飞、李君几个,大都是黄埔军校毕业,又在叙府士官学校回炉过,不都是你看好的人才吗?他们现在能够挑起大梁,再加上有尹副司令他们指点,不会出问题的。”刘卿安慰道。
“希望吧!”
安毅笑了笑:“说起来委员长这回也真够慷慨的,大手一挥又是两个师的编制,虽然新五师和新六师都是两旅六团的乙种师,但咱们要的不就是中央的承认吗?只需每一个师配上一个教导旅,再加上炮团这些,不会比十七师和六十八师差。”
刘卿点点头:“随着上海打起来,委员长指望着咱们安家军能多杀鬼子,自然是韩信用兵多多益”
“司令,胡子醒过来了!”
沈凤道拿着份电文,冲进作战室大门,眨眼之间就来到安毅面前:“同时醒过来的还有章师长,他俩现在虽然视力还未恢复,呼吸道和消化道有炎症,但神智很清醒,胡子还问了第五军团和司令的情况,现在他们用抗生素眼药水洗过眼睛,经过注射和输液治疗,又睡了过去,相信下一次醒来,精神还会好许多。”
安毅激动不已,一把抢过电文,仔细看了一遍,连连叫好:“这是今天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胡子和老章醒过来,证明我们医学专家的抢救是卓有成效的,相信接下来其他人也会慢慢醒过来,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在为胡大哥他们担忧,到现在心总算是放下一半了。”
沈凤道笑着说:“谁说不是呢?其实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相信这个好消息传出去,虎头、夏俭、杨斌他们都会乐坏的。”
安毅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四下望了一眼,刘卿会意地转过头去。安毅拽着沈凤道来到窗户前,轻声问道:
“青姐醒来没有?从坠机到现在,我没看过她一眼,我醒来又昏迷过去那段时间,她随着医疗专家小组一起,转到叙府总医院接受治疗了,我有些放心不下。”
沈凤道一脸严肃:“还没有醒过来,但小郎中说,叶小姐的生命体征很平稳,不会有危险的,多睡眠对她身体和精神的康复有好处。”
安毅微微有些失望:“我都醒过来这么多天了,怎么青姐还算了,不想这些了,老沈,叙府有什么好消息吗?”
沈凤道脸色平缓下来:“西南、西北地区的干旱终于彻底缓解了,连下几天的雨,山山水水都淋了个遍,江河湖泊里蓄满了水,整个西南地区的农业生产基本上恢复了正常,许多水稻绝收的地方,及时补种上了咱们的高产番薯和土豆,等收获了马上种植冬小麦,明年的粮食基本不用发愁了。另外,由于及时派出医疗队深入灾区,至今为止,没有发生大的瘟疫,一些地方的瘟疫苗头在我们医生护士的严格隔离治疗下,基本上没有蔓延,我反倒是听说河南、广东等地出现了疫情,人畜大量死亡,叙府绥靖公署已经发去公函询问是否需要我们援助了。
“对了,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灾荒来临的时候,部分地主老财舍不得开仓放粮,救济乡里,结果导致大量的逃荒潮,许多土地因此而荒废。那些来到川南的难民适应了在工厂和矿山当工人的生活,许多人家不愿意再返回故乡,现在四川大部地区和甘南、陕南、鄂西等地出现了土地无人耕种的情况,许多地主无奈之下,只好派人拦截南下的难民,以较低的地租吸引难民耕种,倒是变相普及了咱们减租减息的政策,城市工业化的威力初步得以显现。”
安毅欣慰地点了点头:“是啊,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城市将吸收越来越多的劳动力,土地不再是人们唯一的选择。如今叙府拖拉机厂的收割机和播种机已研制成功,今后土地再也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了,大量农民会涌入工厂、商铺、旅馆、餐厅,从事生产和服务等行业,城市化将会是经济发展的一个趋势。”
就在两人谈话间,时针已指向早上八点,杨飞、方展鹏和十余个参谋准时走进作战室。
杨飞看到安毅和沈凤道在窗前叙话,阻止想上前打招呼的方展鹏,又让刘卿和值班参谋全部都去睡觉,然后拿起昨夜的战报,仔细看了起来。